作者:白桃泡茶
副部长呼吸一窒,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他的太太,陪他从校服走到婚纱的女人被人绑架了。
她爬着鱼尾纹的眼角本该盈满春水般温柔的笑意,此刻却挂满青红色的伤。蓄着泪的眼睛满是惶恐,像只被叼进狼窝将死的鹿。
绑架妻子的黑衣人绕到妻子身后,将一把刀架在她的右耳。
“不、不——”
画面戛然而止,女人哀切的求饶声萦绕耳边。
她恐惧绝望的表情像一根细长的针,扎得副部长眼睛疼,不一会便泛着泪水,红了。
副部长瞪着面前的男人,勉强还能保持理智,但当他看到对方从口袋里掏出的半只耳朵,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副部长血液凝固,一阵晕眩:“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男人把半片耳朵重新塞回口袋里,笑着指向街对面的储物柜:“28号储物格,里面有部手机,解锁密码是2848。”
他压低声音:“老实点,你也不希望你太太失去另一只耳朵,或者眼睛牙齿吧。”
晚春的天足够温暖,副部长却如坠冰窟,指尖渗着一股子凉意。他碾着后槽牙,一步步走向街对面的超市储物柜。
28号储物柜里躺着一只手机,是公安部部长交给贝尔摩德那只。
和手机摆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已经事先连接上的蓝牙耳机。
副部长站定在储物柜前,试图劝自己冷静。
换作平时,他不会这么快慌了神。但他实在是太累了,睡眠不足的大脑就像一台老旧笨重的电脑主机,不停发出卡死的警告。
副部长微微侧身,余光瞥向身后。
威胁副部长的男人就站在街对面,一瞬不瞬死死盯着他。见副部长迟迟没有动作,男人又掏出被切下来的耳朵,无声威胁。
叮铃铃。
储物柜里的手机骤响,副部长沉下脸色,从上衣内兜掏出一块帕子,隔着手帕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接通了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发信箱,第一条信息。”
副部长点开发信箱,看到了从手机里发出去的信息:「今晚八点,XX公寓见。」
电话里再次传来女人的声音:“看到了吗?”
“看到了。”
“从这里到公寓需要15分钟,但你已经只剩下10分钟时间了,我劝你快点去,不然的话……”
女人没有说完,但从背影音里传来的女人的哭喊已经说明了一切。
妻子的尖叫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随即是椅子倒地的声音,再然后,妻子的哭喊戛然而止。
副部长彻底慌了神。
副部长和妻子相濡以沫二十余年,膝下无子。妻子一句“怕疼,不想要孩子”,他便顶住压力丁克了小半辈子。
结果他们居然割下她的耳朵,还让他听他们殴打她的动静。
为数不多的能量支持着大脑运作,副部长想到的却全都是妻子担惊受怕的样子。
警察和医生都需要同理心,又不能同理心太强。但此刻,副部长仿佛身临其境,妻子的痛和绝望变成利刃扎在她身上。
“你们别动我太太!别碰她!”
副部长大步向公寓跑去,不时看一眼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去晚了会有什么后果,但他不敢赌。
急迫的时间会压缩大脑思考的空间,至亲之人又被对方捏在手上,再加上过度疲惫……替罪羊已经掉进为他精心设计的局,现在只等收网。
副部长气喘吁吁出现在公寓楼下时,离短信上的指定时间还有3分钟。
他把15分钟的路程压缩到了7分钟。
电话里再次传来女人的声音:“公寓大门的密码是8263,现在走进去。”
“坐上电梯。”
“很好,现在按下八楼。”
女人指挥着副部长,一步步来到过道中间的单身公寓门前。他按照指示输入房间密码,推开了门。
房间没有开灯,遮光窗帘挡着屋外的光,从缝隙里钻进来的一抹红色夕阳是唯一光源。
玄关口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外套,旁边则是高尔夫球杆筒,里面还装着几球杆。
“进去,记得顺手关门。”
电话里的女人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副部长稍做犹豫,抓起最长的一根高尔夫球杆。
日本对枪支有着极为严苛的管控条例,坐到副部长的位置,他已经很久没上第一线了,更多时候都是在办公室运筹微弱,也不会在下班后随身带枪。
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是他此刻唯一能用来防身的的武器。
副部长放缓呼吸,蹑手蹑脚缓缓进屋。他不敢贸然开灯,努力适应着昏暗的房间光线。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副部长一步步走进屋,却见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殷红色的血从他后脑勺流出,淌了一地。
副部长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手探向男人颈动脉。
还有微弱的跳动。
副部长正欲拨通急救电话,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不许动!”
阳光顺着敞开的大门照向地板,几个年轻的来自警察厅的小公安举枪站在门外,他们身后,黑田兵卫背着手直勾勾看向副部长,还有他手中的顶端染血的高尔夫球杆。
“真让我意外,”黑田兵卫撇了撇头,示意公安们把人押走,“公安部内鬼居然是你。”
·
警视厅和警察厅都有公安部,但警察厅公安部的权限高于警视厅,也独立于警视厅之外。
所以内鬼出现后,隶属于警视厅的诸伏景光暴露了,而隶属于警察厅的降谷零却安然无恙。
黑田兵卫被前任总监偷偷从长野县召回,隶属于警察厅。除了降谷零等人,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警视厅公安部副部长的消息很快在部门内传开。
年轻的小公安们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种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后的长舒一口气,又觉得内鬼居然是副部长,怅然若失。
所有罪证都指向了公安部副部长。
副部长被逮到了审讯室,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
不管是公安部还是刑事部,都设有特殊的审讯室。这种审讯室被一扇单面可视玻璃一分为二,一边用来审讯,一边用来观察。
受害人或者证人可以躲在玻璃后面,在警察的协助下指认犯人。这个用于指认的房间,叫做观察室。
观察室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明日香。
不过她是以幽灵警察统治者的身份现身。
幽灵警察的事对警界高层已经不是秘密,明日香的身份也不是秘密。但对警界中低层——特别是频繁被安插钉子的公安部,幽灵警察统治者的身份必须保密。
即便是黑田兵卫,也不知道明日香的真实身份,他只知道警察厅找了一群特别外援。
黑田兵卫听说过幽灵警察的事,但他更偏向于这是警察厅用来蛊惑人心的手段,一招普通的声东击西。
有时候越是聪明,越容易被聪明误。他们会把简单的事项想得过于复杂,因而与真相失之交臂。黑田兵卫、降谷零,甚至工藤新一都是这样的人。
隔着一块玻璃的审讯室,副部长被烤住双手,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不是内鬼!!”
黑田兵卫冷着脸不为所动:“你说你不是内鬼,你要怎么证明?”
副部长急得面红耳赤,把他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恳请黑田兵卫去救他的太太。
黑田兵卫皱眉:“你确定对方绑架了你的太太,要挟你配合?”
“我确定!”
副部长急得满头冷汗:“求你们了,快去救救我太太!再晚就来不及了!”
黑田兵卫沉下声音:“可是你太太没有被绑架。我们找到她时,她正在电影院和朋友一起看电影。”
副部长愣住,脸上是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后的空白:“你、你说什么!?”
“你太太没有被绑架,身上也没有任何被绑架的痕迹。割伤、钝器伤,甚至连捆绑的痕迹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我太太被绑在椅子上!那个男人还给我看了被割下来的耳朵!”
“你确定你真的看到了男人割下了你太太的耳朵?”
“我确定!”
“但你的太太活蹦乱跳,生命力蓬勃。并且——”
黑田兵卫特意咬下重音,“你太太否认了曾被绑架的说法。”
“她先是在朋友的陪同下逛了银座,又一起去米花饭店用餐,最后在电影院被我们找到。她一整天都和朋友在一起,根本没有遭遇你所说的绑架。”
副部长震惊地瞪大眸子,大脑一片空白。他嘴唇泛白,不时抬手在凌乱的发丝间抓挠。
“这怎么会……不可能……我明明……”
黑田兵卫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我们来聊聊房间里遇袭的男人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副部长面前。照片上的人正是满头是血,晕倒在房间里的男人。
黑田兵卫:“这个男人叫平中真人,是个无业混混。他的后脑勺遭到钝器重击,袭击他的钝器……正巧是你握着的那个高尔夫球杆。”
副部长心底咯噔一下,预感不妙。他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额头两侧挂满冷汗。
黑田兵卫继续道:“几天前他曾受到某人指使,把毒蜘蛛放进公安部部长家里。”
“……”
黑田兵卫盯着副部长的眼睛,不怒自威:“而指使他的人,就是你握着的那部手机的主人。”
“或者说,就是你。”
“不是我!”
副部长倏地站起身,却因为被手铐束缚,又跌坐回硬邦邦的椅子上。
各种情绪充斥大脑,像一通搅了许多颜色的颜料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