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桃泡茶
波本。
和已经坐实卧底身份的黑麦。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基安蒂脑海中形成,但比起眼前活生生的诸伏景光,这个想法已经算不上可怕。
基安蒂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即故作姿态地扬起嘴角,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胜券在握:“原来如此,我已经看穿一切了。”
“哦?那你说说看。”
和基安蒂的虚张声势不同,诸伏景光语调温柔,却带着凛冽冷意,整个人散发出真正的胜券在握的沉稳姿态。
基安蒂嘴角的肉跳了两下,紧张和发力不正确让脸上的肌肉开始僵硬。她发出张扬的,却没有底气的笑,尾音迅速消散像烈日下的水滴。
“是波本吧,他和黑麦威士忌都是卧底。你压根没死,这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或者联手设的局,让你假死脱身。”
没错,一定是这样。
光是想到「波本是卧底」这个可能性,就足以让基安蒂汗毛直立。在雪野明日香的围剿下,组织已经不剩多少个可用之才,代号成员更是屈指可数。
要是连波本也背叛,组织便真的不剩任何情报员了——除非琴酒愿意亲自出马,他收集情报的能力不比波本弱,但这意味着他必须剪掉显眼又极具个人特色的银白长发。
但比起那些长远的东西,基安蒂更担心眼前的危机。
他们这次的行动是建立在波本提供的资料的基础上,波本是卧底,意味着他们整场行动计划都有问题。
然而这个可怕的猜测反而让基安蒂逐渐冷静。
诸伏景光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地狱不存在,鬼魂不存在,被一枪爆头的枉死之人更不会化身厉鬼,找她索命。
“呵,哈,哈哈哈哈。”
她先是发出几声干笑,而后串联成癫狂的笑。恐惧的情绪渐渐退潮,暴露出被海浪掩埋的其他情绪。
牙齿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咯声,基安蒂已经有些逢魔。她的眼睛充血变红,握枪的手却依旧抖个不停。
紧绷的下颚线抽动两下,她夸张地咧开嘴角扯出个笑,如同都市传说里的裂口女。
基安蒂厉声威胁:“我已经看穿你们的计划了!你完了,你们都完了!”
但只有她知道,她是在虚张声势,是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吓破胆后的恼羞成怒和泄愤。
“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再把这件事汇报给琴酒,让他把波本一起送下去陪你!”
“去死吧!”
基安蒂恶劣地瞄准诸伏景光的鼻子,扣下扳机。她本该瞄准眉心,用热兵器的杀手都会瞄准这里。但这个距离击中鼻子,可以直接打烂诸伏景光的脸,他也很难再活下去。
她要打烂诸伏景光这张俊气,但让她看见就浑身发颤的脸。
砰。
子弹从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里射出,发出类似敲门的脆响。和影视剧里表现的不同,真实的消音器只能将开枪的声音压缩到这种程度,而不是完全静音。
本该脑袋开花的男人却在开枪的瞬间突然晃身,躲过了出膛的子弹。
基安蒂眼前一花,骨折的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再回神,她已经被诸伏景光用你枪顶住脑袋,用她的枪。
男人漂亮的脸蛋理基安蒂只咫尺距离,暧昧得像要即将接吻的恋人。但基安蒂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密密麻麻爬满脸。
基安蒂甚至能从诸伏景光天蓝色的眸子里看到她苍白的不像活人的脸,和他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的杀意。
他打算杀了她。
“不可能,”基安蒂结结巴巴,颤抖着将断断续续的音节连成一句话,“人不可能比子弹快。”
诸伏景光爽快承认:“人确实不可能比子弹快。”
“可你——”
诸伏景光再次出声:“但人能比人快。”
他很少打算别人说话,这次是例外:“就比如,我比你快。预判你的动作,在你扣动扳机前侧身缴械,这不是什么难事。”
基安蒂下意识抬手,刚动作,痛意似电流般从骨折处传来,在负责痛觉的大脑区域炸开。
诸伏景光一手握枪,一手伸向基安蒂的口袋,摸索两下,掏出被她拿走的耳钉:“这是阵平送明日香的礼物,要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被弄脏,明日香会斥责我的。”
“弄脏?”
“很明显,我没打算让你活下去。”
基安蒂开始怕了,她甚至叫嚣着,提醒诸伏景光她所不屑的正义:“你疯了吗?你可是公安!”
诸伏景光抬了抬眼皮,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首先,以你的脑子,肯定吐不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其次,你绝对不会乖乖被我押走,绝对会激烈反抗。我只能用药把你放倒,塞进行李箱或者装进麻袋里扛出去。”
“你为什么非要独自把我带走,你明明可以喊其他公安一起。”基安蒂试图为自己搏一线生机。
“不管是把你装行李箱、麻袋,还是找同事一起把你押走,都会引人注意。公安部不想赌,他们更希望选择一个风险小的方案。”
“但你是公安!你得遵守法律!”
“日本公安在某些时候可以突破法律的束缚,而且……这是警察厅首长和明日香一致决定的。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但也没有特别抵触。”
“像你这样的败类,多活一分钟就多一分风险,多一个潜在的受害人。”
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基安蒂开始破罐子破摔。她忍住手腕处的剧痛,嘶吼着扑向诸伏景光。她张大嘴,面目狰狞,似乎要从诸伏景光身上生生咬下一块肉,吞咽进腹。
然而下一瞬,一股力道狠狠撞中她的腹部,额头也被枪托狠狠敲了下去。
“唔啊!”
胃液和血已经涌向喉咙,难闻的酸味和铁锈味弥漫口腔,混合在一起的黏稠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滴落。
基安蒂摔在地上滑出去,把身下的地毯挤成一团。她蠕动身体,狼狈地坐起身,而后被枪从下而上地抵住下巴。
“你似乎因为以为我是假死而恢复了冷静。看样子对你而言,我死而复生是比「波本是叛徒」更吓人的消息。但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你什么意思?”纵使再迟钝,她也意识到诸伏景光话里有话。
“难怪琴酒看不起你。刚才我离你这么近,你居然完全没发现。”
“什么?”
诸伏景光弯了弯唇角,声音又轻又缓,在基安蒂听来却如同鬼魅低语:“我没有呼吸。”
“……”
鲜血顺着额头的伤口向下,污染了眼球,也模糊了视线。基安蒂眼睫颤动,费力地把视线对焦在诸伏景光身上。
基安蒂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被从身体里呕出来的难闻的液体呛得连连咳嗽。
“不仅是呼吸,我也没有心跳。但和你有肢体接触只会让我厌恶,所以我不打算让你试探我有没有脉搏。”
说完这句话,他成功看到基安蒂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抖得像个梭子。
她眼角溢出眼泪,整个人脆弱可怜,像支易碎的玻璃花。
可怜,可悲。
但诸伏景光不会心软。
四年前的某个晴天,一个无辜的可怜人被基安蒂用狙击枪爆开脑袋,脑浆流了一地。
诸伏景光没有参与那场任务,但他清楚其中每个细节。
因为基安蒂这个热衷杀人的混蛋,在完成任务后,亢奋地向同伴分享了「目标死亡时,其他人尖叫着四散逃开」的画面。
——“你是没看到,她们脸都吓白了,有几个软脚虾甚至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走。”
诸伏景光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基安蒂脸上享受的表情。
他也绝不会心软。
砰。
枪声响起,伴随着头骨被打碎,血混着肉四溅开的声音。
基安蒂不停颤抖的身体歪倒在地上,猛抽两下,彻底不动。
诸伏景光擦掉黏在脸上的两滴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他平视前方,目光幽冷。
被他注视的地方,基安蒂的灵魂脱离身体。在被消灭或者七天后自然消散前,她会被永远束缚在这栋别墅里,成为被人人厌恶的地缚灵。
已经变成死灵的基安蒂惊恐地瞪着眼睛,愣神好一会,才惶恐着步步后退:“我、我死了?”
她扭头,在看到地上的尸体时,抓着脸颊发出尖锐的惨叫。
“闭嘴,安静一点。”
基安蒂一顿,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越发惊恐:“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歇斯底里,不停重复,可能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会死,又或者是在质问诸伏景光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诸伏景光低头擦掉枪上的指纹,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没有搭理已经彻底崩溃、不停发出尖叫的基安蒂,冲电话那头的人简短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他从一直被基安蒂戒备的微微鼓起的口袋里掏出东西,故意在她面前轻轻晃动两下:“很抱歉,我口袋里的东西是刚买的为小哀准备的感冒药,不是你以为的武器。”
基安蒂死死瞪着诸伏景光手里的方形药盒,面目狰狞。情绪和理智碎成散沙,再稍稍施加一点微小的刺激,意识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若她还活着,大概已经疯了。
“苏格兰!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诅咒你!诅咒你!!”
“抱歉,你没机会诅咒我。”
诸伏景光虚空一捏,手里出现一把神奇的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枪,这把枪通体发光,被蓝色的流沙般的光泽环绕。
这是明日香给他的,是只有死灵能看到,也对灵魂有攻击性的武器。
基安蒂的灵魂已经扭曲变形,逐渐失去人的模样,像一只只存在于恐怖游戏里的怪物。
她嚎叫着扑向诸伏景光。
同一时间,枪声响起。
一只蓝色流光构建成的透明蝴蝶扇动翅膀,从本该弹出蛋壳的地方振翅飞舞。
浑然在怪物周身的黑气逐渐消散,扭曲的轮廓逐渐复原,恢复出基安蒂本来的面貌。
半透明的灵魂散发着清澈的光泽,似乎就要被超度,但她不配被超度。
下一瞬,灵魂化作散沙,一粒粒消散在无风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