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昼如焚
他一把抱起女孩,然后离开了这里。
似乎感觉到了少年摇摇欲坠的心,怪物也似乎感同身受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笨拙地将自己锋利的部分藏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忧太,里香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少年只是露出一个举重若轻的笑容,看了看周围堪称惨烈的场景,轻声说:
“没关系的。”
因为我们都是怪物。
*
白衣少年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们的到来。
黑衣不说话,只是抱着女孩的双臂默不作声地紧了紧,沉声警告道:“滚开!”
白衣将这一切看在眼底,朝对方伸出手。
他说:“冬花没有呼吸了。”
“把她还给我吧。”
“绝对不可能!”
然后怀中的女孩丝毫没有动静,因为惊吓而骤停的心脏失去了跳动的能力,没有血液及时供氧的端倪已经渐渐显露在脸上。
她正在失去颜色,失去鲜活。
白石冬花没有了呼吸。
如果这就是他一开始想要达到的目的,为什么现在会这么愤怒呢?
愤怒的好想毁掉周围的一切。
黑衣的表情执拗又疯狂,带着山雨欲来的平静和压抑。
“我为什么要把她还给你,她现在是我的东西,就算死了,也还是我的东西……”
就算是变成一捧黄土,那也是他的东西,容不得别人触碰。
白衣叹了一口气,“你再不把她给我,她就真的死了。”
“你当过真正的人类吗?你知道她还有救吗?你知道心脏骤停之后的黄金三分钟吗?你懂心脏复苏术?你学过急救吗…你当然都不知道,因为你只是一个披着人皮伪装成正常人类的怪物……”
“……你什么都不会,只会害死冬花。”
他如此残忍地总结道。
竟然字字珠玑。
……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就来了。
深田龙介抱着仍然昏迷的白石冬花上了救护车的担架,少年紧张但是不失逻辑地告诉着医护人员发生的一切事情,忽如其来的惊吓,心跳加速而后骤停,然后进行了多久的心脏复苏才恢复的心跳……事无巨细,就连医护人员都忍不住夸奖他的细心和及时。
深田龙介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很快车子闪烁着红光一路疾驰而去。
只留下鸡飞狗跳的原地。
还在站在阴影处那如同鬼魅的黑发少年,表情嫉恨阴暗,偏偏眼神落寞,像条无家可归的弃犬。
第32章
我好像在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中的我好像被投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湖, 四肢不受控制徐徐下沉,呼吸被完全夺走,封冻在这一片冰冷阴森的湖面下。
密不透风的湖水将我完全包裹,争先恐后地从我的鼻子、嘴巴涌入。
渐渐地,就连我的视线也变得模糊。目之所及是一年混沌的湖绿,水中似乎漂浮着一些闪烁着光芒的点。
在这一片近似梦幻的光怪陆离中, 我只感觉越发地疲惫, 困倦,眼皮也变得沉重。
缓缓合上的时候,我注意到绿的发黑的湖底,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涌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直直朝着我的面门冲过来。
可我只感觉到疲惫, 沉重,无力到最后甚至麻木,几乎要溺毙在这一片水墓的瞬间, 我听见有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股声音比这湖底里的水都要冰冷,熟悉中好像又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愠怒。
那个声音一直在说:
“快呼吸, 冬花。”
我的思绪好像也能随着这股声音而暂时回笼。
我开始思考,这个声音是谁的呢?
“快呼吸,冬花。”
“快呼吸——呼吸——”
然而我的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混沌沌,仿佛变成了一团完全搅不动的浆糊,思考了很久很久,也许只有一小会,因为我已经分不太清楚时间流逝的快慢了,但我想也许我至少思考了将近一分钟甚至更多,始终没有结果。
那个名字几乎都要到嘴边了,但是就是死活说不出来。
我像这个人的性格大概也想他的名字一样,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傲慢和倔强。
声音消失之后,时间又再次过得很慢,每一秒都好像被无限延长,我感觉身体和灵魂好像被拆成了两个部分,身体的时间流动的很快,但灵魂好像只过了十几秒。
最后那把声音再次响起,距离变得很近很近好像就靠在我耳边说话似的,冷清中带着亲昵,还有急切的关心,
“冬花,快醒来吧。”
我忽然就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
深田龙介。
是龙介在叫我。
*
我醒来的时候,龙介正守在我身边,大概是没有想到我居然就这么轻飘飘毫无预兆地醒来了,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仿佛还不太相信我竟然真的醒来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见我的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话,但是因为口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放下手中正准备插进花瓶的花,然后兵荒马乱地给我倒水,中途还因为太过心急把水洒到自己的衣袖上,白色的衣袖瞬间晕染出一片水痕。
“...冬花,快先喝点水!”
大概是我真的昏睡太久了,嘴巴刚一触碰到水杯就好像荒漠中的快要渴死的人,囫囵几口就把水杯里的水全都喝完了,甚至还想喝第二杯。
但是龙介阻止了我。
“冬花刚醒来,不可以一下子猛喝水…”
安顿好我之后,他按下了呼叫铃等待医生和护士的到来。
他说那日远远地见我神色慌张地往生物实验室所在的方向跑去,怕我出事便跟了过来,结果就看见了我晕倒在地上的场景,而我因为惊吓过度,心脏骤停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虽然及时进行抢救和救治,但来到医院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今天是第八天了。
我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身形单薄,脸型也越发地瘦削,眼睑下方的青黑更是说明他此刻不佳的状态。我惊讶于他竟然如此之憔悴,可马上又想到了原因,他大概也是守着昏迷的我整整八天了。
就连医生都没办法说的准我何时可以清醒过来,也许永远也不会醒来了,但少年就是一直坚信着我能醒来,并且一直守在我身边……
我回想起来梦中那一遍遍的声音,甚至也开始后怕起如果自己当时真的沉溺在那一片梦中湖泊放任自己下沉的话,是不是真的就永远昏睡过去了……
如果没有龙介一直在叫我的话。
“ ...龙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在说话,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一直在下沉下沉,快要到湖底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说,冬花,快呼吸…”
“……我想,大概是听见了你的声音,我才会醒过来…真的谢谢你。”
我心有余悸地开口道谢。
然而龙介的反应有些平淡,只是垂眸认真地削着苹果,随着最后一圈的果皮被完整的削落,他熟练地使用小刀将苹果切成小块,然后递到我面前来。
他说:“冬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我被塞满了一嘴苹果块,鼓着脸颊缓慢又认真地咀嚼,因而没能注意到少年那黑沉的眸底,里面满是阴暗和扭曲的不甘。
医生很快就来了,一大伙人风风火火地对我又测又量,得出的结论就是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再留院观察个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和龙介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前脚送走医生,后脚就迎来了便衣警察,说是要针对那天发生的事情给我录一遍口供。
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楚而被短暂遗忘在脑后的记忆又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庞大又可怕,每一处都在挑战人类承受极限的怪物、还有被强行塞在柜子里的男人、满地的鲜血、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乙骨忧太那张写满恐惧的脸……
我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牙齿打颤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便衣警察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我的状态作何反应。
最后是龙介向前,将我圈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地安抚我的后背。
“别怕,冬花…不要怕,你现在是安全的…都过去了……”
龙介冷清但是不是柔和的嗓音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我竟然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我不太熟悉的冷香。
我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换了一种洗涤剂,淡淡的,还挺好闻的。
我下意识趁机多吸了两口。
他察觉我的小动作,但没有挑明,只是眼底的黑沉终于稍稍褪去一些,沾上些许浅浅的笑意。
我终于鼓起勇气和警察说起了那天的发生的事情——
在教室里听见的同学私下的话,追到生物实验室,看见牛若带着三个高年级的不良准备霸凌乙骨忧太,然后还挟持了我做人质,疯狂的牛若还掏出刀子放在我的脸上威胁我要毁我的容,我害怕的闭上了双眼,等我睁开双眼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被塞在柜子里的人,泪流满脸的乙骨忧太,还有因为过度恐惧而无法呼吸的我……
我讲我昏迷前见到的一切都如实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云淡风轻,说着说着我还是会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浑身颤抖,
整个过程,龙介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还是很冷很冷,但我却觉得无比地安心。
那两位便衣警察把我说的一切都记了下来,然后又循例地问了我几个问题,我知道的都一一回答了,不知道的也是诚实地说自己不知道。
快要结束的时候,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问我,“ ...白石小姐,你再仔细地回想一下,当时你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我抬眸看去,觉得面前这个西装男有些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片刻后,我摇了摇头,回答:“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那天的牛若同学很奇怪,一直在讲一些听不懂的话,什么富江死了之后还一直叫着我名字,还说把富江同学的脸皮撕下…之类的话,富江同学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