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美人她好难 第46章

作者:焦骨 标签: 武侠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BG同人

  离得有些远,苏镜音看不清他眼底的光影,但她知道,他大概是在等她的。

  她慢慢走近,将手中提着的点心盒子放到石桌上,然后再靠近,这才感觉到,他披着的大氅凝了些许水气,身上寒意瑟瑟,也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

  雪满枝头,银装素裹,一片冷白之中,吐露出星星点点的梅红。

  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分明听见了她靠近的脚步声,却不曾再回头,只是凝眸注视着跟前的一株红梅。

  苏镜音也没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他的身体。

  每年的深冬是苏梦枕最难过的时节,他这阵子忙得厉害,消瘦了不少,春夏时候养出的那点肉已经没了,脸上也没有半点血气,近来总是病恹恹的。

  苏镜音摸了摸他身上的大氅,感觉到手下微微濡湿的布料,一双秀眉几乎拧到了一处,开口时不免带了些责问,“衣裳怎么这么冰?兄长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苏梦枕没回头,也没对她的问题多作解释,反而话锋一转,问道,“音音今日出去,玩得可还开心?”

  “还行,就是后来碰上点事。”苏镜音的思绪总是很容易被他带着走,一听他问起,便跟他侃侃说起在茶楼遇见了沈浪和朱七七的事,又提起了向来对她有些冷淡的冷血,破天荒从江南给她带了莲子糖。

  她说着说着,忽然周身一冷,倏然抬头,看见他冷隽而苍白的侧脸,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兄长的脸色阴沉沉的,白得有些吓人。

  苏镜音有些懵逼,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还是说,杨大哥刚才说兄长心情不好是真的?

  他从前虽对她严格了些,却不曾真正对她生过气,她倒是不怕他的,只是不免更加担心,“兄长不高兴?是不是楼子里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堆满黄楼外的那堆年礼,好像杨大哥说起那些年礼时,态度就古里古怪的,于是她又多问了一句,“我刚刚过来,看到黄楼外堆了不少年礼,比往年多了不少,是不是那些年礼有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苏梦枕的脸色瞬间更不好了。

  饶是向来迟钝的苏镜音都感觉出来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苏镜音想了许多,能让她兄长变了脸色的,绝对不会是小事,要么是送礼之人来者不善,要么就是那些年礼中,掺了某些不好处理的东西,比如火药之类的。

  她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那些多出来的年礼,全都是送给她的。

  可偏偏那些东西送过来时,像是瞅准了时机,跟在其它分舵的年礼后头一道送来,那会儿杨无邪跟着苏梦枕出去了不在楼中,弟子们便也以为是分舵的年礼,因而统统收了下来。

  苏梦枕今日特地出楼,还带上了杨无邪,去办的自然不会是小事。

  当日三合楼会谈,他虽离得远,却也看见了苏镜音与方应看之间的一番僵持。

  习武之人眼力极好,他没错过方应看眼中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

  方应看此人,就算再怎么强装天真,也改变不了他内里的龌龊阴毒。

  就譬如他在外头名声极好,总是看起来一副纯稚羞涩的模样,大多时候也表现得洁身自好,不沾女色,实际上背地里强淫良家的恶事干了不少。

  之所以能有如今这般好名声,不过是害怕他义父方歌吟知晓,因而每次办事都极其严密,甚至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而灭人满门。

  说一声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而方应看手下的有桥集团方才成立不久,虽然暂时隐藏实力,蛰伏了起来,却也正是需要大笔银钱打通各处关卡的时候。

  为了巴结蔡京傅宗书等奸佞,方应看将一切向钱看齐的信条实施得淋漓尽致。有桥集团在汴京之外的各个地方剥削百姓,肆意敛财,天高皇帝远,不说上头那个昏聩至极只知享乐的官家不会管,也管不了,就连苏梦枕此前也是有心无力的。

  毕竟那时候的金风细雨楼,在汴京城内还有六分半堂这个掣肘,雷损也在虎视眈眈,彼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正面对上有桥集团,引得几方实力联合起来,调转枪头对付风雨楼,到时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那时的苏梦枕,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但如今形势变换,雷损已死,六分半堂表面雷媚当权,实际上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算不提有桥集团不顾百姓的敛财行径,单是方应看本人暗地里所做的那些龌龊事,他也是万死难赎其罪。

  更别提他如今还将目标放在了苏镜音身上。

  这是苏梦枕所不能忍,也忍不了的。

  这两个月来,他在各个地方的分舵,暗中安排了不少对付有桥集团敛财行径的布置,近来有桥集团的各处“收成”少了一大半,方应看虽隐隐察觉到不对,却抓不到和风雨楼有关的任何把柄。

  眼下到了年底,蔡京傅宗书那边狮子大开口,索要的钱财也更多,方应看如今捉襟见肘,已经开始寻找合作对象,另辟蹊径。

  随着风雨楼势力坐大,杨无邪手下的情报网更是扩充许多,也密集许多,如今内陆区域,已经很难避开白楼探子的耳目。

  方应看自然也深知这一点。

  因而此番,他新找的合作对象,不在内陆,而在海上。

  那股势力神秘莫测,江湖上偶尔能听到一星半点的传闻,因其位处浩瀚无际的大海之上,杨无邪暂且还未查到根源出自何处,只知名为蝙蝠岛,似乎背景极深,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派能做到的。

  方应看与蝙蝠岛的主人于今日午时会面敲定合作,苏梦枕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合作的两方皆不是什么好东西,与其阻止双方狼狈勾结,还不如一网打尽来得好。

  苏梦枕此次出楼,无独有偶,他同样也是去见新的合作对象。

  巧了么这不是。

  海上的势力分布错综复杂,强大的可不止蝙蝠岛一家而已。

  他所收到的消息,自然也是那位合作对象给出的诚意。

  对方虽不能算作实际意义上的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性情古怪,行事随心所欲了一些,苏梦枕便也顺势而为,前往赴约,敲定了双方接下来一段时日的合作。

  只是就那么短短的两个时辰,他不过出楼了一趟,一回来,就瞧见了堆积如山的年礼。

  年礼上边系满的红绸子,分明和各处分舵送来的大同小异,只是在看到各本册子上不同的署名时,却生生扎进了他眼里。

  礼物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送礼的人。

  丐帮送来的礼物,署的虽是帮主南宫灵的名字,可那字迹,却隐隐透着一股悲悯出尘的佛性,出自谁手,苏梦枕一眼便知。

  更别提还有楚留香从关外捎来的,西门吹雪自万梅山庄遣人送来的,更有太平王府在他回楼不久,一群王府护卫跟着抬来的……以及洛阳王家,礼单上头写明了是当日鄂州城之事的赔罪之礼,实则在最后还多加了一句,让某位哥哥后槽牙都差点咬碎的“择日登门提亲”。

  若非近来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亡,教中群龙无首,继而传出了谁持有罗刹牌,谁就是新任教主的消息,引得江湖上不少势力蠢蠢欲动,陆小凤莫名其妙又背了一锅,因为罗刹牌一事,被盯上西方魔教教主之位的各方势力追杀,自顾不暇,只怕这堆礼物里也有他的份。

  其它送来年礼的,像什么峨眉都好理解,让苏梦枕觉得不对的是,终年不世出的神水宫,竟也掺了一脚,送来了不少贵重之物。

  这几月来,白楼倒是查出了一些线索,早年间关系不睦的神水宫主水母阴姬与石观音,近来其实私下里相互有联系,但是她二人与苏镜音之间的关联,至今杨无邪却仍未查出。

  想到此处,苏梦枕忍不住按了按额角,只觉那些事情好像越是查下去,就越是错综复杂。

  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姑娘,他没回答她方才问的话,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苏镜音:“??”

  她担忧地问,“果然是年礼有问题吗?”

  “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苏梦枕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似是不想再提年礼的事,又转头看向了眼前的簇簇寒梅。

  看着看着,他的眸子忽然就温柔了下来。

  雪中红梅,花开正盛,清丽出尘,艳色无双。

  一如此时,静静陪在他身边的姑娘。

  “很美。”

  苏梦枕目光凝在一簇开得正艳的梅花上,忽然开口,轻声叹道,“可惜过了这寒冬腊月,或许没多久,便要凋零了。”

  到那时,零落成泥,碾作烟尘,当真还能留作香如故么?

  苏梦枕不知道,他只知,“如今看到的,不论多美,也终究会有失去的那一天。”

  他说着这话,面上仍是冷冷清清的,心里却隐隐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分不清是因为叹息梅花终将凋落,还是因为透过眼前的梅花,看到了一些无可言说的未来。

  终将会有那么一天,他抓不住手中的花。

  苏梦枕不曾回头,苏镜音抬眸看他,只能看到一面冷隽孤寒的侧颜,尽管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却无端感觉到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落寞酸楚。

  苏镜音抿了抿唇,她是个空心的,从来都不理解那些吟花弄月的风雅之事,苏梦枕口中所言的是梅花,对她来说那就是梅花,实在很难听懂他话里话外的隐喻。

  于是她说,“那就趁着当下花还开着,多来看上几回。”

  眼前有一簇红梅开得最好,苏梦枕抬手轻轻拂开了枝头积雪,指尖凉意刺骨,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是转而低声说道,“若是我想时时看到,那又该当如何?”

  苏镜音说,“那便摘了回去。”

  她十分怀疑,兄长他是不是在雪地站太久,把脑子都给冻傻了,就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问她。

  可她这话,说是说得轻巧,苏梦枕原本还在轻轻抚着梅花的手,却蓦然一顿。

  枝头细雪裹挟着片片红影,簌簌而下,转眼间洒落了一地,红白交错,一如往日那些浸染血色的帕子。

  他喃喃道,“我真的……可以折下这枝花么?”

第43章 美人刀

  苏梦枕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

  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定,哪怕她有一天失了信,有了喜欢的人,再也不愿陪着她的哥哥了,他也已经做好了看着她成婚的打算。

  他给自己下了太多暗示,以此来封控住那些自知不该有的情愫。

  因为不能,因为不敢。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变得更重,那些不见天日的阴鹜心绪,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掩盖。

  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他便应该及时止住,不该再继续放任情意那样无止境地疯长下去。

  却没想到,就连一点年礼都能让他的心绪紊乱至此,妒嫉至此。

  他大抵是妒嫉他们的,为什么他们能够直言不讳,说着喜欢她,追求她,可他却不能,他早就已经被那份兄长的责任牢牢禁锢住了。

  他做不了别的,终究也只能妒嫉而已。

  无法排解的情意,贯穿始终。

  欲壑难填。

  苏镜音不是很懂他的辗转与纠结。

  她上前两步,一伸手,直接将梅枝一把薅下来,然后折了一枝红梅。

  恰是他抚了又抚的那枝,开得极美,极艳,红梅映雪,宛若玉骨生晕。

  她的眸子宛如水洗过一般清澈,捉过苏梦枕瘦削的手,将梅枝放进他手里的时候,他好似还在怔愣着,像是反应不过来。

  这是很难得一见的事。

  他聪明一世,总是冷静而淡然,不论遇到什么难事,都能不动声色地在最快的时间里分清局势,找出问题,解决问题。

  从来没有过像这样恍惚无觉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苏镜音看不分明,只觉里边好似被一层灰暗的迷雾笼罩着,不多时,迷雾散去,逐渐露出了幽黑深邃的真面目。

  苏梦枕回过神,垂下眸子,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手中那枝积雪未融的梅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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