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玖
偏殿的后门开着,仙娥们方才进来换花打扫过。
叶挽秋有点步伐不稳地走进去,循着那个熟悉的清冷声音来到会客厅。隔着道天丝屏风看见他的背影,她顿时欢喜着摇摇晃晃跑过去:“哪吒!”
被叫了名字的少年立刻回头,瞧见是她时,脸上沉静肃穆的神情顿时柔和几分:“怎么忽然过来了?”
他起身扶住她,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顿时明白过来:“你喝酒了?”
“喝了几杯。”叶挽秋边说边伸手比划,“大概这样几杯。不过不是栖凤那种,是别的,说是没有那么醉人。”
哪吒抿下唇,感觉这句话明显是不能信的。明明她现在看着就已经有些醉了。
说完,她又伸手抱住哪吒,像只小熊一样吊在他身上去蹭他颈窝:“你忙好了没有?好没好嘛?”
“差不多了。”哪吒抱稳她,温声似在哄着那般说道,“我先抱你去屋里歇着,我这边交代两句,很快过来找你。”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有些舍不得松开:“不想你走。”
说完,她抬起头,自以为清醒地说着胡话,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哪吒:“你真好看,要不要跟我私奔下界去呀?我保证把你金屋藏娇,会对你很好的。”
一旁的神使烛越僵在原地,满脸震惊地转向旁边,看着刚赶来不久的萧其明,眼神无声表达——“你看到了吗?我不敢动”。
萧其明同样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我真切地看到了,但是我也不敢动”。
第98章 撒娇
该说到底是相对见过大场面的人。
萧其明在和烛越一番相互怂恿不成后,忽然急中生智,以“既然神使已经汇报得差不多,那不如让属下先随神使去冥府看看情况”为由,总算带着烛越成功撤退出来。
离开乾虚宫偏殿,烛越的眼神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朝门口望去,同时伸手拍了拍萧其明:“那位是,青川君家太华主神吧?”
“正是。”
“她和三太子……”
说到一半,烛越突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上次还听老黑老白他们跟其他冥府生灵八卦过,怎么刚才就没反应过来。”
“黑白无常是怎么知道的?”萧其明虽然这么问,但其实心里并无多少疑问,只觉得这是迟早都会被六界知晓的事。
“听说是在海市遇到过三太子和太华主神。我一开始听到还有些不信。毕竟那位可是……”烛越摸摸下巴,说到一半的话被萧其明脸上的表情给堵回去。
“你对元帅有什么意见?”他神色严厉道。
“我可不敢,更没这意思,你少诬陷我!”烛越连忙澄清,“只是觉得很难想象罢了。难道你们一开始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不惊讶?”
萧其明思考片刻,觉得确实可以理解,于是便收敛了方才的肃穆之色。
烛越展颜一笑,双眼放光着期待道:“不过我现在信了。等我回去再和老黑老白交换情报。”
萧其明顿下,侧视他一眼:“看得出来你在冥府里整日很闲了,元帅的八卦也敢四处乱传。”
烛越则表情高深,抬手搭上他肩膀:“懂不懂什么叫越禁忌的越诱人啊。”
边说着,两人逐渐走远了。
倒是蔚黎端着解酒汤来没找到人,连忙走出花园,老远便望见鹤童正守在偏殿门前,于是过去问道:“仙箬在里面?”
“三太子也在。”鹤童点点头。
“那我就不用担心了。”她扬下眉梢,推开本就虚掩着的门走进去,准备把解酒汤放下就走。
却没想到,才刚一进去就听到一阵听起来格外伤心的哭泣声,让她顿时愣在原地,连忙放下碗走进去:“仙箬?小红莲?”
听到她的声音,哪吒回头,眉尖微微皱着,像是有点无可奈何:“你们给她喝了什么?”
“阿辰新酿的千星落。我也喝过,味道很是清浅,应该是不怎么会醉人的。”
蔚黎说着,这才注意到叶挽秋此时正蜷缩着坐在地上,扒拉着一只花瓶抱在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眼神迷蒙又呆滞,显然是酒劲儿上涌得厉害的时候。
她一下子有点不确定了,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仙箬?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叶挽秋抱着花瓶转头,泪眼朦胧道:“蔚黎古神。”
“这不挺清醒的嘛?”
蔚黎松口气,接着便听到她边哭边伸手指着哪吒说:“他有别人了,不喜欢我了呜呜呜呜呜……”
蔚黎深吸口气:“我收回刚才的话,这显然是醉晕头了。”
听到她这么说,叶挽秋好像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抱着花瓶蹭来蹭去,夹杂着一通无意义的碎碎念:“这和我想的不一样……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喝多了。”
“你不是好像,你的确是喝多了。”蔚黎笑着去戳她额头。
她听完哭得更伤心了:“我都说了我赢不了你们,你们还要让我下……我就输呜呜呜……一直输,喝了好多那个甜甜的。”
“你们下什么?”哪吒疑惑地问。
“阿辰他们几个暂且休息,所以就换我和仙箬一块玩了几局弈星。”蔚黎解释。
“现在我不仅输……输了,我的花也没有了……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她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悲伤里,“怎么还有点热……”
哪吒叹口气,伸手替她擦了擦鼻尖上的薄汗,准备帮她将外衫脱下来,语气温柔地哄着:“我不是在这儿么?哪里也没去。”
“你没有。”叶挽秋越说越悲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还挣扎着不让他碰,“我刚刚说要你跟我私奔……你也不愿意。你有别的人了,我的金屋不要藏你了,我要……我要……”
她说着,忽然挪动身体坐起来,抱着怀里的花瓶继续取凉,涣散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我要找十个漂亮小郎君放进去!”
蔚黎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震惊,这妮子喝醉了居然想拉着哪吒私奔,还是该先震惊她居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
“是么?”哪吒不由分说将她怀里抱着不撒手的花瓶强行抽出来,随手丢到一边。玉器掉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声响,让叶挽秋和蔚黎同时抖一下。
意识到虽然只是些胡说八道,但这种触犯禁区的话还是让哪吒不高兴了,蔚黎立刻很识趣地退让两步开。
“要换什么别的十个人?”他伸手握住她因为没了花瓶可抱,所以有些空荡荡的手,“说来我听听。”
叶挽秋没有回答。她这会儿的注意力,已经被他手上那种格外舒服的冰凉吸引过去,旋即一脸新奇地朝哪吒怀里钻,还仰起脸不住地去蹭他:“你身上好凉快,还好香。”
“现在又喜欢了?”他伸手抱稳怀里正动来动去的少女,语气平淡,“不是说要找十个别的人来替代我么?”
“不换了不换了。给一百个也不换。”叶挽秋摇头,正蹭凉蹭得欢快,忽然又开始难过起来,“可是,是你先拒绝我的……是你的错!”
他偏头亲了亲她因为喝醉酒而格外潮红的侧脸:“好。”说完又转向蔚黎,“解酒汤有么?”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出去将解酒汤端进来递给哪吒,同时忍不住问:“所以好端端的,她干嘛忽然要带着你私奔啊?”
蔚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格外关注到了这点,但的确非常好奇:“而是你俩有什么好私奔的?这不就差一张床的事?而且你还拒绝了她。”
哪吒:“……”
叶挽秋懵懂抬头:“我还差一张床?”接着,又左右看了看,“我的床呢?”
“我是说先带她去休息,没有拒绝。”哪吒再次叹息一气。原本正乖乖喝汤的叶挽秋顿时不乐意了,别开脸指责:“你就有!你还说我喝醉了,说这些都不……呃,不作数。我可是很认真的!”
“你的确是喝醉了。”哪吒边说边把碗又递过去,温声哄劝着,“乖,这个不是酒,喝了就不难受了。”
这嗓音比酒还来得迷惑人心。
叶挽秋鬼迷心窍地顺从喝一口,抬起头时,醉意朦胧的眼睛像是浮着雾气的宝石,满是五光十色的光晕,直直望进哪吒眼底,看得他不自觉愣神片刻。
她却偏在这时候凑近过来,伸手勾着哪吒的脖颈,身体东倒西歪地晃动着,被他一手抱进怀里坐好,笑着说:“你亲我一下吧。亲我下,然后再像……像刚刚那样夸我,我就喝一口,好不好?”
蔚黎听完,脸上笑容意味深长,步伐从容地朝门口退去:“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仙箬就交给你自己照顾吧。”
说完,她很快离开了,还贴心地把门顺手带上。
叶挽秋这会儿还脑子一团浆糊地混乱着,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只仍旧重复道:“亲嘛亲嘛,你不亲我就不喝。”
哪吒静静看她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绯红未褪的脸,看着她格外惬意地就着自己手上的低温缓解酒劲,忽然轻声说一句:“你要是能一直这样离不开我就好了。”
“那你亲我。”她喝醉的模样格外可爱,不疯不闹,就爱缠着人撒娇耍赖,“你亲我的话,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都跟你走,好不好?”
“真的么?”
“当然了……当然是真的呀,我从来不骗人的。”
说完,她笑着,眼神朦胧地凑近过来,因为身形不稳,只停在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咫尺之遥处。
扑面而来的气息温暖发烫,带着浓烈酒香,将那种接近迷乱的醉意也跟着浸透进哪吒的感官里,一分一分缓缓下沉,植入心尖。最后再层层敲开莲花身本该毫无破绽的外壳,露出里面不见光亮也不见底的漆黑空洞。
他抬手,端起解酒汤喝进去,旋即又低下头吻在她唇上。
清冽莲香混合着解酒汤本身的苦涩骤然涌入口中,被叶挽秋胡乱吞咽下去,驱散了些许醉意。舌尖纠缠着搅出细碎水声,夹杂着她因为喘不上气而不自觉发出的呜咽。
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被他偏头吻去。
本就被酒水泡软的身体几乎是融化在他怀里,轻盈如一堆即将扩散的羽毛,连带着整个意识都漂浮着无法成型,只能听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此刻,她听见哪吒贴她耳边说:“那我带你去找月老?”
叶挽秋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他,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少年本该清隽无尘的眉眼间,因她而沾染上薄薄欲.色的模样,实在活色生香得让人心痒。呼吸间全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浓烈起来,甚至已经盖过了酒气的莲花香。
明明是澄澈的气味,闻起来却比那千星落还要让人头晕目眩,让她有种自己好像是醉酒后跌落进一团莲花里的错觉。
“你不是说不管去哪儿都跟着我么?我带你去姻缘阁,找他要一对红签,写我们的名字挂上去,好不好?”
她茫然地眨眨眼,看着应该是没怎么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点头说:“好。我们去找月老。”
哪吒被她这种懵懂又认真的样子弄得笑起来,亲了亲她的眼睛:“你喝醉了。”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
而叶挽秋也的确有些支撑不住,开始满脸倦意:“我好困。”
说完,不等哪吒回答什么,她已经逐渐被越来越沉重的昏沉感淹没进去。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还是挣扎着最后喊出一句:“你放心,我金屋里就藏你一个,然后我再差一张床……”
没有然后了。
她一觉睡到第二日。
直到太阳已经滚过天幕开始西沉,叶挽秋总算在解酒汤的抢救下,逐渐恢复神智醒了过来。
入目之内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宽阔雅致的寝殿内,装潢极为贵气而沉稳,从梁木到窗格皆是雕琢精巧,鬼斧天工。天光从外照耀进来,被极净的琉璃花窗柔化做一团清亮碎芒,映亮墙面上整块雕琢而出的莲纹璧玉,无一不是罕贵至极。
但与之相反的是,这里格外添置的物件却格外简单,只有一些灵植放在各处作为点缀。
叶挽秋着意看了看,还都是雪片莲和丹霞兰这两种极致的红与白。
很显然这里不是乾虚宫,更不是百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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