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鱿不右
搜索键刚按下去,一名穿着西装梳着七分头、年龄四五十岁的工作人员走过来,笑着说:“你是袁绍的粉丝吧?”
“啊?”吕思彤尴尬道,“不是的……”
这工作人员脸上笑着,但眼睛里满是看到对家粉丝来整活的不悦,说:“我是这里的馆长,年轻人喜欢历史是好事,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我真不是袁绍粉……”吕思彤试图解释,馆长只是呵呵笑了笑。
不是袁绍粉跑来曹操墓前念檄文?刚才一个劲反驳解说员,还一直夸袁绍呢。
说话间,馆长的视线落在吕思彤手里拿着的漆器碗具上,成色红亮,做得挺精致,有少许不明显的做旧感,估计是哪里买的文创品。
嗯?仿得好像有点真,不确定再看看。纹理材质和漆面不太像是现代工艺……
“你手里这个漆器是?”馆长想问她借过来看一看,但刚才还委婉训斥了人家,有些不好开口。
吕思彤头皮一麻,看了眼手机上跳出来的搜索结果。
任何一个盗墓贼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明知故犯,所以不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某度搜索结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及以上,十年起步,情节严重者死刑。]
??!!
吕思彤连忙将漆器往馆长手里一塞,说:“实不相瞒,我是来上交文物的!”
边上有游客投来好奇的视线。
“呵呵呵,现在年轻人真幽默。”馆长拿起来看了眼,科普说,“虽然做工是很厉害,不像是收藏工艺品,更像是准备流通的赝品,但是漆器这个东西啊保存十分困难……”
馆长停顿了一下,手也僵住了。
片刻,馆长笑了笑:“请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吧,您看方便吗?”
二十分钟后,吕思彤拿到一张证书和500现金。
为了鼓励民众上交文物,只要不是特别重量级的文物一般都不会询问来源。
“呼……”吕思彤长舒一口气,这钱才拿得安心嘛。
馆长笑着伸手表示握手友好,说:“好同志,有格局,以后还有想上交的可以联系我,我姓高,叫我高馆长就行。”
吕思彤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叫住。
“等下。”高馆长若有所思的说,“你今天在魏武像前念的帛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当场尬住,她还以为这事只有少数路过的游客知道!吕思彤从背包里将写了字的布条取出来,她都不知道袁绍从哪弄来的布条和笔墨。
馆长接过布条仔细看了看,竟是对这书法啧啧称奇,大多数人练习书法都选择楷书、行书或者草书,练隶书的少之又少,它没有楷书的规整自然、没有行书的灵动飘逸、也没有草书的洒脱狷狂。
隶书是汉朝时的官方书写体,由篆书演化而来,字形多呈宽扁因此会有一种厚重感。再者因隶书年代久远,隶书大家的真迹保存相对更少,就没有别的字体那么吃香。
从墨痕来看,应该挺新的,甚至像是今天才写的,能有这造诣的书法大师,估计得有七八十岁,如此一想,这女生难道是个书香门第?那么有保存完好的漆器要上交,好像也不奇怪。
这幅隶书的讨伐檄文书法非常优秀,讨伐檄文名为《为袁绍檄豫州》,虽十分经典流传至今,但陈琳的原稿是至今没有出土的。只有一些后来朝代的文人书法作品,楷书行书都有,就是差了那么点感觉。
今日所见这笔墨风姿,虽不敢说能有陈琳的几分风骨,但见这看似工整的隶书行文里按不住的愤怒,完全能够作为代表。
“……”吕思彤心虚地想,当然了,这大概率是袁绍本人亲手写的。
高馆长提出想要买下这幅作品,并问:“这是哪位名家写的?”
没法说实话,吕思彤硬着头皮认下,说:“嗯……是……我写的。”
高馆长肃然起敬,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您要是方便的话,能帮我题几个字吗?我这就去准备笔墨。”
“……”
第002章 苍蝇搓手
一幅横排宣纸,一杆羊毫笔。
“……”吕思彤沉默握着笔杆,迟迟没有落笔。
过了一会,她放下笔杆子说:“我需要找下手感,那个漆碗能不能先给我一下。”
高馆长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漆碗递了过去。
吕思彤转身走到角落里,甩着漆碗小声哔哔:“大小姐醒醒!你的烂摊子自己来收拾啊啊啊啊!”
跟着旅行团逛了一天的袁绍刚休息没多久,此时带着起床气从漆碗上走下来,瞥了眼那边桌子上的笔墨,念在这后世小辈帮了忙,没好气地问:“要写什么?”
吕思彤小声说:“魏武遗风。”
“呵。”袁绍稍微起了点精神,说,“可以。”
再次附身,袁绍走到桌子前提起笔墨挥毫书写,写完立刻就又回了漆碗上休息。
当吕思彤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高馆长眉头紧拧地看着桌面上的四个字:曹贼遗风。
高馆长抿嘴一会说:“你们袁绍粉……算了算了。”
吕思彤不知如何辩解,连忙称旅游团要集合就匆匆跑走了。
跑路得过于匆忙,以至于根本没留意到从展馆里走出来的,此时迎面而来似是想拦着她的两位身穿汉时衣物的年轻人。
两人面上皆有些许疑惑,似乎有什么事情仍旧不确定。往她跑出来的方向过去看了眼,只见桌面上又是一幅辱骂父亲的书法,和那幅檄文放在一起。
室内的高馆长却根本没看见这两人,无奈摇头把那四个字收起来,心想多有才华的一个学生呀,怎么就粉袁绍还粉魔怔了呢。
“果真是她所为!对我父出言侮辱,待我一剑了结了她!”稍年长的年轻人浑身是血,眼神狠厉便知晓是个沙场厮杀之人。
“兄长且慢,其中或许有误会,待我跟随去问问。”稍小些的少年脾气较好,知会一声后转头小跑出去,跟着吕思彤离开了博物馆。
逐渐融入暮色。
还不知道被盯上了的吕思彤回到了旅游酒店,没多久收到了一笔转账,是刚才提出要买下檄文书法的高馆长发来的。
又说了许多尊敬先人敬畏先人的话语,全然是把她当曹操的黑子看待了。
冤枉啊,清汤大老爷!那些都是袁本初干的!
手里的上交证书沉甸甸地,心想明天还有一天的行程,要不去高陵撞撞运,哦不,撞撞鬼,背了这么个黑锅生怕被记恨,又不敢说实话是袁绍所为。
态度好一点道个歉,没准这事就过去了,都快两千岁的人了,不至于和小辈计较吧。
吕思彤将证书仔细端详,有些分量,并非一张普通的硬卡纸,双层的设计中间塑封了一枚五铢钱,下方还有描述,也是高陵出土的,给上交者一个留念。
五铢钱和后来朝代的铜板价值差不多,因为出土量大且民间长期流通过,所以算不上稀奇,制作成证书装饰后,意义倒是比单纯收藏品更珍贵了。
“嘿嘿嘿。”第一次见历史真人有点小激动,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不去其他地方,再去高陵逛一圈。
如果曹操也存在,上交过去的袁绍应该还真能叙旧叙旧。
走到窗户边上拉窗帘,打算早点洗漱休息,手机上弹出班级群的消息,就低头看消息再抬头的这么一小会,瞥见窗户外站了个穿着汉时衣物的小少年。
没记错的话,这一层是二十楼。
夜晚的玻璃因内外光源差而导致像面镜子,将室内的一切投射在玻璃上。
所以,那小少年是在室内。
“咯噔。”吕思彤心头一惊,缓缓回头看向那小少年。
以普遍性的理论而言,凭空出现的,是鬼吧。
吕思彤紧张地咽口水,发现没多少惧怕,倒是有点小兴奋和好奇,不知道这是哪一位。
那小少年还挺客气,作揖道:“请问,你为何在我父亲墓前念讨伐檄文,还言是治病?”
对方声音清脆,谈吐清晰,站在自己两步距离的位置前,一身青色为底的布衣,外面一件淡色双绕曲裾,袖子是寻常的广袖便知晓是个富贵人家不干重活的公子。
看着年纪十二三岁,却已经有些端方君子的气质,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智慧。
在刚背负了念檄文辱骂曹操的黑锅后,瞬间就判断出这小少年是寻仇上门的曹家人。
曹操的孩子们之中十三岁时去世的聪明小少年,只有一个,曹冲,小字仓舒。
“我炒!是冲儿?”吕思彤激动地左右手互相控制着,避免对老祖先做出什么不尊敬的事情来。
曹冲显然低估了这位后世小辈的脸皮,她竟好意思称呼自己的祖先为冲儿?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高陵,既然曹冲都在,那么曹操一定也在。
吕思彤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回答说:“当年檄文送到许昌,你应该有印象了呀。”
曹冲回忆了一下,再好的脾气也垮了个小脸。
“那时父亲头风病犯,听此檄文顿出冷汗,竟头也不痛以为病愈。”
“对对对,这叫话疗。”
“你!”好心的曹冲又生气又委屈,说,“我还以为其中误会,有心为你求情,不想你竟如此恶劣!我兄长本欲杀你泄愤,是我劝说听你辩解。你不辩解吗?”
吕思彤没觉得羞愧,如果说面对老祖鬼袁绍的时候还会受到其老头形象而有尊老的心态在,不敢动手。
那么此时的小鬼冲儿,这不是随便欺负?
此时的吕思彤根本没搭理什么问罪辩解之类的,嘿嘿笑着捏了捏曹冲的小脸。
“冲儿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捏~让妈咪抱抱~”
曹冲皱眉,一脸见鬼的表情,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你作甚!我可是你的祖先!”
吕思彤捏脸的双手停顿了一下:无情搓面团机器,启动!
“救………………”
曹冲的小脸被搓得通红十分狼狈,一丝不苟的束发也被揉得毛茸茸,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你!”好脾气的小神童被气哭消失不见了。
吕思彤一愣,心想完蛋,惹大祸了!刚才冲儿说什么来着?
他的兄长要鲨了她??那不就是曹昂曹子脩?
诶嘿,还挺好奇子脩长什么样的。
不!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保命要紧!
吕思彤连忙查看晚上的车票决定跑路,嘶,高铁晚上没票!不管,买普速列车也要跑!
………
曹冲失魂落魄地瞬移回了高陵,含泪捂着脸哽咽地汇报情况,仍旧还是善良地劝父亲不必追究一个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