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鱿不右
曹冲噎住，一脸无语：“……”
第294章 平静日子
在吕思彤的仔细盘问下才得知是怎么一回事,曹冲说暑假各地博物馆的人挺多，他跟着父亲兄长回高陵去当志愿解说，发现向来安守本分循规蹈矩听话的兄长,居然翘班！
这让曹冲摸不着头脑,想必兄长一定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才会连父亲也不告诉就偷偷摸摸跑出去。
于是曹冲仔细留意着曹昂，终于在某天他试图翘班的时候跟踪了过去。结果他看见兄长在跟踪一个孕妇,那圆滚滚的肚子看上去得快足月了，甚至可能离分娩也就一两个星期的事情。
聪慧如曹冲，他第一反应就是：兄长要投胎了？
他自己没有过投胎的经验,也不知道鬼魂转世是怎么个过程,难道是自己能够感知到吗？他记得之前老鬼们提到过别的鬼转世，就是悄无声息的淡去消失,他心中害怕，又不敢告诉父亲，也不知晓和谁说，只好找小吕商量。
“……”小吕心中一空，一时间无法接受会有分别的一天。如果曹昂会走,那么其他鬼是不是也会走？念及此,她莫名鼻子酸涩。
可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去阻拦，也没有任何权力去阻拦,轮回转世,是他们最终的、最好的归宿。
“呜……他、他还有多久？”小吕抹抹眼泪，既然要走,便好好道个别。
曹冲不确定，说：“我后来也有单独跟踪那妇人,医生说就这几天，让家属提前做好安排，有任何异常就送医院。”
“这么突然！？”吕思彤心里焦急，说，“有具体地址吗？我现在就买票过去！”
家里今天的鬼不多，大多数都去上班了，吕思彤看了看他们，觉得还是得把这事告诉一声。可又琢磨着，曹昂自己为何不提及一句，难道他打算偷偷摸摸地走？
想了想，吕思彤联络到了荀彧，他和曹昂关系还算可以，又是个聪敏鬼，自然是有主意。
得知消息的荀彧从门店回来，分析说曹昂性格低调不喜欢大场面，既然如此便随他愿，只知会一些与他关系亲近的。
于是，曹家兄弟先随曹冲一起传送去高陵，先与曹操做好心理准备，怕老父亲接受不了曹昂又第一个离开。
其他鬼，孙策、黄忠、荀彧和曹昂的关系也挺好，则随小吕一起坐高铁往安阳去。他们没有往高陵去集合，而是根据曹冲跟踪到的孕妇住址，在小区外的站台蹲守。
等了一个多小时，收到了曹冲的通风报信，说大哥今天果然又翘班。小吕和鬼魂们便躲到边上的一家小卖部里，假装挑零食挑了好久。
“喂，你这妮儿挑了快半小时了，到底买不买？”小卖部的店主很有意见。
此时，总算看见蹭公交车过来的曹昂从车上飘了下来，直接往住宅区飘进去。
“哎呀不好意思，我没带钱，不买了。”小吕匆匆忙忙放下东西，惹来店主一阵闲言碎语。
小区有门禁，外人进不去，鬼魂们飘进去捂住了门卫的眼睛按下开门按键，顺利带着吕思彤蒙混进去。后面一串曹家鬼跟踪曹昂过来，跟着公交车飘了一路，飘进小区来集合。
一人众鬼，鬼鬼祟祟，盯着前面的曹昂，见他飘进了后排的一个单元，却不知道是几楼。-
鬼魂们飘上去一一排查也简单，主要是怕鬼太多，阴气太重，不知道会不会对孕妇有什么影响，所以此时都聚在单元楼下商量着怎么问曹昂。
曹操很是伤心地抹着眼泪，嘀咕着说：“明明是袁本初第一个来的，他还好着呢，做生意忙得开心，怎么是我的昂儿要先走。”
跳舞搭子孙策脾气比较直，说：“他竟想着不告而别，真是枉费将他当朋友了。依我之见，待他一会儿下来，直接逮住他拷问。”
荀彧如有所思，说：“子脩蹭车过来是因不能传送，他若是想回高陵，却是有物件在的。”
“未必。”曹冲发表自己的看法，说，“我前几次跟踪兄长，他都是蹭车回去的。”鬼魂们已经适应了现代生活，也不似之前小吕到处旅游招鬼时需要经常传送，因此总会忘记传送如此便捷的事情。
鬼魂们觉得也有道理，就在单元楼下先等着，如果曹昂回了高陵却不见父亲冲弟，想必是会发消息询问的。
再退一万步讲，如果他悄无声息不告诉任何人就走，那么在决定走之前的最后一秒，也一定会在大群里知会一声。
等待的时间相当的煎熬，楼道里偶尔有人上下楼，因只能看见小吕一个站在边上，倒也没有觉得古怪，只以为是来找朋友出门玩，在楼下等候的。
楼上，房间内。
独自一人在家的孕妇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墙面上挂着还挺新的婚纱照，丈夫是穿着军绿色的军装拍照的，说明是个在伍军人，也因此聚少离多，即便是快要生产，也很难请到几天的假回来陪伴。
房子大概有100平，家中装潢不算奢侈，中规中矩用后世的标准说就是达到小康了。婴儿室已经提前置办好，小推车、小摇篮床、诸多玩具，就连略长大后的图书都已经备好，可见这户人家对孩子的降临十分期待。
曹昂看在眼里，十分高兴，他不敢站得太近怕有影响，神情温和地看着那位妇人，温柔地唤了一声：娘。
在家中待了一阵子，曹昂很是高兴地下楼，步伐轻快，飘得像是蹦跶。
刚到单元门口，突然就被一群鬼拦住了，曹操眉头紧皱看着他。
随后小吕从他们背后出现，双手抱臂冷哼道：“哼哼，曹子脩，你以为瞒得了我们吗？我们全都知道了。”
“啊？你们知道了？”曹昂一愣，随后笑得更加灿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是看大家都忙，就没想着说。”说着，他看了看曹操，欲言又止，似乎有所思量。
曹操很伤心，沉默着不说话。
小吕和其他鬼的表情也都有些沉重，曹冲曹丕曹植更是泪眼汪汪的。
曹昂疑惑，小心地问：“你们知道……不为我感到高兴吗？父亲呢，父亲也不高兴吗？”他看着曹操，想要从父亲那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呃，高兴，肯定为你感到高兴的。”孙策呵呵笑了笑，推搡了一下曹丕曹植和曹冲，三兄弟也强颜欢笑说高兴。
曹冲拉着曹昂的手，问：“兄长，这户人家怎么样呀？你喜欢吗？”
“当然！”曹昂讲到这话题更显得欢欣雀跃，说，“非常好的一户人家，我特别喜欢。”
曹丕忍着眼泪不想掉，与兄长离别几十年，好不容易死后能有机会再聚一起，他竟走得如此毫无留恋，他不想再当没有哥哥的鬼了呀。
他哽咽着，说：“兄长喜欢就好，弟也为兄感到高兴。”
“……”曹昂觉得怪怪的，虽是高兴，也没到喜极而泣的地步吧。
他看向小吕，问：“他们是怎么了？”
“你好意思问！”小吕比他们更奇怪，气急败坏捶了他一拳，“如此狠心！简直不是人！”
“我……我怎么了呀……”曹昂满头问号，云里雾里地被小吕和和鬼魂们骂了一顿，逐渐他才听出些端倪来，正要解释，电梯到达一楼的声音响起。
“叮——一楼到了，电梯开门。”
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听到了里面有人惊慌失措小声求救的声音。一人众鬼投去视线，见那位被他们跟踪的孕妇捧着肚子，步履蹒跚，羊水顺着腿流下，脸色不是很好。
“你、你没事吧？”作为电梯外唯一能被看到的人，吕思彤连忙上前搀扶。鬼魂们想帮忙又不敢帮忙，怕这么重的阴气害了妇人。
“我羊水破了……快去医院……”她手里拿着手机联络丈夫，对方听后惊呼一声，忙说立刻就赶过来，让她想办法先去医院。
吕思彤连忙扶着妇人去小区门口拦车，事态紧急，只能往最近的医院去。
好在这个小区周边建设还不错，医院相隔三条街就到了。匆匆忙忙与好心的司机道谢，司机见这么个情况，帮忙扶着孕妇送到了急诊，再转到产科。
小吕先帮忙垫付了费用，办理住院手续，随后到产室外和鬼魂们一起等候。
里面分娩时的惨叫不绝于耳，过了一阵子竟听不到声音了，却也没听到孩子的哭声。众鬼视线看向曹昂，事态紧急，也没办法说什么道别的话了，让他赶紧去吧，不然妈妈就危险了。
“好孩子，去吧。”曹操不忍地侧过头，曹昂点头飘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鬼魂们为之高兴，但也为之伤心。小吕第一次在帮助了别人后伤心盖过了喜悦，她吸吸鼻子，只能安慰自己，一切平安就好。
不多时，医护人员推着孩子的小车出来，看着吕思彤，以为是产妇的妹妹或者小姑子，说：“母女平安，放心。”
母女？鬼魂们愣了一下，但想到有孔融转世成孔蓉的先例在，也不是不能接受。
曹操伏在婴儿身边，老泪纵横地说：“好，挺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完成了伤口缝合的产妇也被推了出来，曹昂泪汪汪地在边上照顾着。
众鬼：“？”
小吕：“？”
“兄长！？”曹冲第一个扑过去，询问怎么回事，难道是投胎的名额被抢了吗？
“什么？”曹昂总算明白他们奇奇怪怪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无奈摇摇头，说，“我方才飘进来，是为了按住外婆的魂呀。”
外婆？一人众鬼看向十分虚弱的产妇，一边跟着医护人员将产妇送去病房，逐渐理清楚其中的关系。
如果这位产妇被称为外婆，那么生下来的女儿应该是“妈妈”。
哦！小吕恍然大悟，说：“是你娘丁夫人转世？”
她伸手掰手指算了算，丁夫人陶俑是去年秋天的事情，好像是11月吧。如今是第二年的9月，算下来差不多就是十个月。
曹家鬼们舒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落下，想到差点就又不能相见，三兄弟都落下泪来。
曹操则叹息一声，丁氏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成了鬼后也是一句话没带给自己的，他也不想多打扰她的转世，只是心里还有些许亏欠。他想了想，找了个理由传送回高陵工作去了，顺便找荀攸打点钱过来，提前下班去金店买了个实心金的平安锁。
等丁氏……不，等那小女娃满月的时候装成亲戚朋友去喝喜酒，把这平安锁送出去，便算是彻底了断了前缘。
至于昂儿是怎么想的，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医院里。
吕思彤在病房里临时帮忙照看产妇，曹家另外三个鬼在走廊上等着，这会儿脸上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孙策和黄忠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我刚才还真以为曹子脩转世成姑娘了，开始琢磨自己转世会不会也成姑娘。”他笑得爽朗灿烂，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特别满意的帅脸，“我若是个姑娘，不知道姿貌如何。”
荀彧轻笑，说：“后世风气开明，伯符无需等到转世未知，可以穿女装抹胭脂试试。”
“唔。”孙策认真地想象了一下，脑袋里突然蹦出来经典永流传的《权儿美吗》，他大惊失色，糟糕，一想到就挥之不去了，他可不想被狂徒吕某借题发挥，今后总说他什么策儿美吗之类的。
“啧，不了不了，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吧。”
曹昂很是不好意思地与鬼魂们道歉，因为自己隐瞒看望母亲转世一事，被误会成他不告而别，叫亲朋好友们徒增伤感。
孙策随意搭在他肩膀上，说：“既然道歉，晚饭就由子脩来安排吧，我们到了后世还是头一回来安阳呢。”
“哈哈哈哈哈，好，便是我做东。”曹昂欢喜应下，隔着玻璃墙看向室内的小婴儿，知晓母亲魂魄没有消失就好，今后一定要过得开心，再不要为谁牵挂。
走廊尽头，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匆忙走过来，到处寻找着什么，在确定了病房号后紧张又急切地走了进去。
见到在边上帮忙照顾的小吕很是感激，站得板正，握着小吕的手一个劲道谢，甚至还提议要让女儿认她当干妈。
“诶？不不不，不用了，举手之劳小事。”吕思彤连连摆手回绝，虽然转世后不能算同一个人，但鬼魂们心里还是会有些许认定。若是丁夫人转世成了她义女，那……曹操就是她义子，子脩子桓子建子涵，就是她孙子。
面对如此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报的好人，这个丈夫十分欣赏，又问她学校或者单位，想送一面锦旗。
“不不不，真不用。”小吕看了看小婴儿，心想世界之大，今后未必会再来安阳，即使来安阳也不一定能遇到，大多数人的第一面往往就是最后一面。
曹昂也没有要监护女婴长大的意思，不会去干涉这个孩子的生活。从降生开始，她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母亲的转世，但，毕竟已经不是母亲了，是一个全新的、前面还有很长路要走的、完全不同的生命。
曹昂站在病房门口，想借小吕道别一声。
小吕点头，允许附身。
曹思彤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小婴儿的手，婴儿的抓握反应会牢牢抓着手指不放。是一只温暖的小手，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小手被母亲握在掌心时的温度，曹思彤流下泪来，下意识要拽回手抹眼泪，小婴儿的力气却挺大，抓着手指不放开。
这让他眼泪更似泉涌，柔声道：“娘，我现在很好，你今后也要很好。”
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还没睁开眼睛，理论上听觉系统也还没成型，或许是巧合，或许真能感知到什么，婴孩紧握着的手松开了。
曹昂也脱离出来，甚是感激地拍了拍小吕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