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虽说见到小林小姐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眼下绝对不是个促进感情改善印象的好时机。医生放下药箱,小心翼翼靠近床边,探头探脑往上瞧。中原干部的副官恢复了应有的棺材脸,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只是醉酒而已。”
“……”
组织里随便谁醉酒都可以用“而已”结尾,唯独中原先生不行。
医生呲牙咧嘴揉揉下巴,数月之前挨过一拳的地方忽然开始隐隐作痛:“除了醉酒呢,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明显异常?”
泉看了眼那位副官,温和的安慰几乎抖成鹌鹑的医生:“目前没有,需要留人观察吗?”
“不不不,”医生走近了些,确认中原中也呼吸顺畅然后立刻退得远远的:“谁去便利店买上几瓶醒酒药备着,另外再煮个甜汤等中原先生醒了暖暖胃,这样就足够了。”
“好吧,你在这里守着中原干部,盐田去买醒酒药,顺便带些煮甜汤的食材回来。鸡蛋,甜玉米粒,片栗粉……还需要什么?”
泉很快就安排好了分工,谢过医生后拉开门走出去:“我先回去换个衣服,等会儿盐田直接把食材送去我房间。”
盐田转身就朝洋馆外疾走,医生借机努力向后勤干部献殷勤:“小林小姐,您最近身体还好吗?脸色看上去似乎有贫血的趋向,需不需要抽血化验一下?”
“贫血吗?也许有点,不用化验了,直接开些补血剂给我就好。”泉走到走廊上继续与医生对话,房间里顿时只留了中原先生自己以及他的部下。
副官眼巴巴看着后勤干部带着医生从容撤退,亟待吃瓜的迫切被人狠狠破了盆冷水。
“这是有情况呢,还是没有?”
他坐在床边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会儿恨铁不成钢的瞄瞄呼呼大睡中的中原中也,一会儿伸长脖子朝走廊看去,似乎想要瞧瞧小林泉在做什么。
平均每周游击队常驻的办公室都会收到至少十三封属于太宰先生的信件,有些充斥着爱情与荷尔蒙的喷香味道,有些满篇都在祈求垂怜,当然更不乏歇斯底里的痛骂……总之每一封都能证明太宰治有多受女人欢迎。但是中原先生呢?只要不喝酒,他就是个几乎完美的人,问题是如此完美的男孩子居然无人觊觎?情书呢?巧克力呢?羞涩的邀请呢?
什么情况!女士们的眼睛是有什么问题吗?无论长相还是性格,凭什么自己的上司会被那个阴郁奇怪的太宰治比下去?这不科学!
组织里的女性不多,小林小姐算是难得又有能力性格又好的珍惜品种,大了几岁又怎样?年长些的温柔大姐姐难道不是更妙么?
中原先生,您要争气啊!
脑补了至少一百万字未来剧情的副官低头看看还在酣睡中的中原中也,要不是怕挨揍他真恨不得摇醒他快点起来行动!你刚才都醉醺醺躺人家腿上了还没被嫌弃,这不就是有戏了吗!
这时盐田气喘吁吁提着两只塑料袋跑回来,其中之一先送到中原中也的房间:“醒酒药,我买了一打。中原先生这里有冰箱吗?如果没有,暂时用不上的我就放在泉小姐哪儿以备不时之需。”
盐田!你是个大好人!将来我会提醒中原先生给你发红包的!
留守的副官几乎瞪出星星眼,盐田被他恶心得一抖:“这一瓶我就放桌上了,热汤等会儿送来。”
别想了,煮汤的肯定是他盐田。中原干部人不错,但还没有不错到值得泉小姐亲手做食物关照的份儿上。
泉一直在走廊上和医生谈话,倒也不是为了闲聊,而是向对方咨询看能不能招来个比较有手段的精神科医师常驻本部。她当然不会轻易说出组织上层多少都有点大病这个机密,只胡乱扯了些员工心理健康的福利幌子,希望他能介绍个可靠的人。医生听完后感激涕零,再三保证一定会发动所有力量为组织招揽人才,不就是主治精神障碍方面的医生吗,保证找个最好的,不来就绑来,怎么可以让泉小姐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这件事不必太着急,我们不纠结对方的从业履历,也不在乎是否有违法犯罪记录,只要能在组织里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没有谁会为难新成员。”
小林干部的许诺从没落空过,听完她的背书医生就差拍胸脯赌咒发誓:“您尽管放心,我这几天就回学校问问看哪位优等生即将刑满释放。”
身家清白的人恐怕很难安心留在组织里,至于说那些进了班房“进修”的“人才”们?只要有自信能骗过太宰治的眼睛,尽管随便浪费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机会。
谈话告一段落,盐田也拎着食材和药水回来了。泉看着他先去了中原中也的房间,很快就出来,手里的袋子原封不动。
“你回来了?”
说是要换衣服结果一直站在走廊上没挪窝,泉摸着把手拉开自己的宿舍房间门,放盐田进去使用厨房。医生适时告辞而去,盐田将便利店的袋子放在料理台上:“泉小姐,我买了一打醒酒药,一瓶留给中原先生,余下的都放您冰箱里……偶尔小酌也要适度。”
泉看他挨着啤酒米酒一瓶一瓶将醒酒药码好,做了个认真听的样子出来:“哦,我知道了。”
成年人时不时喝上两杯,不是什么大事。
盐田没回应,埋头充分发挥单身汉必备的烹饪技巧,不到半小时一锅弥散着淡淡果香的甜汤就完成了。
“除了切碎的甜玉米粒之外我还放了些山楂糕和苹果碎,留了大半锅给您当做晚餐后的宵夜。”
别看泉的这两位副手一个比一个魁梧,瞧着就像常年驰骋海上的水手,其实每一个都有颗温柔细腻的心。大约是都随了上司吧,只要不是必须使用暴力的时刻,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比当下许多浮躁的年轻人更沉稳更和蔼,走到大街上偶尔扶个老人家过马路也是常事。
盐田整理好泉的厨房,带着厨余垃圾礼貌告辞,难得能早睡一回的泉高高兴兴同他挥别,喝了碗白蹭的甜汤后洗漱更衣,安然入睡。
也就是这个时候,新庄和泷子在他们刚购置没多久的新家里遇到了点麻烦这栋环境优美交通便利价格适中的二手一户建里,似乎发生过不同寻常的往事。
房子位于横滨近郊,只要不堵车,开车到达Port Mafia本部不过半小时的事儿,如果是不需要遵纪守法的夜晚,也许花费的时间还能更短些。这附近有着风评相当不错的教育体系,从公里义务教育的学校一直到颇有名望的私立高中,可以说占尽学区房优势。前任户主全家移民欧洲,房子这种不能背在身上带走的资产自然得尽快变现,于是新庄恰好捡了个大漏。
横滨广泛存在危房凶宅之类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屋子,为了避免此事,新庄专门提前调查过上一任户主全家的生存状态,也在售卖交割时刻意观察过对方,都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痛快掏了钱。不料家政公司刚打扫干净住进来还没几天,他就察觉到那道无论如何也没能甩脱的视线越发实质化。
不仅仅是视线的问题,屋子里的摆设时不时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更换落脚之地,电路也总是自由的想亮就亮不想亮就不亮。更别提半夜三更时有时无的叹息声,以及总是无法完结的噩梦。
干扰器,陷阱,监控,所有能够想到的防御手段用了一个遍,新庄终于确认制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约不属于人类它很近,如影随形,安排在玄关处的生物探测器却从未发出警报。如果是有形之物,大可以用物理方式驱逐或者消灭,面对无形之物,打工人的物理输出似乎没什么用。
该怎么办?
笑着安抚泷子和她商量明天买些绿植和家具回来装点新家,高壮汉子心思早已飘散到种种不那么科学的领域。泉小姐不喜欢神神鬼鬼的话题,不能拿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去麻烦她。组织里也没有相应的人才可以求教……
签婚姻届那天不是遇到了一位宗教界人士吗?那人还留了张名片。
想到这里,新庄不动声色的哄了妻子回房先休息,自己则从口袋角落里翻出一张属于某小型宗教团体负责人的名片。
“夏油先生?抱歉这么晚给您打电话,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
作者有话说:
没错,Z宝昨天嘎蛋蛋去了,气得直到今天都不肯拿正眼看我。
第17章
“遇到灵异方面的麻烦了?我非常同情您的遭遇,新庄先生。”夏油杰一手支撑手机,另一只手伸进僧袍的袖子里笼着,脸上布满讥讽晦暗的笑意:“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以及……您能为我带来些什么呢?”
此时他就坐在距离新庄家不远处的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寂静的街道。咒术师的视野里,某栋房子上空盘旋缠绕着一只浑身肿包的多目蜥蜴。它紧紧缠绕着建筑物,浑身上下那些扫视不同方向的眼睛宛如监狱里监1视囚犯的探照灯,似人似兽的前肢不停向前探出,似乎想要抓取什么。
“会隐身逃逸的咒灵么?还挺聪明的。”
挂断电话后他自言自语道。
这只诅咒原本不过二级左右的实力,无非极擅逃跑罢了,如今比之一周前不但体型增大一倍有余,等级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促成这一切的当然……
青年低头哂笑,这种手段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眼下却用得炉火纯青。
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包括人。
跟随新庄的咒灵传话让他知晓这只猴子后天上午约了同事与上司齐聚新家做客,其他人他不在意,或者说,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通过这些猴子接近小林泉顺势获取她的信任。
拒绝、否定一切异常的力量,究竟能不能连当世最强的神迹也一并消弭呢?他很想知道。如果小林泉可以遏制住五条……
呵呵,盘踞在咒术世界上层的那些老东西们大概会为此疯狂。就不知道这一次的死刑令到底会发给谁,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还是……不再是“最强”的最强。
连续三天好眠让泉能够在周日早上八点就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将目光移到五斗橱最里面保存的一对滴金贵腐上那曾经是兰堂先生的个人收藏,世界上最名贵的白葡萄酒。
“就是你们了。人都不在了那么久,留着酒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还活着,想必也会慷慨的将你们当做新婚礼物高高兴兴送出去。”她就这么自言自语挠乱散落在额际的刘海,坐着发了会儿呆,最后撑着床垫下地走去浴室洗漱。
花了点时间弄明白包装纸的正确折叠方法,一小时后泉拨通盐田的电话:“来洋馆接我。”
躺在提篮里,垫着淡金色包装纸的滴金贵腐葡萄酒看上去宛如流淌的黄金,她左右看看,穿着居家服推门去到前天中原中也发酒疯的小花园里顺手折了几支玫瑰手艺不太行,只能用装饰品填充尴尬了。走廊转角处似乎闪过一道黑影,泉没有停下脚步给对方交谈的机会,径自捧着花回到房间。大差不差将这些新鲜花卉固定在酒瓶周围,干部小姐换了身没什么机会穿的浅色私服。
今天是周日,又是为了祝贺新婚新家,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强调无谓的地位与等级。
算算时间差不多,泉提着提篮走出房间锁门,果然在洋馆大门处遇上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频频跑来刷存在感的太宰治。
“泉姐姐,早上好呀哇!这么好的酒!”
黑发少年自说自话凑上来就想伸手,泉向旁边让了一步避开,低头问候,成功开溜。
黑色轿车正在台阶下停着,几乎超常发挥出体术水准,她三两步疾走到车旁拉开门,二话不说摔进去把门一关:“赶紧走。”
盐田早就看到太宰治了,这会儿无可奈何苦笑着一边调头一边抱怨:“太宰先生最近好像经常从外面回来,也许是BOSS有工作安排给他。”
“也许吧,我与他合不来。与其等到今后剑拔弩张甚至让整个后勤组都跟着鸡犬不宁,倒不如现在就给那家伙留下个平庸无趣不值得来往的印象。”泉小心将篮子放到旁边的座位上用手拦着,另一只手慢慢抽出安全带扣好。盐田用余光注意着她的动向,听她说完若有所思:“所以,您确定太宰先生会是下一任BOSS?”
“如果中途森先生不出手的话,大概率没错。”
千万不要觉得行政岗没有用处,虽然它干起来像个老妈子,却实打实掌握着组织的风向,也最能看出未来发展的好坏趋势。
太宰治将会是那个带领Port Mafia登上巅峰统一黑1道的男人……只要现任首领森先生别作死。
盐田打了半圈方向盘,看着面前滚滚车流搓搓牙花子:“总感觉您没把话说完呢。”
“你难道是第一天跟着我?哪能把话说满,话说满了,自己的活路也就堵死了。”泉忍住叹气的欲望,侧脸看向窗外:“……”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仿佛看到与组织有合作的某跨国研究机构成员开车出来“打猎”。
银发男人半张脸都藏在风衣领子里,长发张牙舞爪。天知道他要怎么才能看看清楚前方的路……好吧,开车的另有其人,琴酒大概也不用眼睛瞄准。
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她开始同情起今天警视厅的值班警察。
能让琴酒这个时候出来遛弯,看来是位不得了的重量级人物。
说不定正是被同行们讥笑得太过分,琴酒才会兢兢业业夙兴夜寐的努力为黑衣组织抓卧底。话说他们家卧底怎么会那么多?
泉一路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直到盐田降低车速她才从沉思中甦醒:“新庄的房子在这里?社区看上去很不错,干净整洁,物业有在认真工作。”
“我也这么说来着,真是让他小子捡到漏了。”
转过铺设着沥青的社区道路,远远就看到栋新给房顶刷过防锈漆的一户建。眼下已是夏秋之交,一般来说正是大敞着窗户通风透气赶走残余夏季湿热的好时候,然而新庄的家里不但门窗紧闭,甚至连窗帘都严严实实盖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要招待客人的样子。
盐田同样察觉到了异常,他没有贸然将车开到新庄家门前,而是就地停下,皱眉抬头朝二楼看去:“怎么回事,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手机拨通新庄的号码,一直等到铃声戛然而止也没等来回应。
“不对劲,盐田,警戒!”
就算是休假日,就算换了私服便装,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也始终都在。泉抽出藏在衣物内袋里的配枪拉开保险,推开车门朝部下的新居走去。
新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正扛着泷子在无尽的走廊上飞奔。
妻子哭泣着求他放下自己逃生,光头大汉急起来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市井气:“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连老婆都护不住,老子他妈的越混越回去了!”
异变发生在昨日午夜时分。新婚夫妇,又是假期,睡得自然会晚些。半梦半醒间新庄隐约听到什么东西贴着地板爬行的声音,反正与那位荼靡教教主约了第二天下午见面,他倒也没有多紧张下海混黑什么偏门儿怪事没遇上过?只要当怪异不存在,它们基本上也就和不存在没有太大区别。
直到泷子的尖叫声响起,他才发现一以贯之的常识在此刻居然失效了。
硕大扭曲的多目蜥蜴盘踞在他们的婚床旁,一边将“手”探向泷子,一边念念有词用类人的声音不停念叨着:“把……还给我……”
新庄一激灵就从床上跳起来,拉着妻子夺路而逃。
好在蜥蜴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撞碎玻璃想抱着泷子从二楼直接落下去离开室内,脚踝传来震感的同时却悚然察觉到这里并非自家屋子附带的小花园,更别提社区平整干净的小路他们还在屋子里,就连楼梯扶手上的那块斑驳也没发生任何变化,刚搬进来时他还曾拿它与妻子开玩笑。
但卧室的窗户明明是朝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透墙壁落在通向一楼的楼梯过道上。
“我们出不去了,把我扔下吧,至少你得活着离开这里。”泷子深知正是因为自己才让丈夫身陷险境,早在租住的公寓里她就已经察觉到过异常,却因为“不想丢脸”这种幼稚的理由错过一次又一次自救的机会,眼下落得如此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带着我,他早就平安逃离了吧!
想到这里,她狠狠的在丈夫肩膀上敲了几下:“你倒是快些撒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