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好嘛,不愿意就算了。我会让人注意你提到的诅咒,还有什么事?真是的,自从离开咒术高专你比从前更古板,这样下去不会被同事排挤么?”
“……”
真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从这家伙嘴里听到这种话的一天,他凭什么如此自信?
五条前辈是个没有距离感的人,往往心里想什么嘴巴上就说什么,也不太会在意话题是否过界,对此七海很有几分嫌弃:“没有,诅咒的事就麻烦您了。”
他走进公寓位于一层的电梯井,摁下楼层站着等待。老旧的电梯晃晃悠悠在面前打开门,赶在信号受阻前青年对电话那边说了句“再见”然后挂断。
一、二、三、四、五、六、七……
电梯轿厢的金属门再次拉开,他看到走廊中段某间公寓敞开着,垃圾袋沿着墙整齐排列宛如复制粘贴,大小统一连形状都几乎一样,赏心悦目得能够治愈强迫症。
这位最近才搬来没多久的邻居几乎是第七层的头号公敌,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短短数日就把房间折腾成臭气和蟑螂的发源地,哪怕其他住户多次向物业投诉也没能让他收敛半分。
所以这是终于被赶走了吗?
越过堪比城墙的垃圾袋,他朝里面扫了一眼,上午在消防电梯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圆脸女子正带着几个高壮男人在里面奋力擦洗。
一周内就能把地板住到黏脚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位敢欠Port Mafia钱款的勇士显然更是其中翘楚。
“您好?”
小林泉敏感的抬起头,发现是“熟人”后明显愣了一下。那个白天偶遇过的青年披着一身月光,面容冷淡,不动如山:“辛苦您了。”
清洁公司?所以上午是来洽谈的么?
被“清洁工”误认为是……清洁工?
嗯,就Port Mafia干部的本质而言,说是清洁工问题似乎并不大。
“还好,非常抱歉,我们会尽快把一切处理妥当,不让大家继续被垃圾困扰。”她顺势客气而礼貌的回应:“我这里有些自制蟑螂药,您需要吗?”
说是蟑螂药,其实是新来的同僚科研之余得到的副产品。这玩意儿爆炸效果不好,却常常因为色彩绚丽而被大家借去“说服”不配合的客户。现在看来真正的优点居然是对蟑螂特攻,大约这就是化学的魅力所在吧,你永远不知道哪个惊喜最先到来。
泉向前走了两步,将装在试管里的漂亮药剂递出去:“撒在厨房阴暗隐蔽的角落,或者将诱饵泡在里面随时取用。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顺手分给其他住户。”
“多谢。”
男人犹豫片刻,接过那根试管迈开长腿走向居所既然已经做好打算搬家,不如用这份蟑螂药帮帮最近一段时间饱受煎熬的可怜邻居们。
“意外”走了,泉转身面对终于露出原貌的公寓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一切可能有价值的物品都被发掘出来另行装袋,无论零散的硬币还是刚买来没用过几次的家用电器,主管后勤与财务的干部小姐就差把地板翻开搜查,连墙缝也没放过。
“实在凑不齐的那部分就只能让A先生自行想法子弥补了。”确认搜刮不出更多油水,她收起床垫下发现的租房合同,决定去找房东“聊聊”。
这趟意料之外的外勤工作并非出自小林泉本意,明明是管理赌场的A干部工作出了纰漏,被人钻空子套现卷了那么多钱款跑路,首领森鸥外却将他摒弃在追逃工作之外另派“手无缚鸡之力”的气氛组出面解决,不得不让人多想。赌场那边的入账常年被人做手脚截留资金,Port Mafia上层从首领到干部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而作为后勤兼财务专员的小林泉正是干部A最厌恶记恨的首要目标,偏偏BOSS指名要她全权负责此事,要说不是两边互换小鞋穿都不会有人相信。
难道是上个月的辞职申请让森先生不高兴了?每个月都会例行提交申请,每次都原样打回来,没道理这回踩雷?泉忧伤的叹气:她已经为Port Mafia服务了十年,从十岁干到二十岁,想趁着胳膊腿都还在及时退休养老,应该不过分吧!
“带上垃圾,我们走。”
“沟通”需要用到的药剂被她拿去清理蟑螂,拜访他人手上总得带点见面礼,不然不方便展开话题。
如果房东贪心不想退还居住天数以外的费用,事情就麻烦了。
理论上这笔钱应该算作“赃款”,属于可以被追讨的范围以内。然而“赃款”从上一个源头起就不那么干净,明面上也可说是这位敢揩Port Mafia油水的勇士的“正当”盈利所得,她没有足够的理由主张要求。再者,依照现行法律,就算“赃款”来源干净,她也同样难以用正常(重点)手段回收全看眼下拿着钱的人愿不愿意还,别人要是不愿意还……
唉,先不说打官司那两到三年的时间成本,光诉讼费就占了全部金额的百分之二十到四十,即便胜诉法院也没有啥强制执行手段。对方一心一意要赖账的话最多只能以“不当利得”勉强送人进监狱去住上六个月……最终一分钱要不回来不说还得白搭进去不少。
何必呢!
Port Mafia不是不能动用武力以理服人,但还是那句话,这里是东京,不是横滨。
可以商量的事最好别动手,不行就把房东埋进垃圾里再给他两拳,这样一来只要是正常人就应该都能冷静下来好好谈。
部下们人手三四个塑料袋运了好几趟,最后一趟时那个金发男人再次出现:“多谢。”
他把装着饮料的袋子挂在门把手上,多一个字也没有,和来时一样又高又冷的走掉了。
“……”连标签都朝着同一方向的瓶装纯净水让小林泉哑然许久,摇摇头招呼部下带上它们:“撤。”
还没超过午夜十二点,希望房东没睡。
外面的搬运声没有了,想来那些恼人的垃圾已经尽数被清洁公司带走处理,七海建人躺在卧室里翻了个身,考虑起搬家事宜。
明天一早就得和房东联系……毕竟提前两个月提退租是种礼貌,想必面对如今的情况房东也不会多做阻碍。新租的房子面积不必太大,最好能离上班的公司近些,或者距离地铁站近一些。房龄新旧无所谓,邻居越少越好,至少也别像被投诉到不得不紧急请清洁公司上门连夜走人的那位一样……
想到清洁公司,他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没向那个年轻女子要名片搬新家后的开荒保洁,自己大约没时间去做。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看。
第二天上午,例会结束后七海建人抽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对方说话声音比平时粗哑了不少,似乎还有些漏风。听说有人想提前搬离他飞速爽快应下,扣押金之类的事提都没有提。
运气不错。
金发青年打开电脑,盯着屏幕上高高低低红红绿绿的曲线发呆。吝啬的房东突然变得如此大方如此通情达理真让他意外,算是没白费心思托人替他追踪诅咒的后续麻烦。
与此同时,忙碌一夜尽最大努力追讨回绝大多数债款的小林泉站在首领办公室里,望着面前贴得歪七八扭的报销单攥紧拳头。
“BOSS,如果您没有时间,这种小事不如直接交给我。贴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税务检查,而且这里还混进了张纺织品发1票……抱歉我不认为您能穿得上这个尺码和款式的裙子。”随便抖一下就从底单上飘落的发1票宛如落雪,她从中捡起一张递回去。
森鸥外趴在办公桌上哀求:“求求你了泉!帮帮忙,把这些偷偷混在账单里报销了吧,请你吃饭……”
“恐怕不行哦,既非客请费用,又超过法律规定的礼物金额上限,完全是您私人支出,而且与会社公务无关,请恕我无能为力。”那张数目可观的发1票被无情拒绝,干部小姐就跟没看见老板的怨气那样一板一眼报告工作成果:“赌场被套走资金一亿五千万整,追回一亿四千八百五十万,丢失一百五十万均为挥霍消费项目。所有物品都已送去交易所评估剩余价值,转手套现后才能计算出具体损失。”
“我会让A自己填上这一百五十万的漏洞,至于交易所那边,就当做是辛苦你跑这一趟的回报。”
“所以,那张小裙子的发1票真的没办法了嘛?”
森先生拱火从来都是一把好手,小林泉对此表示她已经习惯了。
第3章
“所以,那张小裙子的发1票真的没办法了嘛?”
自认为是个大方上司的森先生听完报告下一句就把话题拐回他一开始的目标上,小林泉面无表情:“抱歉,这里建议您换一位财务。”
“泉……你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中年男人栽在办公桌上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当初的你甜蜜得就像个小天使!结果现在呢?见到我连笑都不肯笑一下,时间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手并排竖着,从桌子一边挪到另一边,以此表达部下从小到大的剧烈变化。
正常人见到森鸥外应该都笑不出来,泉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BOSS,关于这件事我也很好奇。但是不管怎么说,不能报销的发1票就是不能报销。今天为您开了这个例外,明天马上就会有其他人抱着相同目的来找后勤组,请不要再增加我的额外工作量了好吗?”
面对上司的无理要求,她不想再听森先生老调重弹哀叹创业艰难人手不足之类的废话。被甩了冷脸的中年男人可怜兮兮摊手:“真无情,没得谈了?”
“没有。要么批准我的辞职报告另请高明,要么涨工资,要么减工时。”
想拿退休工资回家养老的迫切心情这家伙大概不会懂,小林泉也不打算和他解释。
“唉……”森鸥外重重叹息,垂头丧气:“好吧,看来只能我让步。那么……如果你能有个符合逻辑的理由,这边会批准你的辞职申请。我是说符合逻辑,听明白了么?”
当然了,这个逻辑究竟是谁的逻辑,再议。
总算有些进展,泉在心底盘算一二,勉强同意:“那就说定了,任务完成,报告也已经及时提交给您,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森鸥外苦着脸挥挥手,小林泉迅速退出首领办公室。
回到年轻成员的集体宿舍,因为得到首领许诺而微微高昂的心情重新落回谷底大门口站着个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Port Mafia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YOU KNOW WHO”,从头到脚浸透在血和罪恶里的、历代最年轻干部。
这家伙不是独自住在外面么,一向不合群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她大概懂了。
“太宰先生。”泉朝一只眼睛裹在绷带里的少年点点头,走过他身边时万分警觉,生怕不小心被缠上:“我刚完成任务回来,失陪。”
“呀是泉呢”
太宰治在微笑,泉下意识将自己缩得更小更不占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并连呼吸都中止,绝对不给对方任何借口和机会。
“……”
意识到自己被防备厌恶,太宰治没意思的撇撇嘴:“无趣,下次人家可不会那么好心替你解决不好沟通的客人了呦。”
泉:“……”
看来那位勇敢的先生在横滨度过了段印象深刻的愉快时光,运气好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在海湾里畅游人生了。
“多谢,下次请您喝咖啡。”
下次、下次、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再说了,十八岁的大男孩对酒精兴趣远大于黑漆漆的咖啡,这份邀请的兑现注定会遥遥无期。
感谢的话语究竟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太宰只需要一只耳朵就能听出来,黑发少年孩子气的撇撇嘴:“你又骗我,算啦,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原谅你。”
声音轻轻的,泉知道他这是在记仇。
不过也没关系,太宰治出现在这里,说明和他互为冤种搭档的中原中也不会离得更远,等小朋友们打做一团他自然会把这桩小仇怨忘掉。
“再见,我要回去补眠了。”
泉走过他身边,发现这家伙又长高了。
这个年龄的男孩就像种在田野里的树,晒晒太阳淋淋雨就能往上蹿出一大截……额,中原中也除外。
刚想到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就出现了,橘发少年一身打扮潮的不得了,硬把黑西装黑礼帽穿戴出十足诱人的气息。
真希望森先生不要太缺德,至少别派这孩子去和那些有钱有闲的老女人们做生意。动了动手指,泉别开头不去看对方敞着扣子露出锁骨的领口:“日安,再见。”
中原中也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试着和小林泉搭话拉近关系对方就提前关闭了对话框,他被晾在原地颇有几分尴尬。太宰治抓住破绽放声大笑,遭遇嘲讽的中原中也上去一胳膊肘就顶在他脆弱无比且毫无保护的胃部。
啧,专家们说三年一代沟,泉认为自己与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最多只存在半条沟而已,可惜还是看不懂其中套路。太宰治的体术在干部之间算是垫底,而中原中也则是毫无疑问的最强,所以你为什么要有事没事的挑衅他?
到底哪里想不开!?
“……”
吐出一长串省略号,她趁着男孩子们“打闹”的功夫溜回宿舍。
实在不行,或许可以考虑租个房子搬出去住,又不是付不起房租。
目送想要亲近的小姐姐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关门谢客,中原中也将一肚子气全算在搭档头顶,下手揍他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太宰治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主,躲避中从衣袋里抓了把面粉出来朝前面一撒,少年总算找到机会喘息:“哈,你还被泉讨厌着呐,都多少年啦?等下可千万要控制住浑身上下数不清的暴力因子哦,如果造成的损失不能通过后勤核验报销,就都从蛞蝓工资里扣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说得就是他。
中原中也胡乱擦掉蹭在脸颊上的面粉,攥拳上前照头又给了他一下,差点把人锤到墙里去:“说得你好像很受欢迎,请问这个月你的工资还能是正数吗?”
开什么玩笑,太宰治这个名字和“有钱”完全不搭调,哪怕他开辟了组织近三分之二的新财路,本人仍旧穷得叮当三响。但凡他手里能捏住一分钱,也不至于一分钱也没。经常让部下买单又不还,类似怨言就连森先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总有办法不让泉生气,你能吗?只要你还在呼吸就不会被原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