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木愿栖
亲之事无独有偶,夏晴不是个例,只不过她性子不劣方头,邓婆子又恰巧是个胆大心黑的老虔婆,才把事情闹了出来。
程寰玥沉着脸,苏叶、木棉等人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我倒是未曾想到,荣安伯府内竟是如此这般藏龙卧虎。”程寰玥露出一抹冷笑,双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意。
木棉见程寰玥怒极反笑,知晓她动了真怒忙上前劝慰道“姑娘莫要为这些老虔婆动气伤了身子,严惩便是。”
程寰玥挥了挥手,木棉、苏叶两人躬身退了出去,待走到廊庭时,苏叶才缓了缓紧绷着的神经。
“木棉姐姐,那邓婆子一人担了,浆洗房那边?”
木棉‘呵’了一声冷笑道“韦娘子是把人当傻子不成,若非有她给予方便,邓婆子不过是个粗使婆子,哪里来的胆子,想来好处她也未曾少拿。”
她看向苏叶语重心长道“今儿个你也瞅见了,姑娘是动了真怒了,那些老虔婆个个刁滑奸诈,胆大包天,却也该好好治一治了,害人性命之事绝不能容忍,否则今日害个毫无根基的末等小丫鬟,尝到甜头,恐日后便敢为利加害主子。”
苏叶受教的点点头,她自是认同木棉的话,奴才害主子之事本就有先例,当初在边城老宅张管事、李管事等人不就如此。
“那几个同夏晴同屋的粗使小丫鬟,姐姐您看如何处置才好?”
“本就是偷奸耍滑之辈,别处犯了错去了浆洗房的,连带着家里人打发便是,待明日你同我去人牙子那采买些丫鬟婆子回来替换,至于韦娘子,自是要卸了她的差事,送到杨娘子那。”
“前院洒扫房的杨娘子?”苏叶不禁有些佩服木棉此举。
她也是听闻过,浆洗房的韦娘子同杨娘子本是亲家,结果韦娘子的儿子嗜酒,喝醉了便会动手打骂杨娘子的女儿,一次醉酒没收住手险些把杨娘子的女儿生生打死,若非杨娘子的女儿受不住跑了出来恐就真没了命。
杨娘子求了老夫人做主,两家便和离了,这般自是结下了仇,待韦娘子去了杨娘子手底下,日子恐是难熬。
木棉难得促狭的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夏晴如何安置,你怎么想?”
“不瞒姐姐,我刚知晓她悬梁之时,便先入为主的觉得是她借此机会生事端,但细查后才得知是邓婆子她们拘着她,不让她出浆洗房。
如今看来她便是此事苦主,自应安抚,邓婆子她们也该赔她银钱补偿,先送到庄子上养身子,待她养好了再回浆洗房,姐姐您看?”
木棉满意的点点头“这般处理便好,一事归一事,待从邓婆子几人那搜出来的银钱,拿十两补偿她便是。别处那几个逼迫小丫鬟认干娘的婆子应如何处置?”
苏叶思衬再三道“府中认干娘大多都是心甘情愿,甚至上杆子去的,被逼迫的在少数,燕鹊仔细询问了,像邓婆子那般心黑的倒是没有,我想着不然便让那几个逼迫小丫鬟的把每个月贪下来的银钱退还回去,在罚一个月的月银如何?若是再犯,便像邓婆子那般发卖出去。”
“退还自是要退还的,不过罚一个月的月银未免惩的轻了,罚三个月的。”
“都听姐姐的。”苏叶见木棉对她的回答满意,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
夏晴用了药也有了些精神头,她未曾想还会得了十两银子的补偿,眸中满是感激之色。
“奴婢知晓,原先是奴婢想差了,想借着夏梦丢了软簪之事在五姑娘面前露个脸,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无地自容,我这般拙劣的小伎俩又哪里瞒得住五姑娘,落到如今这般也算是咎由自取,谢谢苏叶姑娘还愿意帮我。”
“不过是按府上规矩办事罢了,待到了庄子上好好养身子,莫要乱寻思,待身子养好了再回来当差。”
苏叶并不想日后同夏晴有过多交集,自然不会顺着话,让夏晴领她的人情。
翌日
许久未曾出府,苏叶自是欣喜雀跃的。
她寻了件紫锦葵色绸缎衣裙,这料子还是岁节时五姑娘赏她的,比起昌荣色更显鲜亮贵气,还请巧娟在领子袖口还有裙摆上锈了鸢尾花。
苏叶对着铜镜梳了双螺髻,选了两支通草花制鸢尾花软簪别在发髻两侧,又分别在发髻上别了两支坠着三层珍珠流苏的嵌宝金簪。
待木棉来寻她时,苏叶拉着木棉坐下为她梳了单螺髻,顺便显摆下她如今梳头的手艺。
木棉自是如苏叶所愿,夸了她。
“姐姐,咱们为何不去官牙行?”苏叶知晓不去官牙行,有些不解。
“那官牙行里面的人多为犯了事儿的官家夫人、姑娘少爷的,哪里会做伺候人的差事,便是原本就是做奴才的也是不能要的,主家犯了事下面伺候的奴才难免知晓一二,便是自找麻烦,故而去牙婆子那采买更为妥当些。
不过去寻牙婆子也是有门道儿的,那些规模小的自是不能去的,里面的人多数是来路不明的,若是买了个被拐的官家富户的姑娘少爷的,徒生事端。”
木棉同苏叶讲了原先盛京最得盛名的酒楼可不是如今的广聚楼,而是齐福楼之事。
齐福楼养了些卖艺不卖身的伶人,自然免不了同牙婆子打交道,便从一个小牙行买了个模样生的极为娇艳的小姑娘,想着教养几年届时定能吸引更多文人墨客前来。
结果那小姑娘竟是宣阳王府的小郡主,从宣阳王封地偷跑出来到盛京寻她兄长,一路上跟着商队倒是有惊无险,哪知到了盛京竟被盯上了。
小郡主倒也聪慧,若是她当场表明身份恐难活命,小郡主便趁着齐福楼办诗会时表明了身份,齐福楼的下场自是抄家流放,至于那牙行里的人全被砍了头。
若是寻常官家富户家里的,也不至于如此,谁让齐福楼买的是小郡主,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小堂妹,这同造反有何区别。
留着命便已然是开恩了。
“所以,便要选口碑好的牙婆子,正规的牙行自是懂规矩的。”
苏叶受教的点点头。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木棉姑娘您着人吩咐一声,老婆子我便直接带人过去,哪里劳烦姑娘您亲自跑一趟。”
“今儿个便要辛苦武妈妈了。”
“您放心,若是不满意了您扇我,这位娇俏的姑娘是?瞅瞅这通身的气派便是寻常官家姑娘也是比不得的。”武妈妈瞅了一眼苏叶,便趋奉起来。
“武妈妈好,您唤我苏叶就好。”
“不敢不敢。”武妈妈连连摆手,又殷勤的请木棉、苏叶二人上座,她吩咐人上好茶。
木棉未拒绝,苏叶便随着她一同坐下。
“今儿个来主要是寻一些做事的婆子丫鬟。”
武牙婆了然的点点头便去领人。
“木棉姑娘、苏叶姑娘这些个丫头婆子们都是有力气的,您瞅瞅这手上的茧子是做惯了农活的,去年南边洪涝,日子过不下去了有的是被家里男人卖的,有的是自卖自身,您放心我懂规矩,来路都正的很,有迹可查。”
木棉微微颔首,走过去选了几个眼神清亮的,仔细查了牙齿手脚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武妈妈我自是放心的,便这几个吧。”
“好嘞,我这就着人去官府登记,劳烦您同苏叶姑娘受累等会儿。”
武妈妈安排人去了官府后,又冲着被木棉选中的丫头婆子高声敲打道“你们啊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被木棉姑娘、苏叶姑娘选中,去的可是荣安伯府,可不得偷奸耍滑,若是被退了回来,可别怪老婆子我心狠把你们送到矿上去。”
“辛苦武妈妈了。”
“不辛苦,都是我份内之事。”
从武牙婆那出来,木棉便对着苏叶浅笑道“难得出府,过两日便是巧玲的好日子,我知晓你要
去送嫁,想来也是要置办贺礼的,便准你一个时辰的假。”
苏叶未曾想还会有这等意外之喜,她原想着待那日选支姑娘赏的珠钗送巧玲做添妆,云纱锦绣花帕子她原就送过了,自是不好再送。
“谢谢木棉姐姐。”
玉韵楼的王掌柜见到苏叶,脸上挂着笑极为热情的招呼。
“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我就说为何今儿个一出门就听见了喜鹊叫,苏叶姑娘您里面请,这两日可是到了不少好东西。”
“王掌柜好。”苏叶莞然一笑。
木棉姐姐虽说给了她一个时辰的功夫,但她也知晓分寸,自是不会多耽误,便如实同王掌柜说了她的需求。
王掌柜转身从柜上拿起一个雕刻牡丹花的红木小匣子,打开道“这不是赶巧了,您瞧瞧这一整套鎏金累丝点翠头面如何,能不能入您的眼,虽说是银底,用的是孔雀羽毛仿的翠鸟点翠,但可是采用了拉丝、累丝、缉缀的工艺,难得的很。”
大簪八支、小簪花两支,花卉蝙蝠的纹饰也有多子多福,花开富贵之意,自是合适的。
王掌柜开价一百一十两银,愣是被苏叶论价到了九十九两,这数目倒也吉利,她也愿巧玲夫妻和睦,长长久久。
第三十八章
货郎之事自是瞒不过程寰玥的,念及未酿成大错,她也便未惩戒,巧玲家里来求恩典时程寰玥敲打一番后便赏了一匣子嫁妆。
程寰玥待身边伺候的下人最是大方,但凡当差用心让她高兴了随便赏的珠钗首饰都不是凡品,价值百两甚至千两银,更别提随手赏的金瓜子了,那是一把把的赏。
便是院子里粗使的婆子、小丫鬟没有机会在她跟前露面,但年节的打赏也足够顶上一年的月银了,故而府里的下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五姑娘的望月居。
巧玲在五姑娘程寰玥院子里当差几年,自是攒下了不菲的体己。
虽定亲时两家商量的是在盛京南北交界常乐巷租个两间房的小院子,但在盛京没有自己房子的良民便如同浮萍一般。
五姑娘赏的嫁妆除了两匹绸缎料、两支赤金嵌宝石宝扇簪子、一对翡翠玉镯外还有二百两纹银,加上这些年巧玲自己攒下来的体己,在常乐巷买一个两三间屋子的小院子是足够了,都不需要去金银楼典当首饰贴补。
苏叶对巧玲此举并不赞同,大晟没有女户,巧玲一家子就她一个人求了恩典放了籍,贱籍是不能有私产的。
这房契上自然只能写那童生的名字,若她是巧玲,至少也要等生了孩子,落在孩子身上。
她本想隐晦的同巧玲提个醒,但想到这大晟,按律法卖妻卖子都是合法合规的,若是巧玲同她这般瞻前顾后的,还不如不嫁人。
读书人重名声,巧玲又是从荣安伯府出来的,想来若非涉及生死大事,应不会这般眼皮子浅干出侵占房产之事。
三月初六,宜嫁娶。
苏叶同巧娟一同出府为巧玲送嫁。
盛京有句老话‘宁往南挪一寸,不往北迈一步。’故而能住在南北交界处常乐巷的家中也都还算是殷实些。
巧玲的阿娘专门请了人唱嫁。
“新妇陪嫁红木雕蝶百福架子床一张、红木美人榻一张、红木箱柜一套、红木书柜一套、樟木箱子四对、赤金嵌宝石宝扇金钗两只、翡翠玉镯一对、绸缎两匹、鎏金累丝点翠头面一套、白玉芍药戏蝶簪一支、云纱锦绣帕一块、通草花软簪一匣、寻常金银首饰一匣、翡翠珊瑚手串一条、四季绸缎衣四套、陶瓷碗碟一套、压腰银一匣。”
为顾及童生的脸面,常乐巷的房子只记在了嫁妆单子上,未唱出来。
即便这般也足以让街坊四邻听了眼热了。
有那好事之人,自是会同主家打听,那童生的表嫂曾氏便各处炫耀。
“我这弟媳妇可是荣安伯府出来的,别瞅原先是贱籍,她是伺候嫡出姑娘的,这不,又是放籍又赏了这些个嫁妆,这娶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恐是一样都拿不出来的,光是那云纱锦帕子就足够换匹骏马了,更别提那些个珠宝首饰。”
她炫耀时,心里也是嫉羡的,原本她还瞅不上这穷亲戚,也就是她婆母好心愿意收留,好好的读书人竟自甘堕落娶个奴婢回来,未曾想竟是娶个金娃娃回来。
这常乐巷的院子,哪怕只有三间房,院子也不大,但没个千八百两纹银可是买不起的,她也是才知晓,这高门权贵家的丫鬟,尤其是跟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过得日子便是那寻常富户、小官家的姑娘都是比不得的。
穿金戴银,日日能吃上肉的。
这般她自是起了心思的,她看中了苏叶。
她刚刚可是打听过了,那鎏金累丝点翠头面就是那个叫苏叶的送来的添妆。
那装头面的箱子上刻了‘玉韵楼’三个字,盛京的玉韵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别说进去瞅瞅了,就是离着近些都是不敢的。
出手这般大方,想来也是个不差钱的。
看着年岁也不大,同她娘家小弟正合适,听说还是荣安伯府里的二等丫鬟,光是月银就有500文钱,在府里也是花用不到的,待她同小弟定了亲,年岁还小至少能再干五年,五年下来就是三十两银钱,再加上主子的打赏,成亲时还会赏嫁妆。
想来当主子的不会厚此薄彼,届时也能在这常乐巷买个小院子。
就是这花银钱太过大手大脚,送个添妆就出手近百两银,不是个会持家过日子的,待日后还需要她阿娘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