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木愿栖
“圣上,臣妾知晓臣妾是心窄了些,便想着也从长宁宫去一趟华昭仪的瑶华宫,到底要多久路程,未曾想到了瑶华宫外小竹林时便见这两个宫婢鬼鬼祟祟的,便心生疑虑着人问话才知晓,这个叫王盼儿的宫婢竟然歹毒心肠要害王宝林。”
“臣妾冤枉。”程寰玥眸中闪过愤然委屈之色,跪了下来。
“冤枉?”淑贵妃冷‘呵’一声道“华昭仪你宫中的婢女被本宫逮了个正着,你又如何冤枉,圣上,便是为了小皇子也请您为惨死的王宝林,不,应是淳妃妹妹做主啊!”
垂头老实跪在程寰玥身旁的苏叶着实觉得有些许好笑,淑贵妃这般不知晓的还以为她真的同淳妃姐妹情深呢。
她原以为淑贵妃手段高明,她是小瞧她了,未曾想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淑贵妃怎能做出亲自去绑人之事?苏叶着实不解,以淑贵妃在后宫之中一家独大多年,仰她鼻息,拾她牙慧的小主们自是不少的,随便安排一个也好过她亲自上阵啊。
不愧是能干出给圣上戴绿帽子的女人,常人自是不能理解。
淳妃身边的大宫女楠儿是高和忠亲自选的,自是得圣上信任在问话时,被带上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淳妃本就是宫婢出身,性子又是个温婉的,对身边伺候的宫婢极为宽厚,这些日子朝夕相处自是有了些情谊。
“奴婢一直陪在淳妃娘娘身边,未曾离开一步,小皇子是个懂事孝顺的,并未让娘娘多
受罪,生产极为顺利,娘娘刚与奴婢说有些饿了,一瞬的功夫便好似心绞痛一般,没了气息。“楠儿有些哽咽道。
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轮番上阵给出来的结论是淳妃死于胸痹,只有一个看着稍显年轻些的太医面色凝重开口道“臣观淳妃娘娘面色稍显红润,虽症状看似同胸痹相似,但胸痹不应发作如此之快,恐与前朝秘药相关,臣曾在古籍中看到过有一种名为‘无悔’的秘药用于难产妇人,耗尽精力只为顺利生产,后发现用了此药生产下来的孩子多发愚症,故而被禁。”
‘多发愚症’这四个字一出一时间整个内殿都鸦雀无声,愚症,简单来说便是白痴,智力低。
苏叶垂的头更低了,她都有点心疼圣上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亲生儿子,若是个弱智,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古今中外想来也没有比他惨的了吧。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句话虽有些夸大,但也是有史可查的。
便是运筹帷幄,心有成算的程寰玥也不禁眸中闪过惊色。
淑贵妃下意识瞪大双眼,她竟不知‘无悔’这秘药竟还会影响到孩子,使其患愚症。
这般大事竟也瞒着她,圣上这般重视子嗣,此事恐难善了,难不成他对她一丝真心都没有吗?若万一被圣上查出此事同她脱不开关系,死一个出身卑微的淳妃又如何,便是她立马认下,有祚儿在,有忠国公府在,最多便是禁足降位罢了。
可若是涉及圣上子嗣,淑贵妃不敢往下想了。
就在此时,突然传出一声吸气声响,众人目光被其吸引,只见淑贵妃身后的吴选侍正捂住嘴,随即跪地颤抖道“嫔妾只是发现,华昭仪娘娘宫内宫婢发髻上别的梅花银簪子有些许眼熟,好像曾经在淳妃发髻上瞅见过。”
楠儿看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王盼儿,微微蹙眉道“淳妃娘娘是有这么一支银簪,不过半年前便不知所踪了,原也不算甚值钱的簪子,便未在意。”
苏叶听言心下一紧,此事竟一环套一环,半年前程寰玥还未入宫,自是不知晓此银簪曾是淳妃之物。
“这,这簪子是云织送与奴婢的。”王盼儿声音颤抖道,她知晓此事已然不是她原先想的那般,若一个不好别说是她,便是主子娘娘也恐难脱身。
程寰玥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请圣上明鉴,此事同臣妾无关,臣妾并无本事在半年前便在宫中安插人手,更何况臣妾自诩也并非蠢笨之人,会留着这支银簪子等着好记性的吴选侍来攀扯臣妾,吴选侍的记性简直是异于常人,楠儿是淳妃的贴身宫婢,日日相处竟都没有发觉臣妾宫中宫婢发髻上的簪子同淳妃丢失的簪子相像。”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半年前这个时间点反而证明程寰玥是被冤的。
淑贵妃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眸中满是狠厉怒斥道“巧言善辩,若同你无关怎会出现在你宫中宫婢发髻上,谁知道你是不是早早便谋算此事了。”
圣上此时面容冷淡,好似云淡风轻般,但高和忠知晓,这是极怒了,只见圣上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抬起眼皮看向淑贵妃,眸底好似随时能涌出凌厉寒冰般,让人控制不住的胆寒。
“圣,圣上。”淑贵妃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伴君多年哪里能不知这是动了真怒了。
坐拥江山的帝王,又怎会真的看不清这后宫之中鬼魅伎俩,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可一但触及底线那便要掂量掂量自身是否能承受住天子一怒了。
淑贵妃面容极度仓惶“圣上臣妾以为。”
“淑贵妃,朕对你失了耐性,传朕口谕淑贵妃胆大妄为,扰乱宫闱安宁,实属大不敬,朕念其初犯降为淑妃,责令其闭门思过一年,不得再犯。吴选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不赦免。”
“圣上嫔妾冤枉,嫔妾什么都未做啊!圣上!呜,呜。”吴选侍被堵住了嘴拖拽了下去,淑贵妃怔愣了下随即看向圣上刚要开口就被圣上打断。
“淑妃,别在挑战朕的耐性,否则便去陪吴庶人。”
淑贵妃藏在广袖中的手捏紧了帕子,眸中满是怨恨,她怨圣上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不为祚儿着想。
更怨他再一次骗了她。
又生起一丝快意,圣上便是有了小皇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呆傻的,将来整个大晟江山都是她祚儿的。
苏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可惜小皇子了,生在皇家也并非幸事。
待圣上离开,高和忠便留下来善后,淑妃有祚王兜底自是抗住了天子一怒,同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吴庶人相比,淑妃虽被降位罚闭门思过一年,但她依旧是主位娘娘,后宫之中位份最高之一。
此事牵扯到了瑶华宫的宫婢,便是知晓程寰玥是受了无妄之灾,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高和忠态度恭敬的询问了几句后便道“娘娘今儿个受惊了,早些回宫休息吧。”
“劳烦高大监了,只是本宫宫中的宫婢王盼儿深得本宫之意,还请高大监手下留情。”进了慎刑司,便是无辜之人也难齐整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高和忠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不过是个宫婢罢了,华昭仪竟未选择明哲保身,心下倒是对其高看几分,倒是个有人情味的主子。
也不知晓,这人情味能持续多久。
“请娘娘放心,奴才定会秉公办理。”
王盼儿眸中满是感激之色,她未曾想此时主子娘娘竟还会保她。
程寰玥对其安抚一笑,声音温和道“只要你是无辜的,本宫便会等你回来。”
让苏叶意外的则是云织,从头到尾竟都一言不发。
瑶华宫
苏叶伺候程寰玥梳洗后,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去寻了福安,知晓了为何云织同王盼儿会出现在小竹林。
云织身上竟藏着迷香,其目的便是引着王盼儿出瑶华宫。
福安垂着头,脸上满是不安之色跪在殿外。
“都是奴才不警醒,酿成大错险些害了主子娘娘。”
“你先回吧,待明日主子再做定夺。”此事可大可小,全然看程寰玥如何抉择了,若非淳妃的宫婢楠儿说了簪子是半年前便丢失了,便是圣上知晓程寰玥是冤枉的,也不会如此这般轻拿轻放。
毕竟有个词叫‘池鱼之祸’。
此事同程寰玥宫中宫婢有了牵连,那便是程寰玥御下不严,失责了。
“是。”福安垂头丧气的起身,心中生了几分悲凉之意,他为何不再仔细些,他不怕挨罚就怕主子不要他了,若是被退回内务府,便是私下里有师父有福禄帮衬,恐日子也难熬。
全是他没福气。
苏叶回了房,直接躺在床榻上便睡了过去,紧绷了一夜自是耗费心力。
第六十章
长乐宫
淑妃端坐在妆匣前,眼眸中透露出深深的落寂,显得空洞茫然,若仔细瞅还隐隐夹杂着无尽的痛苦,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她努力的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她忘记了他的模样却还如此可笑守着心中那一抹虚无缥缈的执念。
他说,让她等他,等祚儿荣登大宝那一日便是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之日。
她只觉这十余年,她硬生生的把自己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苦熬着,等着那一日的到来,一半在这深宫之中苟延残喘,自我欺骗般爱念着圣上。
他说,她生性单纯不懂那腌脏算计,他不放心她,也不愿她涉险,便把章嬷嬷安排到她身边来辅佐她。
什么单纯不懂算计,实则不过是他嫌她蠢笨忧她坏了事罢了,现今想想她却是个蠢的。
一步错,步步错。
她原以为她能
掌控宫中暗线,却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太医都敢隐瞒她,再次应证她就是个蠢的。
但她不会坐以待毙,淑妃猛然站起身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掀翻了妆匣桌,眸中满是孤注一掷的狠厉。
她不懂运筹帷幄,但她知晓什么是一劳永逸,既然他什么都瞒着她,那她又为何要这般束手束脚呢,只要圣上殡天,祚儿便是唯一继承大统之人。
不过是禁足一年罢了,她等得起,便是在这一年中后宫女子都有了身孕又如何,襁褓稚童还能与本宫的祚儿争不成。
瑶华宫
程寰玥睡得并不安稳,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事情脱离她掌控,昨夜若非淳妃的宫婢说出了银簪丢失已有半年,她恐不能全身而退。
盛怒之下的圣上便是碍于她祖父刚刚立了战功不会对她如何,但禁足却是少不得的,圣上坐拥大晟江山,何等美人未曾见过,于她不过是几分新鲜罢了。
若被禁了足,自是会有旁人取代。
圣上便是知晓她是冤的又如何,那也是她不够谨慎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
如今她看似得了眷宠也不过是以色待人,自是不会让圣上多顾念于她。
淑妃那般拙劣手段,连脑子都不需动就能看出是她陷害她,圣上又怎会不知晓,便是淳妃之死,小皇子极可能患愚症也是淑妃所为,但又如何,小皇子废了那便只剩下祚王了,祚王便是淑妃的免死金牌,忠国公府便是淑妃的底气。
好在有惊无险。
知晓了是福安疏忽所致,程寰玥权衡利弊后便只罚了他十板子,福安自是感激涕零般冲着程寰玥磕头。
他原以为会被遣出瑶华宫,未曾想主子娘娘竟还愿给他一次机会,日后他定是要对主子娘娘忠心耿耿,便是要了他这条贱命,他也甘愿。
虽来这瑶华宫不过月余,但他却头一次感觉到他还是个人。
他原先在内务府时虽然知晓能到主子宫里伺候的小监日子要比他们这般杂役小监过得舒坦,但小监不同于宫婢,他们是阉人,很多主子都觉得晦气嫌恶。
程寰玥自是满意福安这般,荣安伯府战功起家便从未起过做裙带之臣的心思,自是在宫中未曾提前安排,便给不了她助力,在这深宫之中笼络人心是极为重要的,也算借此事给那些观望之人瞅瞅。
待福安出了内殿后,程寰玥看向苏叶道“再过几日便可去顺贞门了,让木棉去趟常乐巷看看巧玲过得如何。”
苏叶自是知晓程寰玥此话之意,这是要重用王盼儿。
“奴婢晓得。”
程寰玥微微颔首,眸中满是笑意拉起苏叶的手“自从你跟本宫进宫后便日日紧绷着心神,有时本宫都要忘了你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难为你了,待日后本宫定会为你寻个好夫君,本宫的小叶儿合该是做官夫人的。”
“奴婢才不要做什么官夫人,奴婢要陪在主子您身边一辈子,要不是主子您当初带着奴婢一家走,奴婢有没有命能活下来还不一定的,便是奴婢侥幸活了下来,奴婢的阿爹却是不能。”
这话苏叶并未夸大,面对蛮夷入侵之时边城除老弱妇孺外,成年男子无论何等身份都是要去守城门。
便是守住了那也是伤亡惨重,若是没有守住,那便真的回不来了。
“你还小,自是不懂,待日后本宫会给你安排。”程寰玥并未把苏叶的话放在心上,这般年岁又哪里懂嫁人之事,她其实也察觉了些,这苏叶为她梳妆打扮就好似过家家一般,脑子里想的全是她如何好看,这般倒是歪打正着了。
“奴婢都听主子的。”
她如今年岁还小,自是不应懂这些的,大晟宫规摆在这儿除非求了圣上或是皇太后,亦或者有朝一日程寰玥能坐上后位,那般她才有可能提前出宫,否则便是要等她二十五岁之时,故而也无须此时多言。
苏叶从内殿出来时,福安已经挨完板子了,宫中杖责同宫外不同,用的是栗木,虽未包裹铁皮倒刺,但栗木上却订满了铜扣,看似圆润不尖锐但打到人身上却是可打残的。
若是掌握好力道十板子下去是能打残的,故而福安此时已经面色有些惨白了,虽不至于被打残但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是下不来床。
这个惩罚对于犯了大错的福安来说刚刚好,苏叶看向受完刑的福安道“主子宽厚饶了你这一回,日后定是要谨慎行事,万不可再心存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