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浮九枝
明天还得在林玉京面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憋屈模样!
*
等到白涉慢慢感受到身体内的潮水退却,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他不知该如何缓解,只能被迫随着那火焰而动,火焰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让他颤抖。
满腔怒火被那一丛小小的,不知名的火影缠绕,包裹,同化,混合到一起,最后再也分不出彼此。
伴随着大妖的情绪波动,外面的雨也时大时小,青蛇又一头栽到了西湖睡大觉,显然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去了。
待云收雨歇,天边一轮清润的月现出模样,原本避雨的动物都出了来,各处瑟瑟发抖的小妖怪察觉到那股压抑的妖气消失,也试探着出来。
只有青蛇拍了拍尾巴,翻了个身继续接着睡觉。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才是对的,不过几刻钟而已,乌云又笼罩了上来,狂风骤起,沉沉的,比上次更加压抑汹涌。
洞窟内的摆设俱都已经被毁掉,化为浮尘,外面的水流湍急,掩盖了洞窟内偶尔一闪而过的银色。
洞窟之中,一片昏暗,只隐隐一片银光,再仔细看时,才知是一条蛇尾。
人身蛇尾的白涉趴在洞窟之中唯一一块儿没被毁坏掉的寒石上喘息。
在各个民间传说当中,蛇代表的意向从来都是偏像不好的那面,甚至有些地方认为蛇代表的是欲。
只白涉从未想过为何,他一向不受欲.望摆布,这还是他这几百年来头一回露出原本的妖的模样,甚至还带了几分狼狈。
没了平日冷清自持的仙人模样,全然一副妖孽的作派。
头发半湿,散落在背后,若隐若现地露出肩背。眼尾微翘,半瞌着眼,就连那双蛇一般的竖瞳里,都是潋滟水色。
从随意搭在石头边缘的指尖到头发丝都带着媚意,说一句媚骨天成都不为过。
洞窟之中,俱都是软靡的香气,教人一闻就软了骨头。
如果有人在这里,纵然白涉与林玉京有八分相似,也绝对不会错认两人。
比起林玉京,他更成熟,如果说林玉京是枝头青涩的果,自有一番酸甜滋味,而白涉则是已经饱满熟透,水润皮薄,只甜腻勾人,再无酸涩口感。
白涉喘息着,又闷哼了一声,最初的怒火已经被另外一种火焰包裹。
他满脑子只有许纤而已。
他已经被身体内的本能支配。
即使只是短暂的片刻,他也绝不能否认。
第12章
“谁开了灯啊……”
许纤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眼前一片亮,闭着眼也是一片亮亮的橙红色,翻了个身,随手抱着个什么温热的东西揽在怀里,嘟囔道,“关灯……”
原本要再睡去的,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儿,顺手捏了捏怀里的东西,热的,滑滑的,她猛地睁开眼,只见林玉京正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含笑看着她。
而她怀里抱着的正是他的另外一只胳膊。
许纤一时之间没想起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儿,火速弹开,紧紧贴着床里,跟只警惕的兔子似的。
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就洞房了,放松下来。
林玉京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手指捻了一捻,好似刚才的温热仍残留在指尖,“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呢?”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许纤睡觉不老实,心道自己再多睡一会儿就该到她踹人的流程了。
她哼了一声,没回,只看向床帐外,惊诧问道,“几时了?”
许娇容给她讲过的那些婚礼流程跟规矩太多了,但多少还是记得几条的,就算不记得,靠许纤自己看剧积攒下来的那点可怜的婚礼知识储备也知道一点,至少出嫁头一天得早起给公婆奉茶。
就算不愿意去,第一天也总得做做样子。
眼看着外头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许纤心里凉了半截。
不是她自己乐意去给人下跪,关键这是在古代,这么个样怎么不得给她扣上个不孝,不敬长辈,狐媚子的名头。这要是放在个封建点的家族,她公婆都能把她给沉塘了。
本来只想做个样子,结果做个样子都做成这死样了!
林玉京再怎么狂再怎么浪,只要他是个男人,稍微表现好一点就会有人赞他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但万恶的封建社会对女人就没有那么宽容。
尤其以许纤非常局限的古代知识观察了一下,感觉自己身处的地方大约是宋代,或者说是架空的宋代。
宋代的电视剧她也看过几个,社会风气对女人十分苛刻,嫁到男方家里还得给婆婆站规矩。
大约看出她面上神色不是很好看,林玉京略一猜,便猜到了许纤心中所想,仍是撑着头看她,笑眯眯道:“这府邸是我自己置办的,我父亲不在这里住,至于我母亲,在我两岁时就已去世了。”
而后便见许纤松了口气,只是过不几秒,那两弯如远山芙蓉般的眉又蹙了起来。
林玉京这次是再也猜不出来她所忧为何了,轻言细语问她,“怎么又皱眉?”说着伸手去抚平她眉心。
许纤挡开他的手,拢了拢衣领,非常严肃地开口,“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你娶的外室?”
从纳采问名到成亲,流程走得这么快,双方父母也没见过。虽然聘礼跟给她置办的嫁妆是很多,但她嫁过来了,那嫁妆还不是林玉京想花就花,她也没有权利管。
许纤只觉细思极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向林玉京的目光也变得格外狐疑。
不用伺候公婆是很好!但是外室!别说许纤一个现代人,就是古代人也知道给人当外室不好。
虽然许纤也看过几本外室文,但她自觉自己不是那个主角命,要真当了外室,最终结局可能不是追妻火葬场,而是人老珠黄被抛弃。
“什么外室!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两个是明媒正娶!”
林玉京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虽然时间紧,但各处礼仪我都盯着的,请的也是杭州最好的官媒。”
他也没那个闲心躺着了,而是坐起身来与许纤理论。大约是着急,连衣裳都未曾理,仍半松散着,半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再往下就是曲线漂亮的小腹,腹部两侧的人鱼线也露了一点,奈何只半遮半掩的,勾的人手痒,想掀开仔细看看。
“婚书也是我亲自写的!从起草的帖子到最后起细帖子,删删改改了一夜,多少人求我写一幅字尚且不能呢,你是不是连看也未看过?”
林玉京虽然不爱读那些之乎者也,更不耐烦写那些枯燥虚浮的文章。但他自小开蒙,基础都是从小打好的,虽说出去与他本人气质不怎么符合,但林玉京其实最工端楷,一手字便是连南山书院的先生都要赞上一句的。
许纤被这么一反问倒是无言以对了,忽然发现自己成了理亏的那个,但她也不好意思辩解。
因为她确实是没有看过,不过,许纤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林玉京的衣裳深处,腹肌倒是看过的。
印象里姐夫好像跟她提过一次婚书怎么写,她哪里懂这个,就回了一句随便写写算了。
正愧疚着呢。
却听林玉京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想着横竖并未与我洞房,若是婚书未写,你好再挑个好看的书生去?”
“痴心妄想!我劝你早歇了这个心思。”
林玉京早先就怀疑许纤仍旧对高海那个书生仍存旧情,毕竟之前她就说过,就算当尼姑都不会嫁给自己,如今更是确信了她的审美就是白衣书生。
想必昨天说要嫁给自己,也只是为了护着高海而已。
那种瘦竹麻杆到底有什么好的!柔弱到一阵风就能吹走。
林玉京心中妒火几乎是顷刻间便燎原。
许纤满怀愧疚一扫而空,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副反派模样的林玉京。
他有这么好看一张脸,干嘛就非得自我代入拆散人家姻缘的恶人?不过,他这副阴森的神色也是挺带感的。
长得好看就是不讲道理,嫉妒到面容扭曲都别有一番风味。
“我在这里跟你讲清楚,你我明媒正娶,所有一切都是过了明路的,便是洞房……等过两天后也就成事了,反正你我之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旁的心思都不要再生。”
林玉京说着起身去拿婚书,待他从箱笼最底部拿回来,许纤一边理头发,一边慢悠悠说了一句,“我不识字。”
就在刚才,许纤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人设,她可是当了二十年的傻子!傻子看得懂什么婚书啊?傻子都不认字!
她无辜地眨巴着那双盈盈醉人的眼,让人连句狠话都说不下去。
至少林玉京是说不下去了,捧着那婚书,自己站在床边,咬牙生了半天气,不能朝着婚书撒气,更不能朝着许纤撒气,胸膛起伏剧烈,从牙缝里挤出句,“往后我教你认字读书,从头开始。”
许纤又不是真的不认字,繁体字猜着也就看懂了,哪里肯浪费时间跟他一点点从头学。
眼看要把自己一脚踹进学习的深坑了,她深思片刻,十分诚恳道,“我听说你在书院并不怎么读书来着,想来也是不喜念书的,我既嫁了你,自然也是一脉相承的,不若就算了吧。”
学渣一个,教她真的能行?古代不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干嘛自己还得念书。
又不是高考。
她认的那些简体字读点闲书也满够了,读多了书她还能去考科举吗?一点动力都没有。
许纤原本也有心跟其他穿越女一样搞搞肥皂、水泥、火药啥的,可惜距离高考已经太远,啥都忘了。而且宋朝基本该有的都有了,加上看着对女子拘束实在严,也就死了这条心。
“这话不妥,”林玉京冷笑一声,“若你不认字,往后若是指着这婚书说我胡说可怎么是好?不认字,这婚书说不认就不认了,我岂不成了你的野男人?”
一句话,敲定了许纤往后的学习生涯。
林玉京当即就去制定许纤的学习计划了。
寝室内就有张大书桌,他一挥而就,写完的时候许纤还在跟衣裙做斗争。
她以前的衣裳不多,也都半旧了,林玉京便没让她带来,说是都给置办新的。
只是许纤挑了一件,怎么也穿不好了,样式太复杂,她不知道怎么穿。
许家小门小户,许纤以前又是个痴傻的,自然不肯给她置办好衣裳,都是跟着许娇容才穿点好的。
只是许娇容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姐夫李公甫也只是县衙一衙役而已,穿的也只是平常人家穿的,最好的便是那件红罗裙,就是那件红罗裙也是许娇容的嫁妆底做的,也已经穿了几年。
许纤知道许娇容对自己好,之前跟林玉京说过,一点财物都不要送到许家,全部送到她姐姐那边,不然她就不嫁。
许娇容原先想把那些聘礼一并给许纤带回去,再添上些东西,“好让人家知道,我们不是卖女儿的,林玉京瞧不上我们给置办的嫁妆归看不上,但我们该置办还是得置办,不然你嫁过去都抬不起头。”
被许纤好说歹说劝下了,她不知道穿过来的这个身体为什么跟自己生得一模一样,也不清楚她是不是自己的前世,但怎么说,现在是她在这个身体里。
该还的恩,要还。
虽说也不知该如何还清,也不知许娇容为她操心这些年,那些财物能不能还清,但这世间没有只向人索取的道理。
许纤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试着该怎么穿,她看着倒是知道一点该怎么穿,只是手笨,该打的结打不上。
正想着,林玉京凑了过去,他拦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那条怎么也系不好的腰带,替她系好,又一一替她披上薄衫,戴好配饰。
待一切打理完毕,才含笑道,“往后这些事须记得喊我来做,玉奴伺候夫人。”
他从后拥着许纤的腰,侧脸贴着她鬓边,唇在她发上若有似无地碰了碰,“要梳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