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浮九枝
青蛇应是应下了,只是他最讨厌鳞片被淋湿,思考了一会,便敲了敲尾巴,唤出一胖一瘦两条小黑蛇,转头将这差事外包了出去,“将许纤送回家。”
想了想,又叮嘱道,“多少装个人样儿,别吓着她。”
许纤撑着伞,沿着路边人家屋檐下走,来到这个朝代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还有些记不清路,加上雨势大,看不清前方,竟真迷了路。
看着一条条巷子都长得一样,许纤有心找个人问一问,只是这么大的风雨,街上哪有行人。
反倒是天色愈暗,许纤老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似的,她走得快,身后那身影便也快,她走得慢,身后那身影也跟着慢。
茫然地站了片刻,好不容易看到了前面有个身影,她快步过去,拍了拍那人的手臂,“请问……”
那人转过身,赫然便是林玉京。
林玉京原本疏离的笑在见到是她之后,便换了个样,弧度扩大几分,眉眼也弯了下来,整个人柔和下来。
许纤认出是谁之后,话就吞进肚里去了,她对这位逼婚自己的小公子还是有些打怵,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林玉京也撑着一把伞,身后一架马车停着,显而易见是出来办事的。
见许纤后退,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许纤退一步,他便跟两步,直到她停住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还更近了。
“明日我们便要成亲了,”林玉京道,“我出来给你置办嫁妆。”
嫁妆原本都是娘家人给置办,只是林玉京大约是没瞧上许家那点破烂,亲自列了一张单子给许纤,说那便是她的嫁妆。
那单子许纤跟许娇容一块儿看过,两人甚至怀疑林玉京把林家所有家底都给掏出来了。
如果说嫁妆跟聘礼能代表一点诚意跟真心的话,林玉京的诚意与真心已经天地可鉴了。
许纤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对自己一见钟情,也不知道对方是见色起意还是如何。
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么一个高富权帅,还是一个比自己年轻的高富权帅对自己如此上心,还哐哐砸钱,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
如果不是个烂黄瓜就好了,许纤不知第多少次感到惋惜。
商铺内陆续有人往马车上装箱笼,林玉京回头看了一眼,把伞扔给马夫,对着许纤道,“小生没有伞,不知姑娘能否可怜可怜我,免去我风雨之忧。”
他垂下被雨水打湿的眼睫,显得格外可怜,一向强硬霸道不讲理的人示弱之后,便极其容易让人心疼。
许纤还没回过神来,林玉京已经接过了她的伞,压低伞檐,带着她往前走了。
许纤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她刚想说什么,脚下一软就要往前扑去,幸好下一刻就被林玉京拦腰捞了起来。
“低头看路,仔细跌跤。”
林玉京一面捞着许纤的腰免得她掉下去,一面又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刚刚还跑得那样快?”
他的手格外灼热,许纤腰上又是个敏感处,脑子轰的一声,本就被刚才的两个黑衣人吓到使不上力,现在更是整个人只能借着林玉京的支撑勉强站着。
懵了几秒,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有人跟着自己的事,便回过头去看,当真模模糊糊在雨幕之中瞥见了两道黑影。
她心里一惊,顿时后怕起来,也顾不得林玉京的手还揽着自己的腰了,趴在林玉京怀里,只庆幸半道还碰到了他。
她小声道,“我今天是跟姐姐姐夫一块儿出来的。”
雨声太大,林玉京听不清,许纤又大声说了一遍,他却还是听不清,无果,许纤只好让他附耳过来。
林玉京将伞往许纤那边倾斜,弯下腰去听她说话,两人身形差距大,这个动作几乎将许纤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怀中。
许纤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告诉他,随后道,“好像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
林玉京自从听见那老嬷嬷与她分开时,脸上的笑意便没了,待听见许纤与那两人同船渡湖时,更是肉眼可见的冷了脸色。
“还好碰到了你。”许纤最后道。
林玉京闻言,神色一怔。
他起身,垂眼瞧着许纤,视线落在她脖颈,又滑到小巧的耳垂,半晌才出声,“你以为我便是什么好人吗?”
许纤仰头看他,“怎么可能,但是你已经都坏完了,你又不会把我卖到青楼楚馆去……”
顿了顿,似乎是感觉林玉京人品也没这么牢靠,补了句,“至少现在不会。”
林玉京闻言立刻黑了脸。
许纤从不否认人性的黑暗,在现代听说的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都太多太多了,何况古代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地方?许纤从来都是把人往坏里想的。
像林玉京这样逼婚的,反而是小儿科了,显得有些甜。
许纤如实说了,林玉京便冷笑,“你怎知我不会使出那种下九流的招数?”
要知道他一开始替高海想的法子,还有传出去流言蜚语,败坏她名声的方法。
许纤撇撇嘴,“你这人可真难伺候,说你坏你不高兴,说你好,你也不高兴。”
虽然说是比烂比出来的好吧,但多少也算是夸他了呀。
她说这样的话时,自己不觉得,语气却是三分怨七分娇,听得人心软。
第6章
至少林玉京当下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心想自己为何要与她争这一点高低上下的小事,白白惹得她不顺心。
只低声道,“反正我不会把你卖掉就是了。”
许纤本想跟他分开些距离,只是雨天路滑,不好走,在这个过程中林玉京还贴心地扶了差点跌跤的许纤一把,显得她刚刚手脚并用的扭动有些可笑。
许纤索性摆烂,借着衣袖的遮掩,揽着他的胳膊,将自身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上去,借他的力往前走。
林玉京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弯了弯。
许纤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一边走一边道,“现在这么说罢了,万一你落魄了,谁知道会不会卖掉我。我爸…我父母又不疼我,姐姐家也是小门小户,一旦嫁人,还不是任人宰割。”
就是娘家有心要管,也没什么用,古代女子简直没有人权,就像物品一样,出生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许纤想到这一点,不由伤感,“就连公主,都有被驸马打死的呢。”
皇家尚且不能为女儿讨回公道,又何况平民百姓家的女儿。
林玉京转过头,安慰似地在她发上吻了吻,眼睛之中满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爱怜,“所以我才给你备下了那些嫁妆……”
就是因为她父母靠不住,所以他才特意给她那些嫁妆傍身,几乎是将自己这些年来经商所得全部投了进去。
或许是这吻过于快速又轻柔,许纤没察觉到他做了什么,她还专注于两人的话题上,忍不住挑刺。
“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些嫁妆我又守不住,你族里那些人可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林玉京设想了一下她说的话,只略一想,心中怒火顷刻燎原,杀意满盈,恨不得当即便将族中可能会做出此事的人给杀干净。
直到怀中的人轻轻颤了颤,他的意识才回复,低头看她。
不顾自己半边肩背已经湿透,又将伞往她那边越发倾斜,替她遮风,温声问道,“冷了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换了个姿势,直接将人单手抱起,许纤小声惊呼一声,顺着他的发力将脸埋入了他怀中。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就快到了,先忍一忍。”
直到前头见李府的牌匾,才依依不舍地将许纤放下,遗憾这段路太短。
临别之时,林玉京忽道,“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那些潜在的威胁,他都会一一处理好。
许纤不怎么信他的花言巧语,嘟嘟囔囔的,“好听话谁不会说,你对我只是见色起意而已,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又对别人上了心。”
这个威胁,林玉京想,他也会处理好。
“别担心,”他温柔出声,“我会想到办法让你安心的。”
许纤感受到了那话中如同沸水般满溢而出的温柔,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提出自己要求的机会。
于是她站在门内,半仰了头,故作可怜地看向门外的小公子。
“我、我还有个顾虑……”她咬了咬唇,表现出来了非常流于表面的羞涩。
但林玉京没看出她的敷衍,他的内心只止不住的对她涌出爱怜,“你尽管说。”
于是红裙的小美人垂下眼帘,手指绞缠着衣袖,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内心是想嫁给你的。”
“毕竟你比我年轻,生得又俊秀,家世也好,任谁看来,都是一个怎么都挑不出错来的如意郎君了,只是……”
林玉京的心又因为她这些话软得一塌糊涂,道,“只是什么?有什么不好,你尽管说出来,我改就是。”
“那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许纤提前给打了个预防针,在得到对方我肯定不生气的承诺之后,才抬起衣袖捂住嘴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咳了咳,而后捂住胸口,西子捧心状道。
“我这个人身子弱,打娘胎生下来就脑子不好,好不容易才喝药草喝成现在这样。”
说着话音一转,“你这个人万般好,只一点不好就是……”
她偷偷抬眼看林玉京,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就是太风流了些。也不是我说话不好听,男人其实是很脏的,那烟花柳巷之地是他们糟蹋女人的去处,把病过给女人,女人又再过给其他男人,就这么一个过一个。少年还好些,但我听说你去那地是去得很勤快的。”
越说,林玉京脸色越发不好看。
但许纤还是强撑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在想,要不我们成亲后就不做那事了?往后我也不管你去哪里,我们就这样好好过。”
他硬生生被气笑了,“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许纤眼睛一亮,“你也觉得好对不对。”
林玉京胸膛剧烈起伏,等差不多平息才道,“你确实是个小痴呆,脑子或还没好齐全。”
“这方面我可能确实是配不上你。”许纤道,“但是你这么脏,也配不上我。”
她伸出手指细细数,认真的模样十分娇俏。
“你看,我听人家说你灵秀,做生意从没有失手的时候,但不爱看书,我也不爱看书,这一点我们谁都不好。但是在私生活方面……”
她叹了口气,目光从上至下打量林玉京,最终在他下面那处停留了几秒,看得林玉京额头青筋暴起,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虽然一句话都没再说,但胜过了千言万语。
林玉京咬牙,“我没……”
“嗯?”
许纤抬起头,她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期盼的目光看着林玉京,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就这么过了。
“我说,我不……”林玉京话到嘴边又停了,如玉的脸上红了又红,他恨恨地往前走了一步,与许纤待在同一屋檐下。
伞被收起,靠到一旁,许纤察觉到点危险的气息,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门后,露出半张脸,非常没骨气地火速滑跪,“有话好好说嘛,有什么事情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
下一瞬,她的脸颊被林玉京一只手掐住,他贴着她侧脸,咬牙切齿道,“我仍是处子。”
许纤懵了懵,两侧的脸颊被掐住,用鼻音“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