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浮九枝
林玉京亲吻她,附到她耳边道,“我爱纤纤。”
许纤听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醉了,她听了就笑,林玉京就跟着笑,他喜欢许纤笑,不管她是得意还是嘲笑,于是他每吻她一下,就说一句,“我爱纤纤。”
也不知说了多少遍,第十二遍,或者是第十一遍的时候,许纤在他开口的瞬间,跟他一同开了口。
“我爱纤纤。”
“我爱玉奴。”
林玉京的动作顿了一顿,眼中一片被点燃的红色。
琴弦绕了最后一下,最终收紧,崩断。
帐纱之上人影交叠,床帐四角坠下柔润的明珠,那明珠的颤动忽地激烈起来。
圆月柔润,怀中尽醉。
芙蓉帐底,交颈合欢。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纤酒醒了小半,欢愉之中,莫名觉出林玉京有些不同,刚想回头看一看,却被身后的人捏着下巴吻了上去。
鸦青的发随着他的俯身一同倾泻在她脊背之上。
许纤直接被亲得迷迷糊糊,又被随后的欢愉的浪潮沉浸,自然也就忽略了身后的异样。
银白色的鳞片自床榻之上扫过,覆在身后的人,不,应该说是半人半蛇的妖怪,那双梅红色的竖瞳自始至终都未从她身上离开。
浓重的妖气沉沉的,黏腻地绞缠在了一起,自门窗的缝隙之中进来,小心又贪婪地缠绕上许纤的发,许纤的手,许纤的身体。
仿佛要将其吞噬殆尽似的。
今夜她醉了。
白涉想,幸好她醉了。
……
第二天早上,担心了一晚上的青蛇就过来了,见许纤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半颗心,试探着问了许纤几句。
许纤正襟危坐,表情严肃,陷入沉思。
青蛇原本放下的那半颗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许纤才懊恼道,“忘了,我断片了,但是我记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说我还记不起来,你一说我就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了。”
青蛇不动声色,“哦?多么重要?”
“就好比昨晚中秋我好像吃的国宴。”
许纤语气沉重,痛心疾首,“但是我喝太多酒了,把味道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了!”
青蛇:“不如再让厨子做一桌?”
“这只是个比喻,我也不是想再吃一遍……啊,不是,吃还是想再吃的,但我想吃的是国宴不是中秋宴。”
许纤爬起来,提着裙子就跑向了书房,“我得去问一下林玉京他记不记得。”
林玉京最近总是打扮得很好看,也不是说以前不好看,先前总是带着点吊儿郎当跟浪荡的纨绔子弟的气质。现下打眼一看,第一观感就是世家贵公子,虽然偶尔在她面前会露出点阴沉狠毒的反派真面目。
但大部分时间都非常具有迷惑性。
哪怕捧着本账本在算,也让人觉得他手里肯定拿着的是本诗集。
就,非常风雅。
许纤就站在书房门口,静静观赏了许久林玉京风雅贵公子的侧面,才听见里头无奈地叫了一声,“纤纤。”
许纤回过神来,跨进去道,“玉奴真好看。”
林玉京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纤纤过来做什么?”
许纤的视线又被他的手牵引了过去,骨节修长,洁白如玉。
修长的优点她是体验过一两次,许纤面上一热,连忙转移开视线,回归正题,“昨天晚上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林玉京沉吟片刻,“昨天纤纤睡得异常熟算是不同寻常么?”
“我哪天睡得不熟才不同寻常吧。”
“昨天纤纤耍赖要我抱算是不同寻常么?”
“我哪天不要你抱才不同寻常吧。”
“昨天纤纤说爱我算是不同寻常么?”
“我哪天不说爱……”
许纤嘴比脑子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脑子追上来的时候,已经说出来了一半,再抬眼时,就见林玉京得意的笑,脸一下子红了。
说出这类字眼总让她下意识就想反驳,害羞,许纤心下羞恼,急着掩饰自己的失言,“好哇,你捉弄我!”
她急急道,“我昨天肯定没有说这句话!”
即便是要说,也肯定是在一个非常正式的场合下,等她鼓起勇气再说,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被他诈出来。
显得她的心意很不真诚似的。
林玉京就笑,弯起眉眼,“是我的错,不该作弄你。”
他轻巧地顺着许纤的话说,让她把这件事给掀了过去。
许纤松了口气,她闷闷道,“以后别这样说了。”
“好,”林玉京温声道,“往后再不了。”
昨晚也只是他偶然得来的一句,不该奢求太多。
能在她身边待着,林玉京想,已然是侥幸了,他怎么竟敢奢望爱呢?
在她那边,便是地位不对等都绝不会产生爱情,更何况人妖殊途,他如今已经是妖了,而许纤往后是要踏上云端的,与他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再无可能。
此生,昨夜一句便已足够。
许纤没发现林玉京层层叠叠的掩盖之下的情绪,她急于掩饰自己的真心,错漏了这一点。
第63章
◎白蛇◎
道观修建得快, 明年就能起用了。
李青城这一次还是暂居这边的府邸,秋日是收获的季节,妖怪也少出来作乱,他这几日都闲着。
某日下午,跟青蛇对酌时,李青城忽地道,“明年迎春花开时, 昆吾就又开始招生了。”
“我想让小花小草, 许纤都去试试。”
青蛇一顿, 道,“昆吾?”
“嗯,小花小草年纪小, 现在应进考不进去,许纤磨炼些时日是能进去的,头一年进不去就第二年去。”
“你不是一向看不顺眼昆吾,说昆吾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么?现在怎么想着把徒弟都往那里头送了?”
李青城虽看着不着调,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在外有几分声名。算起来年纪也不大,就算放到昆吾也能在年轻一代内排得上名号。真切地按照实力来排,排个前几席总是可以的。
他野路子出来的,瞧不上那一板一眼的做派, 曾放言说昆吾误人子弟, 为此还闹出些不愉快。
“此一时彼一时了,”李青城道,“我今天早上起来瞧它就忽然顺眼了。”
青蛇叹息,将手中茶杯放下,微垂下眼,看着杯中涟漪,“你是想找个借口让许纤跟白涉分开吧。”
李青城哑哑一笑,“瞒不过你,我虽与白涉交情久些,但许纤已经拜入我门下,她拿我当师父尊敬,我就得负起师父的责任,多替她打算着些。”
“我不信你没察觉到白涉的变化。”
李青城靠在栏杆上,拎着一只酒壶,坐姿随意,一只腿伸着,一只腿屈起来,头发盘了个道士的混元髻,碎发凌乱,落拓不羁得很。
他拎起酒壶喝了一口,“我原先不反对他俩在一块,是因着白涉走的是那条成仙的路,虽说是妖,实际上已经是半个散仙,可如今……”
李青城叹了口气,“他哪还有半分仙的样子。”
“就算不成仙,做个妖怪也行,咱也不是昆吾那些死脾气的人,见妖必除,但你我瞧在眼里,白涉走的也不是这条路。”
他犹犹豫豫,还是含糊着说的,没敢将那个字说出来。
总得来说,世间妖有三条道可以走,一者断情绝欲,积累功德,走的是成仙的路:二者随心所欲,手握屠刀,走的是成魔的路:还有些不清不楚混着的,不想成仙也不想做魔,就继续当个妖怪。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个高远目标,无论成仙亦或者成魔,都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对修为心性要求都极高。
李青城也纳闷,成魔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大多数妖怪作恶多年,业果加身,也修不出半点魔气,顶多算是个恶妖,怎么白涉就那么容易?
“自上次蜕皮被金鹏妖打断之后,我原以为他总要修养几十年,可他实力却是不升反降。”
一只妖的善恶尚且还有商酌的余地。
部分修道者对未曾作恶的小妖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于堕魔者则不同了。
格杀勿论。
李青城都能注意到的事情,青蛇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身为妖怪,又未曾见过魔,对这类转变不甚敏感,亦或者也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白涉正在堕魔的事实。
“可白涉手上从未沾过血,他身上的功德深厚……”
李青城挥挥手打断饿了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就算最不容易堕魔的修士也有走火入魔的,上一只魔不就是昆吾的掌座么?一辈子除魔卫道,又出身为人,修仙路走得比妖顺当多了,不知为何生了心魔,失了神智,屠掉昆吾将近半数峰主后冲破突围,幸而有金山寺支援,佛祖怜悯,降下罗汉相助,将其斩杀,现如今昆吾还未曾缓过气来。”
“你也别怪我,我实在害怕,”李青城唠唠叨叨的,“虽说白涉身上魔气并不明确,但我猜着八九不离十。”
心境上的关卡最难过。
仙魔之别,看似天壤,也只是一念之间。
李青城道,“等过几天,我就让我师弟,啊,现在应该是徒弟了,让他带着小花小草先走了,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我等明年开春,带许纤一块儿走,你有空的时候向许纤还有白涉那边透个口风,听听他们怎么说。”
青蛇抬眼,“不行,你得跟我一块儿去说。”
他一个人可打不过白涉,虽然加上李青城也够呛,别以为他不知道李青城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