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谷雨穆
“说起来，那颗塔菲石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报纸下移, 他很清楚地看到兰希倒在桌子上，被压出明显印子的脸。
“希斯给的……”
兰希刚清醒过来的嗓音还不是很清晰。
库洛洛话费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这个名字的具体归属。
中间的思索表情没有逃过兰希的眼睛。
“你……还跟他一起过了圣诞节呢，好歹记住人家的名字啊。”
不知道库洛洛是怎么想的，但兰希觉得，至少希斯应该觉得那个雪夜是幸福的。
面对对方的沉默，兰希叹了口气，或许他们这种人的确不太需要多余的感情。
但是人真的能摒弃掉自然产生的情感吗？还是他只是用理智将那些多余的东西掐断？
兰希并不清楚库洛洛的本质如何，这个男人太会伪装，又很擅长在行动和言语中加入一丝能够被人轻易捕捉到的真心，让人摸不透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妄。
“我记得我们在的那段日子他并没有给过你其他东西。”
“是啊……但是我跟某个达成目的就远走高飞的盗贼不一样。”
兰希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眼神飘忽，似是在回想在罗塞城的那几天：
“我可做不到把希斯的尸体丢下不管……人死了如果有人能送一程的话应该算得上圆满吧，我想。”
没有过多交代自己进行了哪些简单的祭奠，兰希只是告诉他，希斯的尸体在她念完悼词后就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自燃，才留下了这颗塔菲石。
“听起来像是誓约的一种。”
“可能吧，嘛，反正找回来的那颗石头还不是要被你抢走，明明是希斯留给我的遗物来着。”
“按照团长喜新厌旧的性格，你可以等哪天团长不要了再去淘回来。”一旁的侠客给她出主意：“不过一般黑市上的价格可能会虚高很多吧？”
这个信息兰希倒是第一次听说。
库洛洛的形象在她心里更加糟糕了。
她连忙直起身子，想起什么来：
“……我给你的圣诞礼物你不会也已经扔了吧？”
虽然那个狸猫挂件是她没有任何准备顺手买的，但怎么说也是礼物嘛。
“你是指那个装了定位器的东西？扔了。”
“……”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兰希也忍不住轻声谴责：
“糟蹋别人的心意会遭天谴的……”
库洛洛实在是不明白装着定位器的礼物到底包含着什么心意了。
真的包含心意的礼物，是他侧胸口袋内侧放着的橙色宝石项链‘海上太阳’才对。
“你当时送了什么啊？”侠客对他们的谈话很是好奇。
“呃、狸猫挂件……”
只见侠客眨了眨眼睛：“啊。”
“团长上次回流星街送给教会小孩子的那个东西？”
……！
兰希转过头去，伸出手指，将男人遮住一点脸的报纸拉下来。
库洛洛抬眼，看向打扰自己阅读的罪魁祸首。
女人一脸玩味探究的表情，似乎是在这个盗贼头子到底是用什么表情把那个礼物转送给流星街的孩子们的：
“真的假的、你也算难得干了点人事？”
面对她的调侃，库洛洛勾起唇角一笑：
“怎么，把东西给孩子们你就乐意，被我拿走就不愿意？”
兰希：“……”
“我哪里不乐意？你要的东西不是都给你了？”
“啊……肚子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侠客突然站起来，往包厢门外走去。
他可不是傻子，包厢里的气氛怎么看怎么微妙，识相的团员要及时给自己团长腾出来单独空间。
剥落列夫同样接收到他的信息，一并站起身。
“唉、飞坦，走啦。”
侠客看着无动于衷的飞坦，伸出胳膊去捞依旧坐在位子上的人。
飞坦：“……啧。”
不一会包厢里就留下并排相坐的两人。
兰希还在跟库洛洛清算目前为止他们相遇以来他犯下的所有罪行：
在罗塞城蹭她做的饭、吃她的零食、截胡阿斯彭家族的财宝、偷走她的念能力、抢走她的毕业设计、把她家当作赃物仓库、顺走她家里的名贵茶叶……
“目前为止我哪里有拒绝过你？只是你做事不能太过分吧？”
“就算是强盗，也不能逮着我一个人狂薅啊？”
可持续发展懂不懂啊？
库洛洛静静地听着她心里有关自己的罪状名单，并没有告诉她，在兰希不知道的地方，他所抢走的东西远不止这些。
将报纸折起，盗贼首领发觉，兰希对自己的放纵绝不只是因为她没有能力反抗，而是在她眼里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我很好奇。”
相对运行的列车从窗外擦过，发出轰鸣声，男人的声音在包厢里清晰无比：
“对你来说……到底什么东西才重要？”
与对方迷茫的目光相对时，库洛洛心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宝藏，金钱，名誉，她从不真正关心，感情，才华，性命固然重要，在母亲的遗志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兰希行动的动机非常好懂，为了活命想要解除诅咒，为了毕业想要拿回作品，但这一切的背后大概只是因为安格尔对她的期望。
“算了、不必回答也没关系。”
他很清楚的明白，对方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的相似性。
只是自己行动的驱动力更加浓厚强烈，而兰希像一只没有绑紧开口的气球，即使依旧膨胀，却也渐渐任由他人揉捏变得干瘪。
有着强大的潜力却显得如此脆弱。
“你有时候真挺莫名其妙。”
兰希发现库洛洛有时候会想太多。
她自顾自站起身，决定跟随本能行动：
“我也想吃东西了……”
-
现在已经错过了饭点，餐车上的人不多，出餐的速度也很快。
用叉子卷起番茄意面，味道一般，不过兰希也并不期待餐车上的食物质量。
“你们不觉得她身上的诅咒还会给我们
带来阻碍？”
与兰希相对而坐，飞坦突然提起她身上相关的话题。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人好像讨厌她……
“我现在的愿望是，成功消除诅咒。并不是希望你们成功将宝石带回。”
兰希：“所以就算厄运会根据我的愿望产生阻碍，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吧？”
侠客会想起昨天调查到的信息，加上一些类似念能力的固有规律，补充道：
“厄运发作的时间其实有一定的冷却期，如果昨天发生的事对这位小姐来说是非常倒霉的事情的话，那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发生类似程度的‘厄运’了。”
“呵呵……对我来说最倒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发生类似倒霉的事情大概就是足以伤及性命的事了。”
兰希一边咀嚼，一边自嘲地调侃。
飞坦：“哦？那你嘴里吃进的东西也要小心了，没准就被人下毒了呢。”
这人话说的像是善意的提醒，怎么给人感觉恶意满满啊……
兰希决定沉默，不跟对方多话。
将叉子重新插入面条内，右手熟练着继续一转，抬手准备将餐点送入口中的瞬间，右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
坐在身侧的库洛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流血了。”
他说。
“嗯？”
兰希一怔，顿时也感受到一股带着凉意的液体从鼻腔内流出。
左手下意识地去触碰，映入眼帘的是满手的鲜红。
毒……？
坐在对面的二人顿时警惕起来。
刚刚的玩笑仿佛真的灵验一般，如果有人下毒，说明这辆车上早就有盯着他们的人存在。
但是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人感知到异样。
所以盯上他们的大概率是高手。
感受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紧张，兰希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伸出手去够一旁的餐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