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谷雨穆
这两个选项可以说是毫无差别, 势必都要死一部分人, 区别在于他们死的地点不同罢了。
兰希没有像当初在公路上飙车那样想办法糊弄交警来保全他们的生命，而是把这些人的生命同样摆在了赌桌上。
“不一样。”
兰希没有反驳他的观点, 补充道：“普通人仅仅是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被人杀死, 属于是天降横祸。”
当时的公路上的交警就属于这一类别。
“而主动接下了不属于自己的‘机会’, 这种事情往往都伴随着风险，代价往往会比想象中更高。”
所以，不管是当时在销赃的酒店杀入的盗贼，还是参与这场交易的负责人，在即将面对幻影旅团下的杀手时，兰希都没有特意去阻拦过什么。
更何况，杀人的是幻影旅团, 不是她。
即将发生的事她没有办法改变，只能稍微利用一下整体局面，兰希属实没有必要因为‘旁观’而愧疚。
剧院的灯光渐渐黑了下来，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这是演出即将继续的信号。
舞台上的灯光亮起，音乐回荡在整个剧院里。
库洛洛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一边看起这个没有开头的故事，一边向着身边的人搭话。
“你讨厌猎人？”
兰希从没有表现过特别厌恶某一事物和人，想起来她曾经的确偶尔对猎人抱怨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什么猎人网站不注重隐私啊，猎人证没什么含金量啊，猎人不靠谱之类的。
“还好，只是稍微有点看不惯。”
两人的声音不大，很快就被巨大的音乐声吞没。
“原因呢？”
库洛洛问，发现对方表情有些疑惑，显然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于是男人凑近，为了防止兰希本能的后移，他特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脑袋。
“我说，你讨厌猎人的原因，我很好奇。”
热气喷洒在左耳，是和那天晚上相同的语调。
想移开距离就被对方的手掌固定在原地，兰希真的不想转过脸，就这样斜着眼瞥他。
是非常简短的答案。
“……因为猎人考试我考了三次都没过。”
库洛洛愣了一秒，知道这并不是她心中最根本的原因，却也不由得笑了出声。
“哈哈哈……”
兰希急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能不能有点观众礼仪……’”
演员已经走上舞台，酝酿饱满的情感从嘴里吐出台词，他们的位置本来就很靠前，在人家演员尽心演出的过程中聊天真是太不礼貌了。
“等结束再说。”
给了库洛洛一个眼神，示意他要么离开，要么安静地坐着。
男人这才把视线转回到舞台上。
即使错过了第一幕，他也能通过接下来人物的对话和故事发展推测出大概的前情。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不富裕但善良的男人，在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后，并没有独占，而是将这笔钱分给村里的人，帮助他们的生活，事业，渡过一些难关。
男人受到了所有人的感激，大家一致推选他作为村官，改善村子里的生活。
他尽心尽力地为大家工作，直爽的性格让他在村子外也结交到了更多朋友，其中包括市里的书记官。
“哈尔文，你为何看起来如此疲惫？”
“书记官先生，作为村子里的代表，需要操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您作为书记官，是如何保持容光焕发，有效率办完如此多的事情？”
“想你这样尽心尽力的人实在是稀少，哈尔文，你需要两个下属，把事情交给他们来做。”
书记官说，你是村官，是时候培养一些人才来帮助你做事。
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时间来操心应该操心的事，等你到了城里做官，再把位置留给他们便是，他们会感激你的。
库洛洛很快理解，这并不是好人帮助他人的真善美剧本，而是在讲男人如何一步步往上爬到更高位置的奋斗剧本。
看起来像普通人喜欢看的升级流爽剧。
很快，他又改变了想法，主人公虽然靠自己的手段做到了以往不敢想的位置，但他的本心却发生了很大的偏移。
哈尔文在听从建议把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做后，有了许多“向上社交”的机会，很快脱离了这个小小职位。
接着，随着他手里握住的权力越来越大，他的笑容从发自内心的情绪表达变成了一种伪装情绪的手段。
他再也不需要靠慷慨换取人们的感激和信任，只因为他在城里有足够的话语权，一句话就能改变许多事。
在看多了普通人的笑脸和赞美后，哈尔文早已失去一开始雀跃的心情。
他专注于走向更高的位置。
“你猜猜他的结局？”兰希轻声问他。
库洛洛；“大概是跌落神坛吧。往往故事都会这么设计。”
盲目追求权力的人在忘记自己的本心后会重新回到一开始的位置。
“不，哈尔文变得很成功，他差一点就当上了大统领。”
所以这部剧很受一些脑子不太好的年轻人欢迎，大家都认为这是一部非常励志热血的升职记。
两个小时很快结束，像兰希说的那样，结局看起来盛大又完美，但库洛洛很轻易地捕捉到故事里满满讽刺的意味。
“一个普通人被权力吞噬的故事。”
两人缓缓起身离场，并排走着。
“权力会将一切变得扁平，哈尔文尝到了一点支配他人的好处，就会继续渴望更大的权力。”
同样，观众也会因为主角尝到的甜头而渴望他拥有更大的权力。不管剧中还是剧外，所有人的手，包括哈尔文自己，都在将他推到一个更高的位置。
库洛洛带着她走向15楼的餐厅。
这里人少很多，每天开放位置限定，是需要提前两天预约的料理。
窗边的位置能看到甲板上炫目的灯光，兰希点完餐才反应过来，现在有点像在约会。
男人正式的装束和夜色非常相配，微弱的烛光在他脸上跳动，库洛
洛回望打量着自己的人。
“怎么不说了？观后感。”
兰希本来打算开口的话憋在嗓子里：“我看了很多遍了……应该谈谈你的想法才对。”
“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我可以推测到你喜欢这部剧的原因。”
兰希沉默，眼神里有一丝好奇，同时带着对答案的回避。
库洛洛轻笑：“你在害怕？”
“害怕自己像主人公一样，变成权力和欲望的奴隶……只有你在看到结局的时候一点都不开心。”
她垂下眼睛，将视线放在玻璃外黑漆漆的海面上：
“在主人公从村官晋升到城里之后，一开始那些村民角色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往日相处的人在他眼里变成了文件上的字，报表里的数字。”
这难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
从玻璃的反射里，她盯着库洛洛的侧脸：
“当然，强大的念能力也是权力的一种。”
当能力过于强大，在剥夺他人性命变得像喝水一样的时候，性命就不再有价值。
在她看来，幻影旅团就是这样。不止是幻影旅团，还包括那些大部分猎人。
库洛洛有些摸索到她抗拒变强的理由。
兰希的手里已经有足够的“特权”，连品行端正善良的哈尔文都无法禁得住权力的诱惑，深知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背后隐藏着什么的兰希本能地抗拒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她保持这样就够了，不需要有更多的东西。
精致的餐点被放到桌子上，库洛洛优雅地将她点的牛排切分成小份，放到兰希面前。
兰希确认了，这真的是一场约会。
得体的西服，演出结束后的高档烛光晚餐，细心为约会对象分餐，她害怕接下来库洛洛会从背后掏出一束花来。
接着服务生就带了一朵新鲜的红色蔷薇摆到了桌上。
好吧，万幸不是库洛洛拿出来的，看来应该是餐厅的赠送服务。
“你还没告诉我讨厌猎人的原因。”
“你又不是猎人，为什么非要问到底。”
兰希有时候真的拿库洛洛的求知欲没什么办法，不过考试三次没过这件事的确是真的，是她30%记恨猎人协会的原因。
还有20%是讨厌那个一把年纪还爱逗小孩的死装会长，有一次考试他下来改了个规则装了个大的就走了，给兰希气得半死。
ps.那年她15岁，就是被逗的小孩。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在库洛洛明显有些憋笑的表情里，兰希不由得伸脚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下。
她叹了一口气：“猎人考试，从根本上就不是正常的。”
“举个例子，大部分人只有靠某些才能当了官，或者成了某种职位，才有可能体会到特权带来的好处。”
“而猎人考试，等于把这种“给予特权”许诺到了明面上。”
什么公共交通免费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小权力，轻而易举获得各种金钱，进入禁止入境的国家，随心所欲地调查，拥有各种优先权，甚至运用网页调查世界上所有人的信息。
只要能拿到猎人执照，就能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权。
吸引来的大部分人只会是为了这些特权的人。
“要是说为了筛选出合格的猎人进行考试，选拔方式却随心所欲，猎人考试的死亡率一直都居高不下。”
“尽管猎人十条有规定不得将猎人同胞视作猎物，却对还未成为猎人的普通人设下足以伤及性命的关卡，这并不是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