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陵川
每当他带着或多或少的资源回到本丸时,风就会毫不吝啬地将他夸赞一顿,所表现出的信任和赏识总是令他积攒多时的疲惫全部一扫而空。
然后转头他又会接到别的任务。
压切长谷部在那座本丸待了近一年,却几乎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伙伴,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最基础的训练。
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别的时代流荡,一个人跌打滚爬地成长,而审神者风似乎也在刻意阻挡他与大家见面。
相处就会产生感情,而压切长谷部不需要和别的刀剑建立起多余的羁绊与情感,不然就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就像是一期一振和那些廉价短刀之间的关系,总是让他很头疼。
因为对于风来说,他只需要一个能够零成本为本丸增添资源,又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罢了,这一个碎刀了,他还可以再召唤下一个。
而之所以选择压切长谷部,也只是因为他很容易被锻到,同时也是公认的最愚忠与好应付的那把刀而已。
压切长谷部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只要他的主人依旧需要他,喜爱他,其它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变故突生。
因为在一个地方停留了太久,他不幸遭遇的检非违使的进攻,这些家伙比时间溯行军更难对付,压切长谷部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在围攻中摔落悬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玉钢也掉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跌落悬崖的压切长谷部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严重的伤势令他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他尝试着呼唤主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茫然,不解,始终固执的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被那个生性冷漠的审神者当成了弃子。
直到体内的灵力近乎枯竭到维持不住人形,最终怀着绝望的心情,压切长谷部变成了一把毫不起眼的锈刀。
就这样意识陷入黑暗,日月如梭。
野草长到足以完全遮挡住它,不断有野兽咆哮追逐着踩上它的刀身。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某日,一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白川童浔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不用再讲。
听完这段故事,白川童浔忍不住心疼地轻轻抱住了他,心中对风的谩骂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好啦,打起精神来,别再想那个人渣了!」
她安慰似的拍拍压切长谷部的背,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组织着语言,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出了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能邀请你来当我的同伴吗?」
「哎,你跟我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去试试闯一闯这个世界。其它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完全可以来给你提供灵力的。」
「我愿意为你消耗灵力,长谷部,我想你一直陪着我。」
少女缓缓朝他伸出手,笑容明媚灿烂:「接下来的这一段旅程,我真的期待能和你一起走。」
咚,咚。
心脏在鲜明地跳动着。
压切长谷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也压根生不起一丝想要摇头的念头。他睁大了双眸,仿佛受到蛊惑般地抬手,轻轻回握住了她。
主人。
他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在心中颤抖着偷偷喊了一声。
压切长谷部也想逃离曾经的噩梦与孤独,脱胎换骨,重新拥有一段新的开始。
白川童浔就是他新的开始。
这是最后一次。
做出选择时,他这样告诉自己。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伊甸,一旦抓住了她的手,就注定他要将这一条路走到黑。
绝不后悔。
-
接下来的日常刺激又平淡。
他们一路向北走去,打探着召唤书上其它信物的消息。
偶尔会经历一两次危机四伏的冒险,斩杀到处作妖的鬼怪并解决各种灵异事件,得到的报酬都用来维持简单的生计。
召唤书上亮起的图鉴越来越多,白川童浔和压切长谷部的关系也越发亲近和默契。
而就在手中的召唤书点亮了一半时,他们遇上了一个强大的梦鬼。
它在被铲除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对着少女下了诅咒,于是从那天起,白川童浔开始会在晚上做梦了。
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都极其漫长和奇异,每当她从梦中惊醒,大喘着气坐在床上时,压切长谷部都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几丝茫然和恍惚。
几乎是每一次从梦中脱离后,她都会安静地呆坐好一会儿,然后才眨眨眼睛,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直到后来有一天,白川童浔从梦中猛然惊醒后,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呜咽出声,她眼泪止不住地流,染湿了压切长谷部的为她拭去泪痕的手。
「您梦到了什么?」
自从在心底认定了白川童浔就是自己的新主人后,他就自发将称呼改成了「您」,无论怎么也纠正不回来。
「有一个少年,我没有救下他。」
白川童浔抽泣着,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他就死在我的面前,可我竟然没有任何办法救他。」
压切长谷部抿着唇,第一次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好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别怕,一场梦而已,梦都假的。」
抽泣声渐弱,少女终于平复下来,她将脑袋埋进青年的肩膀,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二天,她开始主动告诉他关于自己梦到的一切。
「我梦见我和一个神明成为了朋友。」白川童浔满脸郁闷,「但是他父亲非要拆散我们,我什至没来得及道别,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枚捡到的硬币当纪念。」
压切长谷部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第三天——
「有个非主流变态死活追着我啊,我giao!还好我跑得快,真吓死人了!!」
压切长谷部同情地递给她一杯水。
第四天——
「长谷部!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龙啊!好大一只龙!还会说人话,我这辈子没见过这种生物!!」
压切长谷部配合地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第五天——
像是已经习惯,白川童浔终于不会再被夜晚的梦境所困扰。
她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此刻正坐在桌前,单手支撑着脑袋,撇着嘴角朝亚麻色短发的青年抱怨道。
「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双标王,面对我就是剁碎了喂狗,对着另一个人不出两天就处成知己了。」
「还特地跑去冥界要求女神把我的灵魂拘在那了,我真谢谢他,在梦里的世界难受好几天,差点醒不过来。」
白川童浔气冲冲地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顿了顿,表情也跟着敛下去几分。
她微微低垂下眼眸,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是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直到离开那个世界这种话的啦,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压切长谷部的手指倏然攥紧。
这句话
他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少女。
也就在这时,白川童浔也似有所觉地抬眸,恰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怎么了?」
压切长谷部表情僵硬,好半晌才勉强自己移开视线,强装镇定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梦里的您就像个感情骗子罢了。」
跟着白川童浔混得久了,他也学会了不少新词,现在都可以熟练地拿出来活学活用了。
白川童浔面色复杂地看了他几秒,才想起要反驳,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心虚:「我这也是不得已啊,我又不想这样的。」
她轻哼一声,放低声音嘟囔道:「我也不想的」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白川童浔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她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随着最后一次落下,轻柔的声音也传入了压切长谷部的耳畔。
「如果我最后也会像梦里一样离开,你就再去找一个真正疼爱你的新主人吧,长谷部。」
「我不会。」
压切长谷部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个瞬间,就语气坚定地拒绝了她。
「如果您抛下我……」
他顿了一下,抿起唇,张了张口,才继续将喉间的话语挤了出来。
「如果您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会选择碎刀。」
白川童浔直接呆住了,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极端的答案,她愣愣地开口:「你不用这样。」
压切长谷部认真地注视着她,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会碎刀。」
黯淡过后,那双紫色的眼眸骤然爆发出极其执拗的情感,他定定地望着她,像是要把自己内心的全部秘密都一一摊开在少女的眼前。
「我在心中发过誓,绝不会再有其他主人。」
亚麻色短发的青年迈步走到白川童浔面前,单膝跪下,缓缓执起她的,虔诚地将脑袋抵了上去。
还算柔软的发丝蹭了蹭手背,带起一丝痒意。
他说:「我只属于您。」
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挑拨了一下。
浅色的瞳孔中流露出莫名的光泽,白川童浔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沉默良久,终于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真是」
「好吧,傻瓜蛋子。」她曲起手指敲了一下自家打刀那顽固的脑袋:「那如果真有那天,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吗?」
压切长谷部的双眸亮了起来。
像是措不及防被惊喜砸中了脑袋,他激动得拍桌站起身,连话都不会说了:「您、您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可以跟着您一起,一起离开吗?!」
「你、你当然、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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