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 第50章

作者:华泱 标签: 强强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相爱相杀 正剧 BG同人

  “女人!”理查用力强调,他一点都不想回忆“男人女人”中暗指的那个男人,“她叫贝伦加利亚,我们正常结婚正常离婚,我们有个女儿,她叫玛蒂尔达......你不是听我说过玛蒂尔达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玛蒂尔达?”

  算上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玛蒂尔达,他的近亲中现在有五个玛蒂尔达(另外四个是他的大姑母、他大伯的女儿、他四伯父的二女儿和他二姑母的小女儿),这都还没有算他那个早已去世的曾祖母玛蒂尔达,相比于这可怕的重名率,他更在乎理查为什么突然跟他提起他的妹妹:“您不会又要复婚了吧?”和贝伦加利亚复婚总比和腓力复婚更让他接受。

  “这倒不是。”理查说,“贝伦加利亚要去蓬莱进修,把玛蒂尔达托付给我,但我也没有时间陪她,你不是放假了吗,你帮我照顾她一个暑假,玛蒂尔达很乖的。”

  “不行,我要写论文,我今年必须做完这个项目,我得在二十七岁之前博士毕业,我要君大的教职......”

  “由不得你。”理查干脆利落地说,“九号上午九点,长安紫微机场,航班号已经发你邮件了,我会帮你付你明年的房租的。”

  房租倒是其次,问题是你真的把我这里当托儿所了吗?想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塞萨尔的内心非常复杂,而理查的电话才挂,下一个电话又接踵而至,他认命地接起来:“喂,欧特维尔夫人吗......”

  “是我!”腓特烈中气十足的声音差点把他耳膜震碎,“我妈妈已经送我去机场了,我九号上午九点半到长安机场,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接我!”

  “不是,我......”而腓特烈的声音更大更急了,“你必须过来,你不许反悔,你答应了暑假要陪我的!我马上上飞机了你不来机场接我就等着我去你家门口吧!”

  电话被挂断了,他再打过去时已经关机了,看着手机屏幕,他纵然风中凌乱只能无语凝噎:行吧,这下真的成托儿所了。

  行吧,他接完孩子还赶得及回家改论文,至于这个假期,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他养孩子确实有丰富的经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这样想来,他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孩子们,不过他和安娜就算要生孩子也得等他们拿到教职后,而一切

  又回到了他的论文......他的思绪截止于又一波乘客出关,靠着他敏锐的眼力,他很快在人群中发现那个暗金色卷发的小女孩。

  “你就是哥哥吗?”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她,乖乖地把她书包里的半张照片拿出来,“对,我是哥哥。”塞萨尔说,他拿出理查寄给他的另外半张照片,和玛蒂尔达手里那张严丝合缝,玛蒂尔达立刻眉开眼笑,她高兴地抱住他的脖子,“好啊,我最喜欢哥哥了,我带了好多东西要跟你一起玩......”

  “我要写论文,我可能不能一直陪你玩。”塞萨尔说,不过虽然从天而降的妹妹不太符合他认知,但妹妹本人还是很可爱的,帮玛蒂尔达把她的东西放好,他带着淡淡的死感继续等待,以他对腓特烈的了解,他不用刻意找他,他自己会送上门来。

  不出所料,没等多久,从巴勒莫飞长安的航班就落地了,不需要他主动去找,腓特烈立刻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欢欣雀跃地朝他冲过来:“我好想你!你都大半年没有给我打电话了!你在长安都在干什么啊?”

  “我在写论文。”塞萨尔说,目光仍然泛着研究牲特有的麻木和沧桑,过去一年他的生活就是在不断地改论文→觐见他导并被痛批→继续改论文→继续觐见导师并被继续痛批中度过的,不过腓特烈显然不会理解他的痛苦,他只沉浸在终于又跟塞萨尔见面的欢乐中,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注意到塞萨尔身边那个陌生的小女孩,“她是谁?”

  “我妹妹。”他说,他暂时不想跟腓特烈解释理查那复杂的情史和婚事,他只是单方面地按头两个幼崽碰头,“这个假期你们都住我家,你们记得好好相处哦。”

  很显然,腓特烈相当不高兴他需要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分享塞萨尔的时间,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他一直臭着脸,不过塞萨尔现在没空管他的情绪,他现在只想着他的论文和教职。赶上语言学院扩招,安娜去年已经拿到了教职,所以他们在长安的房子现在是他一个人住。

  从他的角度,他其实不介意直接租个小型的情侣公寓,但此举遭到腓力的强烈反对(以及又一场家族大战),因此最后他还是大出血租了一套整租大平层,不仅够他和安娜住,还能时不时接待一些来访亲友。

  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大学周边租三室一厅确实成本不菲,某种程度上,理查愿意帮他多付一年房租对他真的很有诱惑力,他至少省了五万海培伦:“我未婚妻已经回君士坦丁堡了,现在她房间是空着的,等到家以后我帮你收拾一下房间,你可以先住她那里。”

  “好的,哥哥辛苦了。”玛蒂尔达乖乖地点点头,塞萨尔摸了摸妹妹的头,对亲爹的怨念少了一些,他确实没骗他,他妹妹真的很乖很可爱,“那我呢?”腓特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你妹妹住你旁边的房间,那我住哪里?”

  “你住客房啊。”塞萨尔不明所以,“哦,客房还没有收拾出来,我等下请个钟点工。”

  “我不能和你一起住吗?”腓特烈一怔。

  “不行。”塞萨尔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要写论文。”

  他写论文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那成摞成摞的资料也禁不起熊孩子折腾,所以他对腓特烈的安排一开始就是把他发配去客房,有必要的话他打算给他报个补习班,让他体验一下长安特色。看到腓特烈吃蔫,玛蒂尔达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腓特烈狠狠瞪了她一眼,玛蒂尔达回了个鬼脸,故意把脸埋到塞萨尔的臂弯里。

  塞萨尔是看不到两个孩子的暗潮涌动的,他只知道当他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家门口时,他刚好看到他邻居出门:“去执勤吗,秦警官?”他跟他邻居打了个招呼,顺便问候几句。

  “嗯,执勤完正好接我外甥下补习班。”秦警官说,他一边说话一边换鞋,普通的警服活生生被他穿出了T台范,他身边的玛蒂尔达忍不住低低惊叹一声,“他真好看。”

  塞萨尔认同地点点头,他这位邻居确实十分美貌,他每次见到他都得被美貌冲击一轮,不过他硕博期间翻译了太多后秦史料,导致他现在见到他邻居时很难不产生PTSD,谁让他姓秦呢?“你也很漂亮,你是安茹先生的妹妹吗?”秦警官笑了笑,随口问道,“嗯,她是我妹妹,他叫玛蒂尔达,我爸爸让我假期把她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那他呢,你弟弟?”他又看向腓特烈。

  “我朋友的侄儿。”这个朋友指大腓特烈,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热带小岛上度假呢,他觉得这个解释没问题,跟他邻居问完好以后他们就应该各回各家,但腓特烈按捺不住道,“我就只是你朋友的侄儿吗?”他申辩道,“是我自己过来找你的,不是别人把我送过来的!”

  他得意洋洋看了玛蒂尔达一眼,而状况外的塞萨尔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个幼崽之间的暗潮涌动,他想当然地改口:“哦,他是我儿子。”腓特烈重重地点点头,秦警官的表情显而易见地一变,他欲言又止,但想到他马上就要去执勤了还是没有多问,“那行,我先走了,祝你们假期愉快。”

  虽然他租的房子很大,但家里摆满了他和安娜硕士期间的大量资料和书籍,要说活动空间也没有多大。将一些重要的文件搬回他房间后,他就交代两个孩子想玩随便玩,但千万不要来打扰他,他真的有事,今天就是他的DDL。当着他的面,两个幼崽都乖乖点头,看上去省心地不得了,但他一进书房,他们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他们立刻离对方三尺远,戒备地打量着对方,像两只对彼此虎视眈眈的猫。

  “你为什么过来跟我抢塞萨尔?”腓特烈质问,而玛蒂尔达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他是我亲哥哥,我不能过来找他玩吗?”

  “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那说明你们不熟。”玛蒂尔达十分自然地给了他一个暴击,腓特烈的脸涨得通红,“你才跟他不熟,你全家都跟他不熟!”

  “我全家就是他全家,你全家可不是。”玛蒂尔达说,有那么个瞬间,她忽然玩心大起,腓特烈本能地觉得不妙,“诶,你不是想做我哥哥的儿子吗?那如果你做了他儿子,你是不是该叫我姑姑?”

  “我有姑姑,你才不是我姑姑!”腓特烈简直要崩溃了,而玛蒂尔达咯咯笑起来,站起身、弯下腰对他做了个鬼脸,“哎,那你就做不了我哥哥的儿子了,你没有父亲吗,你怎么这么想做我哥哥的儿子啊?”

  重点根本不是他是不是塞萨尔的儿子,是他跟塞萨尔更熟!腓特烈气得不行,玛蒂尔达吹了吹口哨,对自己的发挥还算满意,她扭头准备走,而腓特烈高声道:“你给我回来———”

  玛蒂尔达一惊,下意识闪避开,但她动作太慢,腓特烈被她放在地板上的书包绊倒,接着他们一起倒在电视机前,这不重要,重点在于,他们把电闸碰到了。

  预感到两个低龄幼崽不会很安静,塞萨尔进了书房就明智地戴上了静音耳机,虽然偶尔也能听到一点声音,但大致还是保证了他安静的学术环境。很好,他马上就改完了,该补充的史料和语法错误都校订好了,就差修订一下格式......

  他眼前忽然一暗,电脑也突然开始闪现蓝屏,自动地重新启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没有保存的第17稿论文在他面前化为黑屏,大脑一片空白。他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客厅,以及电闸的插头,他什么都明白了。

  淡淡的死感这一刻变成了创死全世界的疯批,他冷静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拨了他邻居的号码:“喂,秦警官吗,你外甥上的哪个补习班?”

第163章

  遗言“我的丈夫最后的遗言是让我去找……

  伤害,伤害......“他可不会伤害我,他想要娶我。”她故意道,她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她知道应该怎么刺激菲利普的情绪,“昨天,他还拦住我 ,他说我和他舅舅的婚姻本就没有履行,如果他来得早一些,也许就是他娶我了呢。”

  “他真的这么说?”菲利普的声音显而易见地一变。

  他的脸色确实紧张了起来,她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的变化,而后哧哧笑了起来:“不,他只是质问我是不是杀了他舅舅,他确实很憎恨我这个异端呢?”事实上康特涅的菲利普确实向她示好,只是她不打算理睬,这个愚蠢而天真的年轻人除却一副皮相以外毫无可取之处,“不过,你的敌人确实不喜欢我,他们觉得你对希腊人的宽容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你觉得是吗?你想要保护我吗?”她又问。

  在发现菲利普没有立刻否认后,她心中涌现出一层星星点点的欢喜,进一步地,她主动握着她的手:“谢谢,但你不用将我当做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对象,我们都要开始新的人生。”她的语气更加真挚,“我愿意爱你,做你的妻子,那我也应该帮助你对抗你的敌人,不是吗?”

  她用她美丽的眼睛看着他,真心也好,假意也好,她总归是将她的心捧到了他面前,他只需要选择是否接受:“我会照顾你,也会保护你。”他说,他轻轻拂了拂她黑色的长发,“明天我们一起去巡游吧,教廷的使者也会过来,我们应该接待他。”

  不论康特涅的菲利普本人是否有着如此高明的政治智慧,行动上,他确实找到了他的要害,那就是他对希腊人的宽容乃至亲近的态度,鉴于他的皇位合法性至少有一半来源于英诺森三世,在英诺森三世面前攻击他信仰不够虔诚确实是有效的。

  康特涅的菲利普在争取顽固派的支持,他也要争取中间派的支持,英诺森三世的真实想法尚不可知,但他派他的侄儿乌戈利诺主教前来探访,当着乌戈利诺主教的面,他还是需要糊弄一二,不过,糊弄的尺度仍然是微妙的,他和希腊人之间的信任基础也很难说有多稳固。

  他的合法性一半来源于英诺森三世,另一半就是来源于玛利亚,他毕竟不可能成为一个完全的希腊人,所以他始终需要表现出相对希腊人的不可取代的价值,他在西欧的姻亲是,他和玛利亚以及他们的孩子也是,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对乌戈利诺主教以及他背后的罗马教廷的示警,他在希腊的地位不是他们的一纸谕令能够取代的。

  见到乌戈利诺主教后,他照例对他致以问候,不过,乌戈利诺主教显然不太领情,他甚至开始阴阳怪气:“圣座近日身体欠佳,许是因为执意去亚琛探望你那生命垂危的妹夫的缘故。”菲利普眉心一跳,他直觉乌戈利诺主教不会有什么好话,“不过,从他加冕时的表现来看,他显然已经完全康复,以至于沉湎肉/欲,这两个月他几乎日日都和他妻子在城堡里欢爱,甚至忘了给你父亲的妻子回信。”

  “我也没有收到信。”菲利普说,他近日一直隐隐觉察出的古怪似乎被坐实了,腓特烈可能会沉湎肉/欲,但玛蒂尔达绝不会,听到他的回答,乌戈利诺主教眉心一蹙,旋即将思绪抛置一旁,“也罢,他们多生孩子对谁都是好事,还有你,你也应该和你的希腊妻子生一个孩子,至少希腊人希望你们能有孩子。”他仔细观察着菲利普的神情,“听说你们自结婚后便互敬互爱,近日更是愈见热情,你也被你年轻的妻子蛊惑了吗,她是异端的公主,是野蛮人的女儿,她还曾经涉嫌杀害她的上一任丈夫,你见过亨利一世是如何死的,你对此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吗?”

  “亨利一世确因意外而死,我一直深感痛心。”菲利普避开话题,“至于希腊人,他们已经接受了天主教徒的统治,甚至由衷欢迎,也许您应该亲眼目睹一下现在城市之内的情况。”

  巡游一直在他的计划中,一方面是为了收拢希腊人占多数的君士坦丁堡市民的拥戴,另一方面也是向乌戈利诺主教彰显他和他的妻子现在深孚众望,贸然破坏现状只会徒增烦恼,至于进一步如何处置和教廷的关系,这就要看玛蒂尔达和腓特烈的下一步计划了,所以他确实应该去一趟西西里,就在他想办法处理掉康特涅的菲利普的威胁之后吧。

  玛利亚知道她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她也尽心尽力地扮演,穿过君士坦丁堡的街道时,她依偎在他肩头朝人群招手,同时露出美丽的笑容,而民众也回应给她阵阵欢呼,他们早就接受了这位有着科穆宁血统又带来了大半个保加利亚的公主,他无声地目睹着这一切,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正不自禁地微笑。

  这样的人生也很好,像小埃莉诺说的那样,玛蒂尔达其实不需要他的保护,也许玛利亚其实也不需要,那他应该彻底忘记他的过去吗......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破空的风声,等不及他做出反应,他就感到喉头一痛。

  一支弩/箭朝他射过来,贯穿了他的咽喉,玛利亚大骇,而后她感到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庇护住了,他抱住了她,箭的尾羽抵住她肩胛,同温热的血一起,玛利亚大脑一片空白,她张开嘴:“不......”

  他在保护她,他的第一个反应仍然是保护她。她不确定她是否爱他,或者说她不知道她有多爱他,但她可以确信,她不想要他死,她从没有恨过他,恐惧一层层地蔓延,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如何亲眼看着父亲在挣扎中停止呼吸,而她肩头的头颅仍然慢慢垂下,最后的时分,她感到肩头一紧,同时听到他低声说:“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他的女王妹妹的名字确实是玛蒂尔达,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他会叫她的名字呢,是他仍对妹妹的真实状况放心不下,还是提醒她可以去找她?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她骤然成为所有人的目光中心,谁杀了他,杀他的人也会杀了她吗?“回去,回大皇宫!”她抱着他,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真实状况,同时心急如焚道,“陛下还没有死,你们快去找医生!”

  他已经死了,她无比确信这一点,但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至少要争取到回到相对安全的大皇宫的时间,在此之前,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她妻子的身份,她是个悲痛欲绝的妻子,她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是可以被理解的。“不,不要让她进来!”比如在约兰达夫人希望查看菲利普伤势时拒绝她,并强调她嫌疑,“谁都知道她的儿子嫉妒我的丈夫,我怎能相信我的丈夫不是被她谋害?安娜皇后呢?枢机主教呢?我要让他们来!”

  强调约兰达夫人以及康特涅的菲利普的嫌疑,使得他们不能够在这段混乱的时间里占据皇位,她心里很清楚康特涅的菲利普对她有所企图,不管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是她的特殊身份,菲利普死了,康特涅的菲利普很可能顺势提出和她结婚,失去了菲利普还有他背后势力的保护,她不觉得她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陛下已经去世了。”当安娜皇后和乌戈利诺主教到来后,她对他们宣布这个事实,她感到脸上有温热的水流淌过,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安娜皇后将她抱在怀里安抚,这个温柔的女人给了她她没有得到的母爱,而她确实也是这个时候她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在另一个人到来之前,对着乌戈利诺主教,她一面低垂着头,一面一字一句道,“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们的命运呢?不要告诉我我的命运是再次嫁给我上一个丈夫的外甥。”

  这就堵死了康特涅的菲利普直接娶她的可能,尽管乌戈利诺主教可能确实有这个想法:“那你想干什么?”乌戈利诺主教问,他对这个异端女人确实没有好感,但考虑到她刚刚失去丈夫,安娜皇后也在场,他对她确实还抱有几分客套,而这正是她想要的、对一个能够主导局势的强而有力的权威的第一次出价,“去找英格兰女王,她的名字是玛

  蒂尔达吧?“她抬起头,“我的丈夫最后的遗言是让我去找她,她就在西西里吧,我要您立刻去请她!”

第164章

  寄生剧烈的绞痛混杂着温热的鲜血一起……

  他一手搭建了这个笼子,早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

  从他要求和她一起在罗马加冕,到英诺森三世的嘱咐,到那把早早扣在门外的锁,更早之前,她也已经为自己今日的处境划下序章,比如她在怀孕时远离国内,比如她把她的权力交托给她的丈夫。

  她终于觉察出一种极端的荒谬:她一直不觉得自己信任他,她也确实一直在提防他,可在她连他的爱情都不确信的时候,她就已经给了他取代自己的机会,她将她的自由和权利都寄托在他的爱情和道德上。如他所说,掌控妻子本就是丈夫在法律上拥有的权利,而生育的过程可以将这一切都合理化,她会怀孕,他顺理成章地把她留在这里,接着她会再怀孕,重复着这个过程,慢慢的,她的孩子会取代她,她会被世人遗忘,也许过几年她会被直接宣布为精神失常,在这种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拘束下她根本不知道她哪一天会疯掉。

  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迹象,她开始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辨别不了时间的流逝,即便是在她慢慢被允许恢复视觉后。唯一能让她辨别时刻变化的是腓特烈的到来,只有他的气息是熟悉的,是她能够接触并允许亲近的。

  他热衷于享用她,摆弄她,他会按照他的心意把她打扮成他想要的样子,像他曾经给她送的那身礼服一样。“真好看。”他说,镜子里,她戴着香豆花的花环,那是西西里的特有的花卉,馥郁的香气将她的眉角发梢一起笼罩,“我一直觉得你很适合白色的裙子,但普通的金环和你的发色太相似,还是鲜花更好,下一次,我们换成桃金娘好不好?以后每一天我都会给你带新的花。”

  重点根本不在于她适合什么颜色,而是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由他安排和操纵,服从于他的喜好,像他给鹰修剪尾羽,如驯鹰一样,鹰会慢慢服从,接受驯鹰者并对他唯命是从,但她是个人啊。

  数不清多久,她都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生活,直到有一天腓特烈告诉她海因里希要来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不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他问她,而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隐隐有些想笑,她看着她仍然被黄金镣铐锁着的脚腕,“你想让他看见你把我锁起来吗?”

  这是这段时间她回应他的第一句话,而腓特烈似乎终于为此触动,他一语不发地离开,第二天,当她醒来时,她发现那如毒蛇般缠绕着她的镣铐终于消失了,但无济于事,她还是被困在这个峭壁边的房间里,她不可能逃出去。

  对腓特烈来说,现在的生活虽然不是他曾经对未来最美满的预想,但也算他能够接受,但这个时候偏偏有不速之客的到来:是乌戈利诺,内心深处,腓特烈实在不想这个和他曾经有过过节的主教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家庭生活,但他明面上还是需要好声好气地接待他,最近他应当确实没有得罪他的地方。

  “你的妻子呢?”他一来就直奔玛蒂尔达,并且咄咄逼人,这样的态度确实很令人不快,“她在休息,如果圣座对我们有什么嘱托,我可以代为转达。”他皱起眉头,而乌戈利诺主教冷哼一声,他似乎存心想要腓特烈不痛快,“现在不是她休息的时候,她在哪里,以上帝的名义,我现在立刻要见她!”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玛蒂尔达的余生再见到他和孩子以外的任何人,但如果他不满足乌戈利诺主教的心愿,他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左右他只能给英诺森三世告状,而英诺森三世是绝不会阻止他把玛蒂尔达一直留在西西里生孩子的:“阁下。”城堡的会客厅里,乌戈利诺终于见到了玛蒂尔达,她看上去的状况很不好,神思倦怠、苍白憔悴,但她的丈夫似乎仍然对她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他一直紧搂着她,无形之间,那个传言被证实,“虽然圣座渴望你们生育孩子,但你们不能无休止地沉湎色/欲。”他高高在上地规训道,不等玛蒂尔达做出回应,他直接将他的来意全盘托出,“在你沉迷于情爱时,你也应该关心一下你的哥哥------你还不知道吧,他刚刚死了,他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被刺杀身亡。”

  她的哥哥,君士坦丁堡,菲利普......腓特烈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看向玛蒂尔达,而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毫无血色:“什,什么......”

  她忽然痛苦地捂着肚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意识到了什么,腓特烈急忙抱起她,克制不住恐惧地大吼着:“医生呢,医生在哪里?”

  她梦见了很多事,混混沌沌的,童年的过往和最后的告别,他已经接受了他的妻子,他即将开始他新的人生,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死去呢?当她再睁开眼睛,她看到的仍然是腓特烈,他同样满面憔悴,她甚至从他脸上看到了悲伤------你为什么会难过呢?

  “谁杀了他?”她问,她无神地望着头顶穹顶上精美的壁画,“主教说是希腊人。”腓特烈回答,“但或许康特涅的菲利普嫌疑更大,现在,那位保加利亚公主一直闭门不出,她说她要等你去君士坦丁堡。”

  “那你会放我走吗?”她问。

  她竟然还能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去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他似乎经过了一番犹豫挣扎,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他握住她的手:“再等等,玛蒂尔达。”他说,“你怀孕了,医生说你现在应该静养。”

  “所以你连菲利普的葬礼都不让我参加吗?”

  他握着她手的劲头更大,而她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只是平常地困惑,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他又开口,他疲惫道:“再等等,玛蒂尔达,等几个月,或者等你生下这个孩子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极其用力地道,“他也许会是一个像你父亲的儿子,我们一直期待的次子,我们应该生下他,你一定会爱他,你哥哥也会爱他。”他看着她,近乎哀求道,“生下他吧,玛蒂尔达,我会处理好希腊的事的,海因里希马上过来了,他很想你,也很期待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希腊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你会替他报仇的,但你会还给我自由吗,你对我的安排就是留在城堡里给你一个又一个地生孩子,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好啊。”她对他说,她的手抚住她的腹部,嘴角甚至露出一个笑容,“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好。”腓特烈连声道,鉴于她终于软化了态度,他没有再多做什么,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掩上门,房间里终于只有她一个人了。

  透过纱窗掩映下的露台,她能够看到那不勒斯的海岸,残阳如血,卷动一阵阵的波涛声,那声音如洪钟般一声声在她耳畔回响,她盯着窗外,反反复复想着锤子落地的场景,像是法官的锤子落下,这个孩子诞生了,她余生的命运似乎也就此宣判了。

  她确实曾经期待一个像父亲的儿子,会继承他名字以及她领地的次子,但现在,想到这个孩子可能的样子,她内心没有一点欣喜,她只有恐惧:再一次的,被寄生、被取代的窒息感侵蚀了她,如果她有了一个像她父亲的儿子,一个能够令她的封臣们都满意的继承人,那她的存在又算什么?

  她什么也不算,她本就是不得已的选择,她腹中的孩子只会一次又一次合理化腓特烈囚禁她的权利,因为这个孩子,她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所以就连亲哥哥死于非

  命她都只能留在城堡里无能为力,她只能再一次地将她的权力移交给腓特烈,像上一次怀孕时......他不是她的孩子,他是一个寄生在她腹中的怪物!

  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不能给腓特烈以怀孕的名义继续封锁她和外界联系的借口,所谓的母爱不过是世俗给普通女人的规训,这样的戒律不该适用于她,他是她的敌人,那对敌人,她应该怎么做?

  你是你自己,你不是女儿、妻子和母亲......她盯向自己的腹部,下定了决心一般,朝自己子宫的部位狠狠锤过去,剧烈的绞痛混杂着温热的鲜血一起流淌,而她一次次地、再一次地捶打着自己的小腹,她再也不会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