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粒猹
但很快莉娅就松了手,接触时间不超过三秒钟。
香克斯:咦,鸡腿好像没毒。
“谢谢你的鸡腿,”莉娅道,“我刚好要去马林梵多呢。”
他一愣:“去马林梵多?”
香克斯急切:“你要去做什么?我不能一起吗?”
“之前我拜托了堂吉帮忙,估计把他吓坏了,”莉娅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我得去跟他说一声啊。”
不然小伙伴给她烧纸哭坟怎么办?到时候也只能让远在天国的罗杰喜提巨款了。
“哦,”香克斯慢吞吞地说,“罗西啊。”
莉娅拜托罗西帮忙,原来罗西知道她的计划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刘海:“那你去吧,莉娅。”
“罗西一定很担心你,你得跟他说一声你现在很安全。”
香克斯吐了一口气:“你也替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堵在喉咙里,香克斯摇了摇头,想到明明立场相反,却一直友善的海军朋友,还是神情认真道。
“谢谢他愿意帮忙。”
*
马林梵多的夜晚灯火通明。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早已见怪不怪,现在的海军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活比驴还多,掉的头发可以绕香波地三圈。
罗西南迪刚刚结束今天的执勤。
这一周以来,海军和世界政府又因为大监狱的事情闹了个底朝天,本来缓和了一些的关系又降至冰点。
它们就像一对中年怨偶,看到对方呼吸都觉得厌烦,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一起过日子。
但这和罗西南迪没关系。
上司夸他未来可期,同僚夸他乐于助人,每一次任务他都能完成得又快又好,每一次执勤他都愿意帮同事顶班。
但他做完这些,依旧只有满心的无力与疲惫。
这股情绪在他的胃部发酵,然后又生根发芽,在听说大监狱抓到了沉进海底的金狮子本人后,无力又转变成冰冷。
凭什么他还活着?凭什么他还能活?
罗西南迪雪白的披风在身后随着步伐而轻轻飘动,他独自走在宿舍的走廊上,暗色的红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又深又重。
战国先生疲于工作,位于小镇的家空旷得吓人,不如一直待在单人间的宿舍里。
宿舍也是吞噬情绪的黑洞,但他已经分不出区别。
哒、哒、哒。
海军军官的雪白皮靴压在地上,发出空荡的回响。
罗西南迪站定在房间门口,微微失神,似乎闻到一股香气。
有同僚把宵夜带回来了吗?
他推开门,临走前没有关窗,月亮透过敞开的窗户,在房间里投下一片冰凉,夜风吹动纱帘,布料纠缠着呼呼作响。
“哎呀,”有人说,“呸、你的窗帘差点吹到我嘴巴里。”
她坐在他的窗边,背后是静谧的月亮,冷蓝的月色散发出晶亮的荧光。
罗西南迪不可思议地屏住呼吸,瞳孔深处,黑色头发的身影对他挥手。
“嗨,”莉娅干巴巴地说,“我想我还是得抢你几年蛋糕吃了。”
“你不会骂……”
雪白的披风化成直线,又和深色的纱帘纠缠,瞳孔深处,小小的身影在不可思议地放大,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寂静消失了,香气传来。
“……莉娅。”
罗西南迪紧紧抱住了她,喃喃自语,“……莉娅?”
莉娅感受着他的力度,严肃怀疑罗西南迪恼羞成怒,想用他训练有素的大胳膊再勒死她一次:“你快松开……”
在她第三次愤怒地拍打罗西南迪后背的时候,后者终于松开了手。
“呸呸呸,”他眼前的少女皱了一张脸,“你也太热情了,堂吉。”
“想不到吧?”
莉娅:“我不仅有挂,还有复活甲!”
她邀功似的端起旁边桌子上的大鸡腿:“看!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原来香气是从这里传来的。
罗西南迪看着她叽叽喳喳,眉飞色舞。
“……我本来说给你打电话的,但是电话打不通,就只有找人寄信,但是路上又很慢。”
莉娅:“所以一恢复我就立刻来找你啦!”
“嗨罗?”
她挥了挥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嗨?莉娅呼叫堂吉,堂吉快扣1!”
“……你给我寄了信。”
罗西南迪慢慢地说,等他暴露在月色下,莉娅才注意到对方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
“那你就不该来这里,”他平静,虚弱,像用尽力气一样说,“这里很危险。”
莉娅:“放心吧,我都躲过去啦!”
她看了看他,又尴尬地扣了扣脸。
“……你在生气吗,罗西?”
罗西南迪差点笑出来。
他很生气。
气到夜晚做梦,梦里竟然是她血淋淋的脸,梦到父亲和母亲的遗体,梦到多弗的枪声和推进城的爆炸。
这场噩梦从他幼年被绑在墙上开始,从他目睹兄长弑父时启动,孩童时代的嚎啕大哭不会停止,莉娅只是漫长连续剧中的短暂续集。
所以罗西南迪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冰冷和疲惫。
“……”
他对面的少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莉娅走上前,主动抱住他,像哄艾斯一样哄他,手臂努力拍打着他的后背。
“我还没有抢完你的蛋糕,你还没给我介绍大生意,”莉娅说道,“我会吓你一跳,我会闹脾气和搞大事,但我不会离开你们。”
“以后不会瞒着你们,”她道,“我也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
“所以……别哭啦,罗西。”
他哭了吗?
他为什么会哭?
“修女告诉我,比为爱而死更伟大的,是为爱而活,”她说,“所以,我会为了你们努力珍惜自己的生命。”
莉娅努力组织语言:“额,你看,你也为了叔叔阿姨好好活下来了……”
而且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人因为你努力活下去。
救命他还在哭!!
试图话疗的农场主看着他平静的眼泪,像大鹅一样嘎了一声,然后无助地捂住了脸。
“好吧,”她沉痛地说,“安慰失效,那你打我泄愤吧,别打脸哦,我才涂了药呢。”
“我为什么要打你?你做错了吗?”
半响,头顶传来声音。
莉娅汗流浃背,有一种面临生死难题的错觉:“我我我、我不是好东西,我当然活该挨揍!”
“嘘。”
罗西南迪道,他握住她的下巴,金发贴在湿润的雪白面颊上,莉娅嘶了口气:“别、别打脸!!”
罗西南迪仔仔细细打量她的五官,她的脉搏,她的存在本身。
黑洞消失了,月亮也终于不再凄厉。
他似乎又能多呼吸一口,又有了新的力量。
她小声说:“别哭啦,我就在这里呀。”
……所以,他为什么会流泪?童年又为什么会在分别时嚎啕大哭?
“额……”
莉娅不确定:“因为你爱你的家人?你不想离开他?”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啪。
罗西南迪拉住她的手,打了一下:“好,我打了。”
“为了你口中的公平。”
“现在该你打我了,”他深深地低下头,像认输,又像臣服,“莉娅。”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情绪将他淹没,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噩梦一直追逐?
莉娅:“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噩梦。”
“你只是想他们了,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