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离昧
第二天中午,申睿凑了个皇后清闲的空档,就抱着十四皇子去坤宁宫请安了。
她借着瑶光这层关系向皇后表忠心,表示日后在宫中,一切为皇后马首是瞻。
皇后静静看了她片刻,微微挑眉一笑,问道:“这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你可知向本宫投诚,得到了本宫的庇佑之后,会失去什么?”
申睿既然敢来,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当即便正色道:“甘蔗从没有两头甜的,总要做个取舍,这么简单的道理,妾身自然明白。”
她从来都不傻,反而挺聪明,这几年窝在后宫,对宫中的形式不说洞若观火,也了然了七八分。
太子成婚之后,圣人便支持太子妃分皇后的权柄,明显是不愿意皇后势力过大。
如今她光明正大地投入皇后麾下,就等同于自绝恩宠,圣人大概率不会再宠幸她了。
失宠,对于后宫嫔妃来说,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但申睿对圣人的恩宠从不沉迷,想要跳出来自然也容易。
如今她膝下皇子已满周岁,眼见得身子健壮,是能养得住的,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去争夺那虚无缥缈的盛宠?
对于她来说,投靠皇后这个后宫之主,保障他
母子二人能在后宫安稳地活下去,比和圣人多睡几觉重要多了。
“哦?”皇后似笑非笑,“后宫之中,从来落子无悔。本宫虽能出手庇护,却也不能面面俱到。若是有朝一日你后悔了,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妾身绝不后悔!”申睿斩钉截铁,目光清正而锐利,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皇后见此,露出几分欣赏之色,笑道:“日后闲暇时,可多带着小十四来陪本宫说话。本宫膝下两个孩子都已成婚了,各自有了小家,再孝顺也难免顾不上我。你带小十四多来几趟,也好给这偌大的坤宁宫多添几分鲜活期。”
申睿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声音响亮而坚定:“只要娘娘不嫌弃,日后妾身和小十四来打扰您的时候多着呢。”
皇后笑道:“怎会嫌弃呢?咱们小十四这么可爱,你又如此知情识趣。本宫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这么个佳人白白便宜了圣人。”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申睿的心神也更加放松了。她哄着十四皇子亲近皇后,小孩子的童言稚语最能抚平人心,皇后也不禁多了几分真切的怜爱。
中午才发生的事,等景阳下职回来便和瑶光说了,还点评了一句:“这位昭嫔娘娘,可比你有心眼多了。”
瑶光道:“那是自然,人家打小就是当成嫔妃培养的,我这半路出家的哪能比得上?”
话音才落下,她又冷不丁地问:“你喜欢这样的?”
“当然不行。”景阳只觉得后颈皮一紧,下意识地回道,“心眼太多了,还是王妃好。”
瑶光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松松手放过去了。
第90章 怀懿郡主等到五月底,从……
等到五月底,从山东传来的好消息,说是天枢二人都考中了童生,从今往后也算是正式入学了。
两人暂时不打算回来,要等到秋天再考一回秀才。派人回来主要是给家里报个喜信,再有就是让家里给他们爷儿仨收拾些厚衣裳。
报信的人头一天回来,第二天大小周氏就领着玉微登门了。娘儿三个都喜气洋洋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瑶光,又说要在家里设宴,答谢景阳找的好先生。
这是喜事,景阳自然不会推辞,问明了是哪一天,答应到时候一定会去。
非但如此,他还主动承诺,苏先生离去之后,会再替天枢和天璇找个好先生。
大小周氏自然是感激不尽,私底下对瑶光说:女婿如此体贴,莫说是皇子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一定能做成这样。
瑶光嘴上附和,心里却很明白:做同一件事,皇子花费的精力和资源不值一提;若换到普通人家,那可要费老鼻子劲了。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感谢景阳,当天晚上,她就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欢悦之情。
夫妻两个都正当年少,血气方刚的年岁,不但景阳受不了这个,瑶光自己也很激动。一直胡闹到后半夜,想着景阳明日还要去工部当值,才各自收拾了一番,搂着一头睡了。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迫使景阳先醒了过来。见妻子乖乖躺在怀里,双颊嫣红,满面春色,汗湿的头发曲卷着贴在脸颊上,依稀还残留着昨夜的风情。
他忍不住低头又吻了上去,瑶光在睡梦中自有感应,无力地推搡了一番,娇声道:“嗯~不要了~”
一股热血噌就窜到了头顶,若非瑶光眼睛一直没睁开,景阳绝对以为她是故意的。
他猛然抬起头来,用力吸了几口气,把心头那股燥火压了下去,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挪了出来,用眼神止住了要出声的秋萍。
秋萍会意,只无声的行了个礼,带着两个小丫鬟上前替他穿戴整齐。
等到了外间,王喜已经领着小太监端来了洗漱用品:猪鬃毛的牙刷、太医院精心配置的牙粉、加了香料做的姨子,还有洗漱完了之后用来润肤的香膏。
这一套流程下来,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内室里传来的动静,却是瑶光终于醒了,声音慵懒又娇媚地问:“八郎呢?”
“早起来了。”景阳笑着走了进去,抬手替她把碎发抿到耳后,又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柔声道,“我先去用早膳,你若是困,就再多睡会儿吧。”
瑶光乜斜着睡眼,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一眼,就像羽毛在心上轻轻蹭过,直蹭得人心痒痒。
“你还说,你还说,我起不来都怪谁呀?”软语轻嗔,娇蛮可爱,景阳柔声哄了许久,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才退了出来去侧间用膳。
用完善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佩瑜的奶娘李氏在东厢房探头探脑的。
景阳略一思索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直接吩咐道:“好好照看郡主,先别去打扰王妃。”
“诶,奴婢知道了。”李奶娘连忙应了,和另一位王奶娘轮换着吃早膳,就想法子哄着郡主,打消她要去找母亲的念头。
想到被退回内务府的赵嬷嬷,他们两个心里有些忐忑,只盼着王妃能体谅他们是一片真心为了主子,别让他们也回去了。
至于赵嬷嬷是因为回奶才被退回去的,这种明面上的理由,他们这种资深老油条是不会信的。
内务府把他们挑出来做奶娘时,已经着重培训过了: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药能用,什么药不能沾他们都一清二楚。
没人会相信赵嬷嬷连最基本的忌讳都不知道,回去休息几天竟然吃错了东西,把奶给回了。
他们一边对赵嬷嬷的遭遇幸灾乐祸,一边紧了皮子暗中告诫自己:在晋王府当差,让王妃高兴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惹了王妃的眼,根本不必王妃发话,有的是人收拾他们。
瑶光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早膳自然也不必用了,直接吃午膳。
佩瑜小姑娘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见到母亲,虽然两个奶娘加四个小丫头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仍就快到小姑娘的临界点了。
等他们听说王妃已经用了膳,半点不敢耽搁,抱着佩瑜就来求见。
“快让瑜儿进来。”
小姑娘看见母亲,忍了一上午的委屈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扑进母亲怀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瑶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下十分愧疚,抱着女儿一直温柔地拍哄。小姑娘哭了许久,心里的委屈才发泄干净,靠在母亲怀里一下一下地打哭嗝。
“娘的乖宝,委屈你了,往后再也不会了。”瑶光心疼极了,叫人打了温水来,亲自替女儿洗脸抹香膏。
享受着母亲的服侍,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佩瑜很快又高兴了起来。等抹完了香膏,她搂着瑶光的脖子直起身来,在母亲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香吻,咯咯笑了起来。
见女儿终于高兴了,瑶光暗暗松了口气,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
早在几个月前,景阳便借着太子的东风,替佩瑜求得了郡主的诰封,圣人下旨册封为“怀懿”郡主。
因她是景阳的长女,又是目前唯一的孩子,圣人格外怜爱两分,封汤沐邑四百户,仅比太子的嫡长女少了一百户。
太子庶长女虽同样被封为郡主,但汤沐邑却只有惯例的三百户。
绕是如此,太子次女的母亲依旧妒忌得眼红。
只因她女儿将来只能封个县主,太子妃膝下还有一女,必然是要超规格封的。轮到她女儿的时候,只怕圣人不会额外加恩,能有一百户的封邑就很好了。
县主之下的郡君没有封邑,每年只有三百两的俸禄,相当于后宫嫔位。郡君之下的县君,则只有一百两的俸禄,相当于后宫的贵人。
宗室女的诰封只有这四级,若想再往上升,就得指望父亲上位做了皇帝,自己鸡犬升天变成公主。
公主的汤沐邑,整整八百户,长公主是一千户。再往上就没不会再加了,哪怕是公主命长或皇帝命短,有幸做了大长公主,也只是在地位上稍高罢
了。
次女的母亲妒忌长女的母亲,长女的母亲听说晋王之女的封邑比她女儿多了一百户,心中也很是不愤。
在她看来,她女儿虽是庶出,却是太子之女,哪里是郡王之女可比的?
这位的脑子也不大够用,某一次瑶光抱着女儿给皇后请安时,恰好碰见太子妃领着两个生育过的庶妃,也带着各自的女儿给皇后请安。
那位生了庶长女的胡庶妃,对着瑶光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瑶光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是那吃哑巴亏的人,当时就靠在皇后身上,露出了委屈之色。
皇后轻轻撇了胡庶妃一眼,仍旧言笑晏晏地哄着孙女们玩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婆媳之间的小动作,太子妃自然看见了,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怕胡氏的的所作所为让皇后迁怒了她这个太子妃。
等到临去之时,皇后特意给太子妃赏了东西,为的就是安她的心。
太子妃心里松了口气,却知道这件事绝对没完。
果然没过两天,皇后就说身体不适,让人传话到东宫,让胡庶妃抄几卷《药王经》替她祈福。
抄经可是个辛苦活儿,这辛苦不单是在要写很多字上,还在于每次抄之前都要沐浴斋戒,每抄一个字都要念一声佛,一卷没抄完的时候,绝对不能中断,不然就得重抄。
再有就是,皇后只含糊说了“几卷”,没说定数,但肯定不能只有一卷。至于抄多抄少,就看抄经人的诚意了。
三卷经书抄下来,胡庶妃几乎脱了一层皮,整个人都憔悴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太子妃把皇后对胡庶妃不满的事告诉了太子,太子又不缺人伺候,直接就冷落了她。
自从女儿封了郡主之后,胡庶妃在太子妃面前就有些不恭敬,太子妃心里自然不舒服,只是一直按耐着没和她计较。
如今她自己放到了皇后手里,太子妃自然要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文秧自小就被长公主精心教导,很明白宫斗的精髓从来不是眼花缭乱的你来我往,只在一个“忍”字上。
忍到对方出错,找准时机迅速出手,让对方再无翻身之地,也就赢了。
但宫斗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按下葫芦浮起瓢,赢了这一个对手,还会有下一个。
如今在文秧心里最要紧的,就是努力调养身子,争那一线生机再怀一胎,最好是能一举得男。
可说来也怪,自从太子妃生完二女儿之后,东宫就再也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为此,瑶光和景阳也暗地里嘀咕过,只说是缘分未到。
毕竟四个女儿摆在那里,已经证明了太子的身体没问题。至于后院的女眷,总不可能个个都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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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景阳回来,告诉她一个消息:圣人亲自选了两个身姿丰腴的小官之女,赐给了太子做庶妃。
看来,东宫长久没好消息,圣人也着急了。
作为皇帝,他自然不喜欢太子威胁到他的权柄;可作为父亲,他又替儿子后继无人而着急。
景阳叹道:“若是东宫再没好消息传出来,只怕圣人又要请高人来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