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现在倒是审了他发请帖的功夫了,这样也好,什么人什么心思,一目了然了,自己发请帖反倒不怎么样。
这一任的户部尚书乃是原为兵部尚书的丰升额,也在平定大小金川之乱中立功,只不过年已老迈,所以调任至户部,任了户部尚书。他有左右两个侍郎,福康安是武将,虽然跟他最熟悉,只是因为皇帝捧着福康安,让他对福康安总是没什么好感,却因为当日和珅那边送来的礼,觉得和珅很会做事,所以反倒器重和珅一些。
听说和珅家里有了喜事,他走过去拍了拍和珅的肩膀,道:“到时候老朽也去喝喜酒,和珅,你这可得摆几桌好酒啊。”
和珅连忙点头:“一定一定,丰大人都开口了,下官哪儿敢不从?”
这边福康安手底下刚刚勾了一个名字,听见和珅这带着声音的声音,手指紧了紧,差点将那笔杆子握断,却没说一个字,压了压自己的情绪,依旧埋头做事。
和珅这儿寒暄完了,也忙着手上的事情去了。
临离开的时候,和珅给福康安递了封请帖:“虽说福大人门第高,兴许看不上和珅这破宅之中的喜事,不过好歹是喜事,也给福大人发一封请帖,福大人——”
声音拖长了,他笑看着福康安,一脸的喜气。
福康安心知和珅是故意的,他接了那帖子,翻开来一看,却见那“睿渊”两字后面跟了半句“拙荆戏起乳名‘团子’”,一时又觉得好笑,这心底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只道:“和大人言重了,必定来贺。还未恭喜贵府添丁……之喜……”
这话终究还是没能顺顺当当地说出来,福康安自嘲得很,没说话了。
和珅拱手道:“同喜同喜,总有一日也得喝福大人的添丁喜酒的,和珅还要回家陪妻儿闲话几句,这便告辞了。”
这人句句戳中他心肺之痛,一张笑脸可恶至极。
待他走后,福康安想直接扔了这请帖,最终又没扔掉,“可恶,可恶,这人可恶极了!”
所谓君子不横刀夺爱,他与和珅之间,谁先谁后本就模糊,若没了和珅的算计,谁能抱得佳人归还不一定呢!这人赢了且不说,他心中一口郁结之气还未吐净,这人偏上来火上浇油,真真惹人厌!
和珅呢?
他知道自己是个惹人厌的,可是春风得意,哪儿管得他人愁云惨淡?
当下回了府,进门便见到刘全儿过来报宴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等过两日开席便有得热闹了。
除了成亲当日,过两日怕是最热闹的吧?
往日与今时不同,那个时候他和珅还未发迹,只是个穷小子,如今佳人在怀,儿子和官位都有了,什么都齐全了,甚至内宅也比旁人的安定。
只这么一想,和珅便笑了起来,进了到了内院,便瞧见冯霜止坐在屋里逗弄孩子,还跟丫鬟说着话。
冯霜止伸出手去,轻轻地刮了刮团子的掌心,他便能反射性地握住她的手,并且侧一点头来看她,黑眼珠灵动极了,四处地转动着,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不明意味的音节来。
“喜桃,请帖可出去了?”
“出去了,您说的都发到了。”喜桃给冯霜止捶着腿,回了一声。
“团子的事儿,也写信通晓了玛法了,他在江南怕是赶不回来喝这一杯酒了。还好,伺候完这几天,便为你筹备着出嫁的事儿,也不能耽搁太久了……”冯霜止似乎是很随意地说着,梅香等人在一旁偷笑。
喜桃顿时大窘,“夫人,您都拿这事儿取消过奴婢多少次了……”
冯霜止看她一眼,笑道:“都快与那范宜恒定情了,如今倒说我们取笑她。”
“何事笑得这么开心?”
和珅进来,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外面没下雪,倒也没觉得冷。
冯霜止笑说道:“我这贴身的丫鬟,如今是动了春心了。你可知道跟和琳关系不错的那个范宜恒?”
“范宜恒?”和珅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冯霜止一眼,又扭头看喜桃,“这人以前也是銮仪卫出身,不过如今似乎是直隶河间协副将,祖上倒是显赫,如今似乎不大好了。”
“也是和琳之前没人伺候,唤了个丫鬟顶上,喜桃倒是遇上了。”
喜桃是外面买来的,这些年伺候冯霜止,青春年华都耗上了,她待冯霜止真心,冯霜止也不亏待了他,只道挑不到好的也罢了,若能挑上个不错的,便为喜桃争取一把。不想她还没开始挑呢,喜桃倒跟那范宜恒互生了情愫。若是这一桩亲事能谈上,便也能成一桩好事。
冯霜止心里盘算着给喜桃添嫁妆的事儿,不知不觉地便走神了,回过神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没了。
她怔然了一下,却见和珅手撑着头,那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挑眉:“怎么了?”
冯霜止之前被他给喂出来了,如今团子生下来之后,倒是一下便瘦了,恢复到往日的好身量来,只是皮肤更白皙了,也是白里透着红的,眼角眉梢都带着那种妇人才有的风韵,可眼底却干干净净的一片,倒像是不解风月一般。
和珅心里痒痒,顿时觉得团子那厮碍眼了起来,心说只生一个也好,免得碍事儿。
他挤过去,便叫了人进来,将团子从她手中扒开,让奶娘抱了出去,在冯霜止开口之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我想你了。”
冯霜止笑他:“日日都在见,你何时不想。”
她抬眼睨他,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却偏不戳破,那眼神也偏带着几分妩媚。
和珅终究想起周望渊说的话来,恨恨地咬她耳垂,又怜又爱,原本是玩笑,如今倒勾出了真火气来。
冯霜止怕坏事儿,忙叫了停,两个人窝在榻上,便觉得一下窄了,和珅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冯霜止便闷笑出声,却道:“坏心肠的……”
“也不知是谁坏心肠,真要憋坏我……”和珅只伸手掐她脸,也笑。
……
“那范宜恒的事儿,我怎么老觉得你像是有什么话儿没说?”
冯霜止窝在和珅怀里,有些累了。
和珅声音哑得很,只看着她一片雪白的后颈,挑了她的发,道:“范宜恒今年要调去湖北,你那喜桃若是要嫁,怕是要赶着时间了,嫁了便不能伺候你,你手下也得挑个新的人来,不如配个府里的奴才……”
冯霜止打断他:“我拿喜桃当姐妹待的,她虽伺候我,我也教她习字,本就是外面买来的,哪里来的道理让她配了府里的下人?如今他们有意,成全一番也不错……我手下还有个虽是二等丫鬟,却领着一等丫鬟月钱的兰馨,年纪小些,也是家里的,以往在府里的时候很是伶俐。”
言下之意是,这个可以拔上来当她的贴身丫鬟。
和珅笑她好算计:“我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个赛一个地厉害,这贴身丫鬟竟然早就有了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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