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以前的确听说过汪如龙的大名,这人很是出名,尤其是在江南一带。
那边的盐商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甚至说是富甲天下,说不出地有本事。
如今竟然在京城遇到这汪如龙,冯霜止都要说自己的运气好了。
——不,其实是运气不好而已。
和珅会成为这汪如龙的贵人,这人也会成为和珅的助力。冯霜止一下便觉得自己没有白来。
汪如龙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巧的事情,一时之间叹气,想起往日的辉煌和今日的困境来,连连叹气:“我汪如龙都已经到京城来了,便是扬州那边的事情不好了,您是不知道……我们那边的生意,一向是要跟漕帮挂钩的,巡盐御史不给我们盐引,便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以前还能有些办法想,可是自从那李侍尧之流到了江南,便什么事儿都坏了……漕帮那边乱了,官盐私盐都走不通……”
也就是说,其实汪如龙来这里……
汪如龙一看冯霜止的表情,便知道她是猜到了,继续叹气:“夫人怕是已经猜到了,我这来京城是找出路的,不过现在这店里的事儿恰好不多,我来一边料理着,一边等消息……”
只怕是等到的机会不多。
京城里的大官,不知道是被哪里通风报信,不愿意见汪如龙吧?
以前在江南,这些富得流油的盐商们的事儿,冯霜止是听说了不少的,也知道扬州有好几大盐商,汪如龙是其中之一,不过现在看别的盐商都混得好好的,独独汪如龙一个出事了,怕是扬州那边的盐商们出了什么事情了。
方才汪如龙提到李侍尧的名字,便让冯霜止留了心。
她现在也不能说什么,更不能说自己的身份。
不过她已经开始怀疑起来,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随便找了一家铺子,便能够遇到汪如龙,巧合得过分,也就成为了一种算计了。
她笑了笑:“汪老板神通广大,想必能够有办法解决的。”
只有汪如龙自己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他其实是知道冯霜止的身份的,京城里的高官们都巴结不上,这个时候,新贵和珅也是个能够巴结的对象,抱好了大腿,日后能够有用也不一定。
日后的汪如龙,是无比庆幸也无比后悔自己今天这个接触冯霜止的决定的,只是现在的汪如龙还是不知道的。
“只盼着京城里能够找到人给个方便,否则扬州那边的基业怕是只能废掉了……九省漕运换了个总瓢把子,是个硬茬儿,正要跟李侍尧那些人死磕,我们不敢参与,也只能吃个暗亏?”汪如龙不介意透露一些消息,这些虽然是机密,不过却是取得人的好感的秘密武器。
果然,冯霜止一听便感了兴趣,汪如龙想要巴结上来,她也直接给了个梯子,便问道:“我记得九省漕运……扬州高邮这一段,不是张高远吗?他没能成总瓢把子?”
总瓢把子说的是最高的当家人,其实是个黑话。
京杭大运河贯穿南北,沟通了几大水系,这其中流经了几个省,便称之为“九省漕运”,漕运繁忙,水上船只众多,渐渐便滋生出水盗来,在江上拦截船只抢夺货物。为了生意的扩大和抵抗江盗,逐渐地便有一些船工舵手约定了一起走,之后便衍生出了漕帮。
现在的漕帮,乃是控制着许许多多的江上船只,并且控制着走船的人,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听漕帮的。
他们来往与京杭之间,主要运输茶叶和私盐,也帮着一些商人捎带一些别的东西。
九省漕运,便有九省漕帮,每一个省都有自己的势力,于是每一个省的漕帮都有一个瓢把子,九省漕帮的总掌事,便是总瓢把子了,可以说是控制着整个漕运的事儿。
看样子汪如龙的事情,是漕帮这边在做鬼了。
冯霜止还算是对这边的情况很了解了,几年江南不是白待的。
可是汪如龙脸上的苦意却翻了起来:“您是不知道,若是张高远还在就好了,那张高远原本也是个厉害人物,可是他手下原本的二把交椅忽然之间窜了起来,那一日聚众竟然直接将张高远逼退了,江上漕帮的事情,从来都是死伤无数的。他们漕帮之间的斗争您应该听说过,不比我们盐帮这边凶残,那天晚上整条江都飘红了。新任的漕帮总瓢把子叫做连霜城,是个狠角色,原先的关系全部不顶用,巡盐御史这边的盐引也下不来,江上的生意也不好做,一下就……唉……”
汪如龙说起漕帮盐帮的那些事儿来,就忍不住地叹气。
冯霜止对那边的情况早有听闻,如今听了汪如龙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好在这个时候,汪如龙等的那个人也来了。
这人还真是冯霜止想的那个人。
向来这大清朝上上下下,考中了还不参加春闱的人真是没几个了,更何况还是有才华的呢?
在看到王杰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冯霜止就知道,时机已经是完全的成熟了。
如今王杰回来了,很多的故事,似乎便可以展开了。
王杰一袭的青衫,依旧往日一般落拓不羁,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今日的往日,已经褪去了当日遇到冯霜止时候的那种书生气,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沉稳和无所谓。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进门便瞧见冯霜止坐在一边喝茶。
汪如龙也是一门儒商,读过不少的圣贤书,最喜欢跟王杰这样的人交往,这也算是一种政治投资了。他暂时还没发现冯霜止跟王杰之间认识的这一点事儿,走上前去便拍着王杰的肩膀,“小兄弟你总算是来了,我等了你许久了,这里有一位夫人可是等着文人画来的,你正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哪里知道王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冯霜止一眼,冯霜止坐在那圆桌边,手边放着一杯碧螺春,也静静地看着他。
昔日的一些场面,便从王杰的眼底这样轻轻地划过了。他想起当年那些不堪的记忆,竟然笑了一声,看着冯霜止便道:“这位夫人若是喜欢文人画,何不自己动手画呢?想必和夫人的本事,一向是要比王某人的要厉害的。”
汪如龙一惊,心说这王杰今日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针一样尖锐?他生怕自己得罪了和珅他夫人,忙转过头来,哪里想到却看到冯霜止一脸的不介意,似乎早知道王杰是这个德性。这一瞬间,汪如龙心底微妙了起来,暂时没敢说话。
冯霜止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王杰还是这德性。“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名声的……”
这话不过是随口的敷衍,哪里想到王杰竟然一本正经道:“当年夫人才名传布整个江南,让无数士子为之倾倒……只可惜……”
冯霜止不喜欢别人说话带着些转折,此刻便皱了眉,看向他。
王杰在汪如龙战战兢兢的目光之中,竟然说出了一句:“只可惜……不包括区区在下。”
刘全儿等人在一旁直接听愣神了,根本不知道这书生跟自家夫人有社么恩怨,哪里有这样说话损人的?
汪如龙一惊快吓破了胆,这王杰往日说话也算是谦逊,怎么今天偏偏……
冯霜止这边却是没什么惊讶的,她笑了一声:“王杰,你何必说话损我?不过是见了我,你便想起昔日那些不堪的记忆而已。”
王杰低头,一张俊脸上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夫人说笑了,王杰这样的人怎么敢跟您这二品夫人抬杠呢?”
冯霜止快被他气笑了,当即站起来,“我不过是来买画的,你也不必说这么多,只盼您今年春闱能有个好成绩,让别人刮目相看。”
主要是让某些人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
王杰抬头,注视着冯霜止,便觉得她许久不见,今日再看的时候已经是富贵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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