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这边和珅出门了,心想着什么时候跟冯霜止说事儿,又想着自己去那秦楼楚馆,若是冯霜止知道定然是要吃味儿的,不知怎么,他想着竟然还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回头跟刘墉那几个闹腾完了,该回府还是要回府的。
只是出去了,跟刘墉几个约定好了在广济寺立雪亭见,刚刚跟那些个文人雅士吟诗斗酒完,准备换地方去八大胡同某地儿了,才走进那醉月楼,纪晓岚要上去说话,老鸨便迎了上来:“哟,纪大人,劲儿不巧,之前您说要来这里,可是今夜我们整个楼都被人包下来了,实在是没地儿招待你们了。”
纪晓岚他们其实是来吃酒的,根本就是要戏弄和珅,如今这老鸨竟然这样说,真是让人气愤了。
当下纪晓岚就不干了,“你这答应好的,怎么能不干呢?”
老鸨也是为难,“我这……这收了人家的银子了,是三千一百两包场,我这……我们一楼上上下下几百人,这哪里能光顾着你们呢?那可是一位大主顾啊……”
总之人家老鸨是各种为难,当下便有人扭头去看和珅,和珅一摸鼻子,道:“不巧,和某人没想到能撞上这种事儿,这身家恰只有三千两。”
和珅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他是个天生的吝啬鬼,这群人拉着他出来花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能遇到这样的土老财,直接包场,这不是恰好给他省钱了吗?
当下众人也无奈,这一片都是花楼,直接换一家就成了。只是他们不曾想到,下一家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实在对不住了,我们这儿被包下了。”
纪晓岚脸都绿了:“嘿,你别说你这里也被三千一百两给包下了!”
那老鸨很严肃地竖起了一根手指,摇了摇:“纪大人,不是一百两,是三千零一十两。”
纪晓岚差点没被这老鸨给憋出血来,手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和珅却逐渐觉得不对味儿了。
他们继续下一家去找,这一家更绝,三千零一两!恰恰就比和珅兜里揣着的银子多一两,他们早知道是和珅请客,刻意一分钱没带,要这铁公鸡拔毛,没想到竟然撞见这样的邪门事儿。
当下在八大胡同这边烟花巷里转了一圈,去哪家哪家被包,中邪了一样。
最后从那三千零一文的花楼里出来,刘墉早就闻出味道来了,他看向和珅,拍了拍他的肩膀:“唉,是我们几个连累您了,和大人,今天也不让您给我们请吃花酒了,得,您看,这路边一家酒肆,来来来,我们坐下一起喝,你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
一家两家是个巧合,多了可就不对了啊。
众人看向和珅,又想到今日的凄惨遭遇,竟然是齐齐摇头。
和珅这个时候若是猜不出是自己府里那位翻了醋坛子,也枉称自己还是什么军机大臣了。
包场的银子不多不少,正好比和珅兜里的银票多那么一点,这只有和珅府里的人才知道和珅带了多少来,所以这和珅,得是被自家人算计了。
出来吃花酒,还能是什么人?
唉,和珅这命啊,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这一遭简直走得刘墉他们这一群清流官员心累,如今只能大半夜随意坐在路边这酒肆里,破破烂烂的一间,来往查宵禁的也不走在这边,更何况他们是官,一群大官!
好吧,一群大官大半夜坐在酒肆里举杯浇愁。
和珅表面上一副不堪其苦的模样,可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起来。
他跟冯霜止之间有嫌隙了,没几天便传遍京城,什么说和的人都来了,和珅也是不胜其扰,他跟冯霜止还没到那七年之痒的时候,也就是小小的不愉快,一转眼便能够过去的,看着别人小题大做,传得那么难听,和珅连撕了那些人的嘴的心都有。
冯霜止不搭理他,和珅这心里有些说不出地难受,说具体一点,这感觉叫委屈——怎么说,瞒着他事儿的也是冯霜止,回来之后虽然是他先甩脸子,可冯霜止也没说上来搭理他,这一来就僵了。可和珅也知道,若是冯霜止立刻搭理自己了,他心里也不会自在。
两个人都清楚,这样闹吧闹吧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如今这冰化开了,也就好说了。
夜里的风冷,这出来吃酒的少有几个不会吟诗作对的,便喝着这烧刀子,吹着冷风,吟诗赏雪,虽说是凄凉,可也别有一番滋味。
和珅喝了酒之后,那身子暖暖的,便告别了众人,一路带着刘全儿回府去。
路上他问了刘全儿,是不是他大嘴巴把消息露出去了。
刘全儿委屈,便说一定是周曲说的。
和珅道:“周曲是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听夫人的难道听你的?糊涂东西。”
“爷,您跟夫人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刘全儿试着转移话题。
和珅回身就不轻不重地要踹他,刘全儿赶忙躲开:“爷,爷,您这动口不动手啊!”
和珅斜他一眼,“你还学会躲了?我什么时候跟夫人僵持过了?说你的胡话。”
“……”刘全儿真能给和珅跪了,您瞧你那反复无常的样子。
前儿夫人让小厨房特意给做了点心半夜端上来,您让端下去,一会儿又说饿让端上来,有这样的文吗?这一回说是出去吃花酒,可这青楼没去成,路边吹了老久的冷风,脖子窝里都要塞满雪花了,大老爷们儿虽然不怕,这总归是冷的啊。
不懂不懂。
刘全儿跟后面磨蹭,和珅前面走着,忽然回头一望,看刘全儿在那儿嘀咕,便训他道:“磨蹭个什么劲儿啊?回府了。”
和珅心里想着的,可不是什么夫妻闹矛盾,他跟冯霜止这小打小闹怄气,那是趣儿,别家的那是打打杀杀,不一样的。
当下和珅回府了,满以为自己跟冯霜止这是完了,可是刚一进去就听说冯霜止已经睡着了,和珅几乎是又憋了一口气。
刘全儿都要吓哭了,之前自家爷还说什么趣儿不趣儿的,现在一看他这脸色,自己打脸了吧?他这明儿还是找个人来伺候得了,免得自己又被训上一顿……
得,和大人只能继续睡书房了。
次日起来,冯霜止听说这件事,当真是乐不可支,如今不用进宫了,日子也闲下来,后园里面的梅花开了,冯霜止抱着团子出去看雪,现在团子年纪虽小,可这脸长开了一点,便觉得越来越有几分俊气了。
微眠将那梅花折了两只下来,团子便伸手要去抓,微眠用那梅枝逗弄他,团子鼓着脸,嘟着嘴,伸出手去抓,抓不到,便将他手缩了回去,外面也冷,他缩回来倒是正常的。
冯霜止抱着他,顿时发笑,“这小家伙……”
微眠以为团子是生气了,便转过脸来看他,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缩在冯霜止怀里的团子忽然之间将那手伸出来,便抓了一瓣梅花下来,接着咯咯地笑起来,微眠闹了个大红脸,竟然被个小破孩子算计了!
冯霜止等人立刻笑成一片,微眠将那梅花一放,双手一握便往旁边站住,“公子太聪明,奴婢是伺候不了了。”
团子现在还不会说话,兴许等能说话了才更有意思。
冯霜止跟这边的丫鬟们开着玩笑,转脸却看和珅从小桥上走过来,他一进来,便将团子拉出来,团子不肯离开自己额娘的怀抱,便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和珅冷了脸,“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你额娘是我的,给你霸占一阵也就罢了,还敢哭。”
兴许是和珅这冷脸吓住了团子,团子竟然一下不敢哭了,那泪花含在眼眶里都不敢掉下来,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再没了声儿。
和珅见他老实了,便将他扔给一旁的嬷嬷,可怜团子小小年纪,一直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里长大,很多年以后他觉得自己还没长歪简直是个奇迹。
当然,其实那也跟和珅的家法有关系,不过都是后话了。
此刻亭子里没了人,周围的雪还纷纷扬扬地在下,亭边台阶上斜斜放着一把撑开的青伞,和珅从那旁边走过去,便坐到了冯霜止的身边去:“唉,还是夫人狠得下心,昨夜喝酒不成,跟纪晓岚那几个黑心的坐在风雪里喝烧刀子,还要陪着那酸腐文人吟诗作对,夫人却在家里一觉睡到大天亮,真真让人羡慕又嫉妒啊。”
哟,这是倒苦水来了。
冯霜止捧着那雪水煮的茶,轻轻一吹,抿了一小口,才不紧不慢道:“温香软玉的,哪里有风雪吟诗好呢?和大人品格高雅,如今是一手遮天,逛窑子哪里还用得着银票?我看啊,赶明儿就把库房给拆了,和大人您不必拿银子去喝花酒,您就说您是和珅,看八大胡同里谁敢拦您?赶着帮你出钱的,可不在少数呢。”
看这酸的,和珅笑出声来,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以为你不在意呢,结果酸得这么厉害。”
“我也以为你不在意呢,结果你也酸得这么厉害。”
两个小气鬼,谁比谁好了?
冯霜止抬了眉,瞥了和珅身前那茶杯一眼,便有点不满了:“一壶茶也就倒个五杯,你一来便喝了一杯。”
这吝啬的,哪里像是自己的老婆?和珅偏要喝,他喝完了还道:“昨日我夫人一个人包了多少家青楼?要是传出去,啧,哪里是我和珅负心薄幸?分明是夫人太厉害。”
冯霜止瞪眼:“还不是你出去花?”
和珅摊手:“最终结果是,我喝的是路边风雪酒,夫人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在花楼里。”
“……”冯霜止起身便走。
和珅赶忙拦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俩也闹腾够了,小别胜新婚,这都离开这么久了,眼看着要过年,这也不能怄着啊。”
冯霜止一下笑出声,方才板着的脸便放下来了,她那尖尖的下颌被领子上的兔毛边衬着,便越加有一种秀丽的味道,“不怄着,你说怎么办?”
和珅将那一把青伞捡起来,抖落伞上的白雪,便将伞递给她:“为夫带你去前面看绿色的梅花。”
“走不动,雪大。”
冯霜止将伞接住了,却站在台阶上耍无赖。
和珅叹气,却宠溺道:“和某愿为夫人效劳。”
冯霜止抿唇,没忍住勾出了几分笑意来,和珅到台阶下弯腰下去,冯霜止便趴在他背上,他将她背起来,她撑着伞,遮住了两个人,那雪便落在青绿的伞上,对比强烈又有一种难言的鲜活。
“前面的梅花栽了几年,也总算是要开了,今年有得看了。”
“和大人为小女子当牛做马,人生得意,且容小女子大笑三声,以彰其心,哈哈——”
笑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乾隆带着十五阿哥永琰和福康安走进来,便瞧见和珅背着冯霜止,冯霜止打着伞的这一幕,便一指这俩人:“京城里不是说这一对儿小夫妻闹腾着吗?朕看这两人还得腻歪个好几年!”
冯霜止跟和珅哪里敢怠慢,两个人立刻停了,便下来给乾隆行礼。
“臣和珅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身吧,不过是看着要年节了随便逛逛,今儿就在你们府里吃东西了。”
乾隆老了,不过看着和珅这府里还是漂亮雅致的,竟然有几分羡慕起来。
☆、第八十章 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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