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外家已经败落,搬迁到福建,现在根本指望不上,以后也是指望不上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冯霜止都没感觉到她额娘有过娘家。现在的冯霜止,筹谋什么的基本靠自己。
她顺着三姨娘的话道:“姨娘心善,这丫鬟方才给我端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哪年积压下来的陈茶,竟然也敢往主子面前端。”
听着冯霜止的话,三姨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下面那丫鬟更是瑟瑟发抖起来,可是主子不喊她开口解释,她们也不敢解释。
不过冯霜止一开始的目的就很简单,这个时候怎么会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呢?
三姨娘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听冯霜止道:“便是你方才端给我的茶,且说说是怎么用这东西腌臜我的?”
那丫鬟连连磕头:“求小姐明鉴,奴婢命贱不知道什么新茶陈茶,听四姨奶奶说这是我们院儿里最好的茶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四姨奶奶每回都喝的这种茶的……求二小姐饶恕奴婢!”
“四姨奶奶这边早就打过招呼了,别的院儿里有的她也有,怎么可能全是陈茶?一派胡言!”本来冯霜止很想说一句“拉出去打”,可是想想戏做得太过,怕是会有反效果,更何况这丫鬟要是拖出去打了,谁来指控三姨娘呢?
现在四姨娘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没人知道,可是冯霜止就已经跟这儿同三姨娘勾心斗角了,不知道里头四姨娘听到,会不会笑出来?
三姨娘总算是听出意思来了,现在掌家的乃是她,四姨娘这边也有自己在运作,可是她从来没有短过这院子里的东西,更何况只是这些小事?
如今这丫鬟说的,跟自己白天问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兆佳氏的心沉了一下,心知是要坏事,“这院子里的东西我从来没有短少过,你这丫鬟真是能瞎掰!来人,拖出去掌嘴二十,给二小姐换盏好茶来!”
冯霜止看着雷厉风行的三姨娘,微微一笑,道了声谢,之后坐下来,目光却在那已经被拖走的丫鬟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收回来。
收起你的善心来。
——许氏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冯霜止怔然了片刻,随即恢复正常,没露出半分异样来。
那丫鬟不是冯霜止害的,四姨娘既然已经安排好了这丫鬟在这里倒茶,想必就已经知道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这丫鬟挨打是必然的——只不过不一样的是,吩咐下去的人乃是三姨娘。
冯霜止之前收住了那一句“拖下去打”,现在看来却是无比正确的,因为只要她不说这句话,后面三姨娘为了不让事情过早地烧到自己的身上,肯定会先发落这个丫鬟,之后再寻求解决的办法——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妙,在三姨娘发落这个丫鬟的时候,肯定也已经被这丫鬟记恨上了。
有时候,小人物的仇恨,也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
当初一个微眠,让二姨娘多年来的精心谋划付之东流,现在一个小丫鬟又能够产生什么样的作用呢?冯霜止不清楚,不过她乐见其成。
当下,三姨娘开始说起了四姨娘的事情:“妾身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婆子,说是只是跌了一跤,动了胎气,说小产只是下面那些丫鬟们没有见过世面,这已经有五个月的肚子,哪里那么容易掉呢?”
冯霜止点头应声,也说:“兴许是丫鬟们不知道深浅,大惊小怪了吧?不过四姨娘肚子里的,好歹是我们冯府的血脉,即便是紧张一些也无妨的。不知道大夫请来了没有?”
“大夫自然是请了的,还在屋里号脉,二小姐您也放宽心,这些事情有我们操心就好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三姨娘是个聪明人,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冯霜止是不是在算计什么,为今之计只能尽量地保证不让冯霜止接触到这些事情,自己再去慢慢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冯霜止算得比她深,比她远。
“两位庶母都算是霜止的长辈,自然应当关心一下,不过霜止今天也就是在这里坐坐,估计是没办法帮到姨娘的。对了,怎么没见阿玛来?”好歹是鄂章的妾,还是曾经最宠爱的妾,怎么现在连鄂章的影子都见不到?
冯霜止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然而再一看三姨娘脸色就知道了。
四姨娘毕竟是当初鄂章最宠爱的人,见面三分情,鄂章不见四姨娘还好,一见到四姨娘势必会想起当初的情分来,更何况四姨娘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所以鄂章一心软,借着这次四姨娘有孕差点跌倒的机会,去老太爷那里说情,多半就能将四姨娘放出来。
更可怕的是,如果四姨娘这个时候识相一点,在英廉面前痛陈自己当日如何如何不对,有悔改的模样,至少表面上,英廉会待见她一些。
毕竟还是个肚子里面有肉的,现在鄂章可是一个儿子也没有,若是以后都没有的话,只能去旁族挑些近亲的儿子来当嗣子了。
怕是三姨娘已经搞定了鄂章了吧?
冯霜止心底暗笑,面上却淡淡地,等着三姨娘说话。
三姨娘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怕爷再来你四姨娘这里,会被老爷责罚,所以暂时劝住了爷,我想来看看,回头再告诉他。”
哦,这还算是很聪明。
只不过,只要四姨娘想方设法刷自己在鄂章心里的存在感,三姨娘怕是就要睡不好吧?
鄂章续弦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呢,三姨娘觊觎着正室的位置也不是一日两日,如果让四姨娘出来搅局,她哪里能安心?
“姨娘考虑得果然周到。”冯霜止假意点了点头,听到外面抽耳刮子的声音停了,又道,“不过四姨娘这院子里面的事情怪得很,您还得留心几分才好。”
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的大夫也就出来了,后面有丫鬟给提着药箱,冯霜止起身道:“我去后面看看四姨娘。”
兆佳氏起身送她,回来才问那大夫情况,她知道冯霜止没有走远,去看四姨娘也不过只是为了避讳而已。
“大夫可为姨娘看了情况?”
“四姨奶奶只不过是跌了一跤,动了胎气,要紧的倒不是这个。”这大夫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害怕犯了忌讳一样。
冯霜止就立在屏风后面听着,喜桃站在她身边,也没出声,至于梅香,一早让冯霜止吩咐了,守在院子外面看情况。
那大夫那句“要紧的倒不是这个”之后,冯霜止就勾起了唇角。
若是这大夫说出来的话,跟冯霜止想的一样,那么冯霜止立刻就知道四姨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可是有什么忌讳?”兆佳氏疑惑,“大夫但说无妨。”
那大夫一摸自己的胡须,道:“有孕之人,情绪不稳,常常会有抑郁的情况,而且需要时常走动。但是老夫看了四姨奶奶,却觉得她心情忧郁,心思郁结,导致气血不畅,容易损伤胎气,与腹中胎儿也有影响,所以最要紧的不是胎气,反倒是四姨奶奶的心情。”
听到这里,冯霜止转身就走了,进了里屋,准备去看四姨娘,至于那大夫的话是什么意思,三姨娘是不是能领会得出来,那就要看她现在是不是还能冷静下来分析了。
冯霜止已经编织出了一张大网,她想起自己上一世穿来的时候,已经是父母双亡,姨娘根本看不到一个——现在,冯霜止似乎就在努力地推进整个事情朝着上一世那样发展,那是最利于冯霜止的。
生死之事乃是天定,可是在别的事情上,则向来是人定胜天的。
“奴婢见过二小姐,给二小姐请安。”门外面守着的丫鬟福身下来请安,也提醒了里面的人,什么人来了。
想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四姨娘了,她额娘去世已经有不短的时间,眼看着便要夏天了。
“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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