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松鼠
他是真心觉得两个姑母比曹家上下还要难伺候,曹家只求他没有坏心天真烂漫,而姑母们却是要求得更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沓安觉得他小小年纪就要为姑母操心的时候,阿生也觉得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栽在侄女头上真是日了狗了。
大连马场,是除了石灰矿之外,幽州为曹家提供的又一种稀缺资源。非北方养不出良马,非北方养不出名骑兵。阿生其实不太了解骑兵这个已经被历史淘汰的兵种,换吉普车或者坦克来她还能有点见地,但到了如何养马上,她也是这辈子慢慢学起来的,远远比不上在并州长大的曹操。
“也许真的是和水土有关吧,同样是用豆麦鸡蛋养马,见了朔风的马,还真就比谯县的长得壮。”廿七灰头土脸,但却一脸笑容地站在帐篷里汇报。
他也是不容易,从南岛、琉岛辗转到辽东,永远战斗在开荒第一线。他若是能留在南方岛屿上,那绝对是浪里白条和山林恶魔二合一的传奇人物,但偏偏要到北方来,从养马开始学起,磕磕绊绊地为阿生组建她名下的第一支骑兵。
骑兵来源也是前所未有的驳杂:青州刚毕业的孤儿、选自南岛的精壮、幽州新移民,还有部分落户的少年骑。
阿生穿着一件羽绒填充的冬衣,因为颜色选的是略微带紫的深青色,所以看着也不臃肿,反而衬得她唇红齿白。“坐。”她抬手示意廿七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热奶茶,“马场我已经住了半月了,你做的很好。”
廿七摸摸鼻子,将陶碗拿起来一饮而尽:“是我回来晚了,没有及时接待主人。”
“练兵和巡逻才是正事,毕竟我们身在边疆,不比中原。”
廿七似乎是笑了一声,铁石一般粗糙的声音难得软了两分:“这么些年了,主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咳。”阿生掩饰地咳了一声。“那么,北边如何?辽南这里除了偶尔有几个韩商、乌桓商,不曾见过蛮夷。辽东北部倒是和乌桓、鲜卑、高句丽都相邻,还有扶余、沃沮、濊貊。但我所知的都已经过时了,北方各族互相兼并,形势瞬息万变,不如你们亲自跑一趟来得直观。”
廿七肃了脸色,面颊上的两道伤疤越发狰狞了一些:“寇边者,鲜卑、高句丽也。
“乌桓、鲜卑同根同源,语言习俗相近。然乌桓内附,由大汉护乌桓校尉统领,守卫长城内外已有百年,取汉名说汉话者众多;反观鲜卑,自匈奴衰落后就盘踞草原,吞并匈奴余部,日渐为患。卑职在辽东郡外多次遭遇小股鲜卑,或八九人,或十余人,就敢袭杀村落,嚣张万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已经难掩愤慨。
阿生提笔,在“鲜卑”二字后面标注“蒙古草原”、“小股劫掠”,在“乌桓”二字后面标注“内附”。
“鲜卑年年寇边,今年也是如此吗?”
廿七喘了口粗气:“大规模寇边,总是在十二月,想来今年也不会落下。不过辽东这里不多见,他们多是往渔阳、并州那边去。咱们,远水救不了近火。”
正说着,就见小婢女文川小步跑进来,蹭到阿生身后,不说话。
“怎么?”廿七先问。
文川不敢正眼看满身煞气的男人,只小声说:“女郎又来了,正跪在外面,单……单衣请罪。”
帐篷隔音不如砖墙,外面呼啸的风声都清晰可闻。蜡烛“噼啪”一声脆响,让文川浑身一个哆嗦。
大约过了半分钟,阿生才露出一个浅笑:“没有大喊大叫,还算是有点傲气,就这样吧——我们继续,高句丽寇边又是怎么回事?”
廿七都没怎么犹豫。他的主人只有曹生,连曹操都不关他的事,何况曹操的闺女。“高句丽、扶余同出濊貊,以高句丽最为强盛。若遇高句丽王桀骜,则率领韩人、沮沃入侵边郡袭杀太守,即便是郡城也无法阻挡。但扶余和高句丽有旧仇,互相征伐多年,这般大举入侵倒是不常见。”
高句丽,占据大兴安岭,相比草原上吃不饱的鲜卑来说没有南下的刚需。但时不时会抽风跟大汉争夺东北霸权。
扶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用更加简洁的话概括:
对于整个大汉来说,首要矛盾是西羌。
对于整个幽州来说,首要矛盾是鲜卑。
而对于辽东来说,首要矛盾是高句丽。
“这么看来,还是要往高句丽去啊。”阿生写了张字条,传给身边执勤的谍部人员。接下来,自然会有钉子安插进前往边境西盖马的商队中。若是放在前世,不能亲眼看到工作落实她是不会安心的,但现在,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依靠报告的决策工作了。
“阿兄欲将少年骑调回,今年冬季的围猎,就要靠你们新骑兵给曹氏撑场面了。顺便去见识一下公孙氏的部曲。”
“诺。”
“等到围猎结束,就去西盖马找高句丽人练练手。可以装扮成鲜卑人的模样。”
“诺。”不就是搞事吗,他最擅长了。
廿七领了命令就出去了,留给阿生一个依旧跪在寒风中的曹榛。
阿生揉了揉太阳穴,她现在觉得烛火太过灼眼,于是索性披件披风,抱个手炉走出帐篷。
天空似乎被压得很低,即便是阳光也难以驱散这种辽阔的压抑敢。曹大姑娘就跪在帐篷前的草地里,旁边立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阿生俯下身去摸了摸侄女的小手,冰冰凉。
“为什么要糟蹋自己的身体?伤在儿身,疼在父母,这不是世家子认错的方式。”
小姑娘的眼眶就红了:“阿榛本就不是珍贵的。没有二叔和父亲的宠爱,阿榛就只是一介庶女。”
“别人的宠爱就像镜花水月,只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可我作为曹氏长女,总归是要联姻的。若是娘家强于夫家,就靠父亲的宠爱;若是夫家强于娘家,就靠丈夫的宠爱,有什么不对吗?”
“别人凭什么宠爱你呢?是你长得好看,还是你会奉承?或是长于人情往来,或是有德行,或是有一技之长,人有真本事就总会有人欣赏的。这个丈夫欣赏不来,我们换一个就是了。你不是常常自称是曹氏长女吗?改嫁的余地我还是能够应承你的。”
曹榛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抽鼻子。“我知道错了,等安郎回来,我就给他赔罪。二叔不要不见我。”
阿生将手炉递给她:“你这孩子,总是在不该自卑的地方自卑,不该自傲的地方自傲。”
“二叔……”曹榛被她自己的婢女搀起来,裹上外套,还有些站不稳,“是什么意思?”
“对上谄媚,对下傲慢,是让人不齿的。你若是对沓安有两分现在的谨慎,对我有两分当时的骄傲,那才是让人高看一眼。”
“二叔是在笑话我吗?”
阿生捋了捋曹榛的头发:“克制本性,所以让人高看,有什么不对吗?你也十一岁了,好好想想这些道理。”
冬雪落下,遍地白花。
幽州就进入了最为艰难的冬季。寒冷不是最大的敌人,民间快速普及的火炕技术使得辽东半岛的冻死率一年比一年低。饥饿也不是最大的敌人,今年是个大有年,而无论是辽南的曹氏还是郡北的公孙氏,所收的佃租都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
真正的大麻烦,来自少数民族的寇边。自然环境的恶劣,造成了北地残酷的生存竞争。春夏秋三季,大家各自生产;冬天,就互相劫掠。
上一篇:小可爱生存指南[综英美]
下一篇:「延禧攻略」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