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晋阳公主 第22章

作者:鱼七彩 标签: BG同人

  他出生于武功地界一处叫墘水村的地方,尚在襁褓之时便母双亡,转由其大伯抚养至五岁,而后因堂兄成亲没钱,他就被卖到苏府为奴,至十二岁的时候,因于奉在苏家受了主人的喜欢,被恩准外放,除了奴籍。这除奴籍,由贱奴转为良民身份,本是一桩极好的喜事,照理说日子该越过越好才是,却没想到他又第二次被他大伯发卖。这一次就因为六百文钱的赌债,于奉被他大伯和二伯联合设计送到了宫里做了太监。

  田邯缮听闻于奉的经历,不禁红了眼。他家也穷,当初也是为了给父母和哥哥们娶媳妇儿,田邯缮自愿做了太监。但好歹他是自愿,于奉却是不同,本来人逢喜事,有了过好日子的希望,却偏偏在这时候被算计成了太监,这比他之前为奴还要更残忍十倍百倍,令他变得连个男人都不是了。这是何等的令人愤慨。

  “他大伯二伯倒真该死。”田邯缮叹道。

  “田公公猜着了,这于奉的大伯二伯而今的确都不在了,俩人因为盗窃入狱,被判了流放,离开武功地界没多久,就先后因‘经不住流放之苦’在路上病死了。”侍卫回道。

  这于奉大伯二伯的死,倒是有些巧。李明达仔细问日子,正是在太子妃进住东宫的头年。再去稍微问询一下,便很容易发现当时司管墘水村的州刺史,刚好是秘书丞苏亶所举荐之人。

  这于奉在进宫之前便与苏氏相识这点,已然可以确凿认定。在年龄上,于奉与苏氏相仿,相识之时正是俩小无猜,二人极可能是很好的玩伴,或也是因此,于奉到大些的时候,刚好在苏氏准备进宫做太子妃的前半年,被格外恩赐除去了奴籍。

  自小颇有渊源的两个人,坎坷之后,又再一次在皇宫相见。在深宫之中互为倚靠,缔结一种信任和忠心的关心,是极有可能的。

  但对于内侍监于奉与苏氏之间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复杂感情,李明达并不清楚,也不想去做妄加推论。但她有一点可以非常确定,于奉必定是十分忠诚于苏氏。二人素日频繁往来,以及苏氏帮他报仇这件事,都足以侧面佐证这个问题。

  李明达随即设想了下,如果说那日女扮男装出现在断崖上的女子就是苏氏,于奉当时出现且刚巧哄骗李惠安,也是因由于苏氏,倒都可以把事发的现象解释通了。

  那苏氏会去见谁?绝对不可能是于奉,因为于奉在宫里就会很便宜地和苏氏相见,没必要如此麻烦。

  李明达随即想到了今晨李治提过的他三哥李恪。有人恍然见到他也出现在山上,是真是假?会不会刚巧就是这俩人相见?但李恪为什么要在那个地方和苏氏见面,他和苏氏之间为什么会有来往,这些问题都很令李明达疑惑。再还有一个很大的解释不通之处,便是既然两个人都是私下悄悄地来,又何必非要约见在人多眼杂的踏青的山上,完全可以找一处没有人的隐蔽地方去见,如此更为安全。

  除非这见面,本来就是有一人也愿意,而另一人不愿意。且这另一人隐秘身份来着山上踏青本是另有目的,却不巧被前者知道了,所以被前者追了过来。

  事情虽然都建立在假设之上,但颇有合理之处,最要紧的眼前就只有这一个线索可查。考虑到俩人如果乔装上山,并非在明面上有贵族身份,那必定要被人引领才能进入。

  苏氏可以有于奉帮衬,那李恪找谁?这个带领立刻进山之人,也是个突破口。

  若是能把这个带路的人揪出来,一团乱麻就会扯出头绪,问题也便随之迎刃而解。

  当时参与踏青贵族子弟都有名单记录,但因为参与的人数众多,想要在短时间内有个结果,绝不能光凭她自己的调查。她需要一个人缘好或是能镇得住这些子弟的人选,来快速处理好这件事。

  李明达谨慎思索了一下,脑子里就只有两个人选合适。但用人的事李明达还是要上报,得李世民允她准随意调动‘闲散人员’后,李明达才点了房遗直和尉迟宝琪的名。

  尉迟宝琪人缘好,消息灵通,由他来协助正可展其所长。至于房遗直,原因更简单,经过上次的合作查案,李明达发现他很好用,自然要继续用着。

  ……

  这次为晋阳公主传话的人还是程处弼。

  程处弼公事公办,把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房遗直。房遗直才能被圣人和公主肯定,本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但“闲散人员”四个字倒是让房遗直好一顿挨尉迟宝琪的笑话。

  “尉迟二郎莫笑,也有你的份。”程处弼口气冷硬地补充道。

  “真有我?”尉迟宝琪见程处弼点头,顿时笑不出来了,尴尬地道,“我说这位英俊的程侍卫,你就不能把话一遭说了,先不喘气?”

  程处弼默然不作声。

  “我和你说话呢。”尉迟宝琪见程处弼不回应自己,拍了拍他肩膀。

  程处弼:“贵主限三日,要你们查清吴王现身于上巳节的传言是否属实。若属实,他而今落脚之处,与谁相交,都要搞清楚。”

  三日后。

  房遗直对着自己列出的名单发怔。还有最后三家需要证实,尉迟宝琪最晚在今天黄昏前就能带回来消息。

  狄仁杰此时已经欣赏完了房遗直书房内摆放的诸多精致字画,见他还是对一张名单踌躇沉默,不语一言,遂凑过来询问,好奇问自己的这位至交好友,这些天他到底都在查什么。

  “不能说。”

  狄仁杰转动眼珠,精明地瞄一眼房遗直,嘿嘿笑起来,“你便是不说我也清楚,你在查案,而且查的事情和上巳节参与踏青的人有关。而与这件事最可能关联的尊贵人物,也便只有晋阳公主了,因只有她在那一日遇到危险坠崖了。倒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房遗直随即看一眼狄仁杰,“还有么?”

  “那你要跟我细说说案情,我才能帮你。”

  “没有具体案情,事关宫廷隐私,可知的不多,也不能知道更多。”房遗直转即用朱砂笔,在后面又添了一个名字。

  狄仁杰惊讶:“刚还犯愁,你这怎么就……你怎知一定是他?”

  “公主不述案情,让我们查人;我们圈人,不说原因;倒正相宜。”

  “你这是什么道理,人家公主凭身份尊贵可以不说,你凭什么?”狄仁杰问。

  房遗直盯着这名字,眉头紧锁。

  默了会儿,就在狄仁杰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房遗直突然出声。

  “凭感觉的,且等着看。若宝琪查不出来,就只能是此人。”

第27章 大唐晋阳公主

  狄仁杰再次确认纸面上赫然清楚所书的两字,真佩服房遗直敢想。

  “皇族身份高贵,若没有凭证,可不是谁都敢随便指责。遗直兄也不像是做武断之人,你这‘感觉’必定有凭有据,只不过其中缘由不便与我讲罢了。”

  房遗直扯起嘴角,对于狄仁杰的不置可否。

  狄仁杰心下自然明了,转即问房遗直,若是尉迟宝琪真没有查处结果,他回头该如何跟晋阳公主交代他的‘感觉’。

  “与刚刚和你所言相比,更简单了。”房遗直说罢,焚了纸。

  狄仁杰一脸不相信,“你打发我,已经很敷衍了,还想更敷衍地这么打发公主?她会愿意?”

  “她与常人不同。”

  狄仁杰十分惊讶,倒有些好奇这位晋阳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品性的人,会被房遗直如此肯定。本来对公主,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今还真想见识见识了。

  房遗直并未理会狄仁杰,将手里快要燃尽的纸丢进了铜盆内,转而他便出屋去外头站着,该是在沉思什么事。

  狄仁杰暂时没去扰他,趁机瞧桌案上房遗直的几张字,也来了兴致,提笔自己写了两个,与之比较,却少了含蓄,有太多锋利。他遂宝贝似得拿着房遗直的字帖出去,问他要了来,留作日后赏鉴学习所用。

  “倒客气了,屋里的东西你看好什么便拿去,不用问我。”

  狄仁杰高兴应一声,便赶紧把手里的这几张字叠好放在袖里,转即抬头恍然一望,却瞧房遗身姿颀长地立于桑树下,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房遗直才德兼备,性情温润,乃谦谦君子,自己与之交友是幸事,其亦可成为良师,日后提点自己,让他更为进步,弥补身上不足。

  狄仁杰很开心,非常荣幸地走到房遗直身边,顺着房遗直的目光看向那颗桑葚树,“红了,再过几日便可入口。这一树能摘下不少,若吃不完,余下的用来做桑葚酒,味道也甚好。”

  “这树是我儿时同母亲同栽,后来遇一知己,也是在这树下。”提到这位‘知己’,房遗直湛黑的眼眸里隐有光泽流动。

  狄仁杰怔了下,随即笑得意味深长,“那可否告知,你这位知己是男是女?”

  “男女都算不上,只是个乖巧的孩子。”

  房遗直坦然回了狄仁杰,随即还看他一眼。这倒让狄仁杰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脑袋不太干净,似玷污了房遗直的谦谦君子的品格,忙行礼致歉。

  房遗直笑了笑,表示无碍,随即让丫鬟摘了一盘半红的桑葚,和狄仁杰一同品尝。狄仁杰吃了两颗,便觉得酸劲儿顺着舌尖一直蔓延到两腮,遂再不敢继续用。房遗直倒是厉害,一边看书一边顺手拿一颗吃,不消片刻的工夫,就把一盘子吃完了。最令人佩服的是房遗直竟然全程表情淡然,一点都不觉得这东西酸。

  至黄昏时,尉迟宝琪方满头大汗地赶回来。

  他有些喘地告知房遗直,名单上余下那三人的嫌疑也都排除了,不枉他今天又是陪酒又是陪玩地折腾大半天。这三人家教都十分严,却难掩其纨绔本性,都趁着上巳节那日踏青趁机放纵了,有两个是带了歌姬随行,跑到山林里偷偷作乐,另一个则因仰慕秦家女儿,跑去爬树偷窥。三人行径的确不怎么样,但也都说明,不可能是他们带着吴王随行。谁敢偷偷在身边带个王爷进山,还会这么‘潇洒’玩耍。

  “歌姬那俩个也就罢了,离得远,有家丁看守,别人算是瞧不见。但偷窥那个秦家小娘子的,可真是没品。得幸没被发现,不然他好好地贵族公子竟没脑子干这种下作的事,一准今后没法在京城做人。”

  “哪个秦家女儿?可是指已逝胡国公秦叔宝的小女儿?”狄仁杰问。

  尉迟宝琪点头,笑道:“正是她,看来这秦家小娘子的贤淑美名已经传到你们并州去了。”

  狄仁杰尴尬一笑,承认道:“是有些名声。”

  提起美女,尉迟宝琪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忙拉着狄仁杰到一边坐,和他仔细讲这秦二娘子如何漂亮夺目,技惊四座。

  “据说想听她琴声的男子可从长安城排到你们并州去。还有个小故事呢,说是她每日午后必定会练琴,便会有很多慕名而去的贵族子弟或乘车或骑马在其宅邸附近徘徊,就只为听佳人一首仙曲。后来她长兄怒了,派人驱赶,这才让他们秦府清静下来。”

  房遗直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将信写完,停了笔,便塞信入封,命人与了程处弼。

  狄仁杰很好奇房遗直信中的内容,很可惜他刚刚分神没看到。反正他而今已经和房遗直关系要好到,可以暂时借助于国公府的关系,只能耐心等后续再看了,

  尉迟宝琪听说狄仁杰要住下来,忙表示自己也要留下,正好他们三个把酒言话,秉烛夜谈。

  “你不行。”房遗直直白拒绝道。

  “为何?为何?为何?”尉迟宝琪不解的三连问。

  “太聒噪。”

  “噗!”狄仁杰忍不住笑。

  尉迟宝琪尴尬地脸憋红了,随即指了指房遗直,张嘴又闭上,行了这人他得罪不起。遂尉迟宝琪转而把指尖对向狄仁杰,“你这人,我们才认识吧,就这么不客气笑话我,以后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混了?还想不想让我带你去风月楼看苗绯绯了?”

  狄仁杰怔了下,转头问房遗直苗绯绯是谁。

  房遗直摇头。

  尉迟宝琪:“遗直兄,我跟你提她不下百回了,你怎么会记不住她?苗绯绯是风月楼的花魁!”

  “这重要么。”房遗直不解地看着与他争得有些面红耳赤的尉迟宝琪。

  尉迟宝琪怔了怔,又瘪了嘴。他可能有病,每次来房遗直都有罪受,还偏偏愿意天天来。

  狄仁杰在一旁看穿尉迟宝琪的感受,拍拍他的肩,笑意止不住。

  *

  立政殿。

  李明达在案边静坐练字一天了,方得了她一直想要的信。

  拆开之后,上面所书内容只有两个字。

  立在一边侍候的田邯缮瞄了一眼,惊讶地微微长嘴,然后小心地去观察自家公主的表情,“这、这……可有依据?”

  “有依据,如果所有子弟的嫌疑都排除了,那便只有可能是女眷将吴王带了进去。而女眷们之中,唯有高阳公主最有可能。”李明达说罢,只思虑片刻,就道,“是与不是,一问便知。明日一早你就去公主府传命,叫她进宫。”

  “上次高阳公主和贵主闹了不愉快,她很是生气,甚至有些憎恨贵主。奴而今去传命,只怕她不会听。”

  “她已被禁足,久不得出门。这次好容易得机会进宫,岂会随意放过。”

  当初高阳公主收买李明达身边宫女绿荷、梅兰,目的就是为了讨好了解李世民的喜好。之前她有错被揪,情急之下情绪把持不住,事后冷静下来必定后悔。为了再次得李世民的注目,她必定不会放过这次难得进宫的机会。

  天大黑时,高阳公主果然如李明达所料,乘车进宫来瞧她了。

  高阳公主一进门,见了李明达后,目光随即快速瞥向别处,打量殿内是否有别人。见李世民不在,她面容表露失望,又有些放松,但很快这些复杂的表情就被她热情的笑容所掩盖。高阳公主十分恭谨地给李明达行了一个大的致歉礼,跟李明达自省自己之前冲昏头脑,反应过激的种种错误行为。甚至她还曾私下威胁李明达,干那么无礼又愚蠢的举动,希望李明达能接受她的道歉,为此她与愿意做任何事。

  “今天进宫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好容易得机会和你相见,我一定要好好和妹妹道歉,今天你若不原谅我,我就跪在这里直到天亮给你赔罪,直至你答应为止。”

  “十七姐快别如此,我承受不起。此事十七姐既然已经得了教训,收到父亲的惩罚,也知道其中的错误,我还有什么好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高阳忙谢过李明达,随即坐了下来,高阳公主便拉着李明达的手,叹她瘦了,然后高阳便垂泪自责,觉得是自己的事害李明达心情不好而致消瘦。

  李明达摇头表示不是如此。她不过是最近走得地方多了,就瘦了点。

  “兕子,还是你好,心胸宽广,性子纯善,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而今还如此体谅我,不跟我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