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卢氏边落泪边打一下房玄龄的肩膀,“都怪你,早就让你把他外放出去,那时候可能还没有她和那和尚的事呢!咱们家二郎或许还能好一些。”
“若是一直看不上,就是现在防住了,今后也是拦不住。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房玄龄叹道。
“那你倒是想一个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啊。”
房玄龄苦笑摇头,“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啊,改变人心意这种事我是真做不来。”
卢氏愁苦得连连叹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转念想想,家里头最有主意的有两个人。房玄龄这里虽然没了主意,但还有另一个。
卢氏立刻打发人把房遗直叫回来,“叫他先放一放手头的案子,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先紧这边来。”
没多久,房遗直就回来了,听卢氏说了经过之后,房遗直想了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者说人明日就会走了,这一天的工夫能改变得了什么?”
卢氏不得不承认的点了点头,“可我们总不能再继续放任眼下的事,等将来闹了大麻烦再行处置。”
“挑拣府中一些身手厉害的跟着二弟过去。高阳公主远行,身边必然带不了多少人,将来到了地方,二弟派人好生看管他就是。高阳公主身份高贵,自然是动不得,但是她身边的人都是贱婢,有何不敢处置?如此多‘教导’几回,她自然就识趣了。”房遗直道。
卢氏愣了愣,“这可是变相控制公主,若是被圣人知道了,咱们家可就……”
“她已经把事情闹到这步田地,阿娘觉得圣人还会对她有所关注么,就是她上达天听,谁会信呢!”房遗直冷笑一声,转即对卢氏道,“只要二弟把性子硬起来,就没有什么难的了。”
卢氏仿佛受到了鼓舞,连连点头,立刻起身去劝房遗爱。
次日清晨,脆朗的鸟叫声婉转传来。
高阳公主受了刺激,极不愿跟房遗爱一起远行,坚持不去。随后不久,高阳公主喝了一杯果汁之后,就晕了过去,房遗爱亲自把她扛上了车。
卢氏:“别对她步步忍让,有个男人的样子!你大哥昨天应该已经把话都交代给你了,你好生照做就行,他不会坑你。”
房遗爱乖乖地点头,表示都记清楚了,随即就和房玄龄、卢氏等人告别,上了马,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长安城。
卢氏起初不觉得什么,等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之后,整个人忽然来劲儿了,痛哭不止。
房玄龄心疼地抱着卢氏,不时拍拍她的后背,“乖,别哭了,你也清楚外放对咱们二子来说是好事。”
卢氏点点头,由着房玄龄拉他回去了。
房遗则依依不舍的感慨,“就这么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二哥。”
房宝珠擦了擦泛红的眼睛,不理解地问房遗直她二哥二嫂为什么一定要走。
“为了不死。”房遗直说了这句之后,就转身离开,自行骑马直奔明镜司。
……
三天后,中书侍郎府。
崔清寂连输了两盘棋给崔干。
“你精神不济了,对了,我听说公主在查一桩大案子,有关于将军府?”崔干问。
崔清寂点头,“三百六多具尸骨。”
崔干挑了眉,“我也听说了,是将军府里的事。太让人意外,季望忽然死了,府里头竟然有这么多具尸体。这么大的案子若是你也能参与其中,必定会立功,引人注目。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圣人把你调走了,于我们来说是个损失。”
崔清寂捏住手里的棋,看着父亲崔干,“之前父亲教诲我,局不到最后难分胜负,而今怎么又……”
“也有一招叫审时度势,但我不得不承认晋阳公主在破案这方面乃是奇才。十个男儿,便是十个如你我这样的人,都未必比得过她。”崔干顿了下,然后观察崔清寂的表情,“最近这些日子,我甚至在想,你若真有一个这样厉害的娘子,你该如何自处?有的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阿耶在劝我放弃?”崔清寂看向崔干,“其实晋阳公主并没有阿耶想得那么厉害,她是是借助了……总归没您想得那么厉害。”
“又胡说八道,看看你现在精神不济的样子。那房遗直明目张胆得让他的朋友们‘合情合理’刁难你,偏不让我们拿不着把柄。可消息拦不住,公主得知之你受欺负后,没有半点怜悯之心。都说‘郎有情,妾有意’才是一个好姻缘,你这里还有继续的必要么?”
“有。”
……
明镜司。
李明达正在整理将军府的案卷,忽然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写‘晋阳公主’四个字,苍劲有力。敢把这四个字写在信封上的人,并不简单。
李明达摸到信封里边有一个凸出的东西,打开后,将信封倒扣,一颗石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第142章 大唐晋阳公主
李明达拿着石子观察了会。石子有拇指指甲大小,微黄,边缘有青色。
她用手指来回捏动石子,微微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房遗直这时候来了,和李明达回禀了下他之前调查乌头山山匪的情况。
“我们仔细问了那个当初和乌头山常来往的当铺老板,他并不知三四年前山上还有什么厉害的神秘人。还说十几年了,山上的山匪就只有三十一名,后来还走了两个,就剩二十九个。小山寨,干不了什么大勾当,只会找那些三三俩俩路人去劫。当铺老板还说,这些山匪最喜欢劫那些赶考的书生,身边带的人少,但身上盘缠足,轻松劫几个就够他们潇洒半年了。”房遗直道。
“那三四年前山里头有没有访客?”李明达问。
房遗直摇头表示不知,“当年山寨里的人不是远放就是死了,不太好查。不过我倒是想到一方面,这些山匪每日总要吃饭,但他们并没有在山里种菜。”
“那边便是有人给山寨送菜,或者会有山匪会有人经常下山买菜?”李明达道。
房遗直点头,“既然当铺是长期来往的,那么很可能买菜也只在一家。毕竟他们的身份特殊,保密一些更好。这买菜的次数必然要比去当铺的次数多,不管这个人往山寨上送菜,或者是说山寨的人去他那里买菜,此菜贩对山寨的了解一定会比当铺老板更多。”
李明达点头赞同,觉得房遗直这个说法合情合理。
“那我们暂且就朝这个方向去查,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买菜做饭这种事,必然不会太绕远,就从乌头山附近查起,不排除会是一些农户百姓家,任何可能都要查。”李明达吩咐道。
房遗直应承,立刻拿出地图,以乌头山为中心标注了周围几处村县,令落歌和程木渊带人就从这几个方向开始调查。
等人都下去之后,李明达犹豫了下,对房遗直道:“你二弟的事——”
“还有多谢公主,这是最好的结果。”房遗直谦谦行礼。
李明达愣了下,看房遗直而今淡然的表现,就把嘴边安慰的话咽了回去,“听说十七姐并不情愿离开,是你们使了法子才走的。可十七姐性子骄纵,而今出的事也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你们用这种强迫的手法让她离开,只怕之后会闹得更凶。”
“由不得她,这是圣命。”房遗直道。
“她若不怕圣命呢?”李明达想起那天高阳公主从立政殿离开后的愤怒,她对那个辩机和尚应该是动了真情。她一个连圣人都敢恨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恨。
“性子可以改,只要用对方法。公主切莫担心,这件事我们房家可以解决。”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毕竟我和她也是十几年的姐妹,多少对她的性子有一些了解。”李明达道。
“公主之前也被她骗过。”房遗直盯着李明达。
“那时候小,糊涂,现在看得更清楚,你是知道我能耐的。”李明达回看房遗直,发现房遗直看自己的眼睛里,似乎透出了点疼惜的味道。她明明在向他宣告自己很厉害,为何要露出这种目光?
房遗直笑,带着一种很骄傲的语气夸赞:“公主真厉害。”
李明达不爽地瞄他一眼,觉得房遗直的赞美中带着同情的眼神,并不诚心,所以她也并不开心。
房遗直见李明达脸上有一种别扭的表情,笑了笑,并没有觉得什么,转眸看到桌上有一颗石子,怔了一下,凝视李明达问:“这是什么。”
“正要和你说呢,刚刚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面大大方方的写了我的封号。”李明达将信封递给房遗直。
“怎么收到的?”房遗直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之后皱眉。
“一早衙差从明镜司后门缝里发现。”李明达说道,“有这种胆量的人,我想他必然不简单。”
“是不简单,这几个字写得苍劲有力,竟有几分浩瀚的气势,而且出自于左手。”房遗直放下信封,然后拿起桌上那颗石头,眼眸冷到谷底。
“怎么知道是出自左手?”李明达询问道。
“发力点在右边,正常该是从左边。他从一开始就顿笔,意在蓄力,所以后来的力道更狠。而开始停笔之处,就会形成这种笔画前后浓淡不同的墨迹。”房遗直说道。
李明达惊讶了下,然后拿稀奇的眼光打量房遗直,“到底是你的眼睛厉害,还是我眼睛厉害?我现在都有些怀疑我的眼睛不好用了。”
“贵主更多的注意应该在这块石头上。”房遗直将石子放置在自己的手心。
他手指干净修长,送到李明达跟前,十指如钩,很容易让人把目光从本该关注的东西移到他的手上。
“贵主可认出这颗石子了?”
李明达目光偏移,这才落在了房遗直掌心的那块石头上。
“嗯,看起来像是来自我坠崖之处。”李明达回道。
“我瞧着也像,这种石子在那座山上有很多。因为有些发青的地方,别的山上多数都是黄白的石头。当然没有绝对,一定也有一些山会有这样的石头。但是这信上公然写了公主的封号,又配上了这么一颗石,其来历必然不简单。”
李明达点点头,叹了口气,她意料也是这样。
“公主坠崖时,被人用石子打了一下的事,除了苏氏还有谁知道?”房遗直询问道。
“和太子妃关系十分亲密的内侍监于奉,他必然知道!不过他人已经而且已经死了。再就是你,还有田公公,至于苏氏是否还跟别人透露过,我便不清楚了。”李明达回道。
房遗直略作沉思得点了点头,“公主和田公公这里必然不会泄露消息出去,那就要从这个已经死了两个人身上着手了。”
“必然难查。”李明达缓缓地吸了口气,对房遗直无奈地笑道,“最近的事就没有一件容易。”
“苦尽之后必有甘。”房遗直道。
“借你吉言,也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结束。”
“我也希望。”房遗直特意又看了一眼李明达。
“对了,我前两天听到一件好笑的事。”李明达随即就把她受人特意告知‘崔清寂受人排挤’的经过讲述给了房遗直。
房遗直认真地看着李明达:“哦?说我故意在工部找人排挤崔清寂?”
李明达无奈地笑了笑,“这崔家父子倒是真能耐,一招又一招,要让我应接不暇了。”
“其实崔清寂也没有那么坏,只不过是人太有才,太聪明了,偶尔难免就想耍一些小聪明。在这一点上,他有一些像叔玉,不过却没有叔玉那么直白,表现得更为隐晦了些。”房遗直感慨道。
李明达:“不错,他是有一点这样。我一直搞不清楚他身上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奇怪,经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待什么东西的时候,都要忍不住用他的脑子,耍点智慧,需得冷静地衡量一番之后,再去定夺是否值得。在公事上这样处置是没有问题,但是在人与人之间的来往上,他走这种路数,就是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功利了。”
“智者谋千里,他这样做也不能算有错,毕竟是为他们家族的前程着想。”房遗直特意带了‘家族’两个字。
李明达点点头,也明白了。房遗直看了眼李明达,嘴角笑意不减。
李明达转眸间,发现房遗直的嘴角的笑,挑了眉,“瞧你这样,倒不禁让我忽然觉得,你安排人欺负崔清寂的传闻有可能是真的了。”
房遗直笑容扩大,“贵主聪慧。”
李明达愣了下,看着房遗直,“真的是你让人在工部排挤崔清寂?”
李明达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刚刚看房遗直的反应,转即再想想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房遗直来做,那么而今这种结果该是房遗直才能耍出来的手段。房遗直办事绝不会简单直白,他筹备的办法也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崔清寂父亲曾掌管过的工部,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崔家的势力,也都坚信曾经在工部呆过的崔干会留下很多亲信。所以即便是实话说出去了,房遗直真的在暗中安排人欺负崔清寂,也极少会有人相信。
房遗直半垂着眼眸还是捏着那块石子,就是换了一副模样,在那笑得开心。
李明达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一肚子坏水,还坏得理直气壮。
不过,瑕不掩瑜。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是不对,但是李明达心里还难以抑制地有爽感。
却不知为什么,同样是算计,房遗直的算计却半点都不讨她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