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通知,一会有马车来接咱们。”李明达用粘水的帕子擦了擦李惠安脏兮兮的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我们姐妹俩一定会好好的。”
李惠安抿着嘴,点了点头。
房遗直抬首望了一眼天,“时间差不多了。”
李惠安不解地问房遗直,“什么差不多?”
“毒发作的时间,我们在萧五娘的身上下了毒。”
“下毒?可我才看她人很正常。”李惠安惊讶道。
“昨天特意请了高太医来配的药,发作时间在六个时辰之后,时间没到她自然看起与常人无二。”李明达解释道。
李惠安瞪大眼,“也就是说他马上就快死了?”
李惠安话音刚落,就听到远远的山林里群鸟飞起,隐约传出一声男子的咆哮。
李惠安随即就发现房遗直和她十九姐互看了一眼,似乎确认在萧五娘的死亡。李惠安惊吓地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是不是被程木渊吓到了?”李明达抓着李惠安的肩膀问。
李惠安失神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可能真如姐姐所言,今天遇事太多,有些受了惊吓。但我人好好的没什么事,姐姐放心。”
李明达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远方传来了车辙声,越来越近。
李惠安听到马蹄声后,越来越紧张,额头冒着冷汗。
“你到底怎么了?”李明达一直紧盯着李惠安。
李惠安动了动眼珠子,心虚到极点,随即哭着抱住李明达道:“萧五娘娘让我杀了你,我差点儿就信了!”
李明达看着李惠安。
李惠安捂着眼睛痛哭不已,“惠安在乎十九姐,想一直跟十九姐在一起,萧五娘和我说两个人若想长久在一起就是一起死。不然早晚十九姐会嫁人,我也会嫁人,我们就会分开。我不想和十九姐分开,也不想嫁人。”
“人生有不同的阶段,等你渐渐长大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萧五娘是故意拿话蛊惑你,不要信。”李明达拍了拍李惠安的额头,叫她不要多想,“谁说你嫁人了,我嫁人了,我们两个人就是分开。你我同为长孙皇后的女儿,父亲便是看在死去母亲的份上,也断然不会让我们远嫁。将来跟我同住在长安城,而且不必太太极宫里守那么多的规矩,自然是想出门就出门,想见面就见面,保不齐比宫里见得还勤快,怎么就算不在一起了呢?”
李惠安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渐渐不哭了。
路东面的尽头,车马已经出现,朝这边驶来。
李惠安抹了眼泪,笑着朝房遗直那里去,“萧五娘说得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喜欢我十九姐?”
房遗直点头。
李惠安动了动袖子,整个人扑向了房遗直。
房遗直皱了下眉,抓住李惠安插向他腹部的东西。
李明达冲了过来,李惠然正缓缓的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镶着宝石的匕首正被房遗直握住,刀尖已有一部分插在了房遗直的腹部,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你疯了么!”李明达惊讶地瞪眼看着李惠安。
李惠安认真地和李明达解释,“十九姐已经定亲了,不该和他有关系。我这一刀是让他断了念想。”
李明达忙去搀扶房遗直,让他靠着自己,坐在了地上,随即紧张的查看伤口,问他怎么样。边说话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房遗直笑着说没事。
“怎么没事,你都流了这么多血!”李明达气红了眼,瞪向李惠安。
李惠安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要跑。
这时候程处弼等人已经率先骑马过来了,李明达厉声命令程处弼将李惠安缉拿带回长安城。
程处弼愣了下,看看那边流血的房遗直,立刻领命,将李惠安请进马车内。
两个时辰后,李明达和房遗直回到长安城。大孤山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程木渊被乱箭射死,萧五娘的“尸体”也已经在山林里找到,运回了明镜司。
在高太医施针解毒之后,萧五娘虚弱地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吐血之后,竟然还活着,而今又回到了明镜司的大牢之内,绝望不已。
天渐渐黑了,牢房的那一边传来狱卒讨论声,萧五娘隐约听到房遗直被刺的事,嘴角拉起,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声引来狱卒的呵斥,拿着棍棒打她两下。萧五娘娘自知自己也没有什么活头,就要寻死,却被狱卒立刻钳制住捆绑在了架子上。
“公主说了,人不能死,还要养得白白胖胖,都给想法子我看紧了!不然大家后半辈子都没饭吃!”牢头喊道。
萧五娘听过这话之后,又是几次寻死,皆未果。而且这些人,怕她继续寻死,除了吃饭的时候都把她的嘴堵上了,双手也困在了一起。
地牢里暗无天日,萧五娘分不清白天黑夜,后来她转去了一千有太阳的牢房,竟然觉得舒服了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夜,萧五娘晕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没有被捆绑,嘴巴也没有被堵上,刚觉得放松了些,转眼竟看见了李明达。她着一身华服高贵地站在牢门外,冷艳逼人,此刻横眸扫看自己。
萧五娘虚弱的趴在地上自嘲,“我这个麻烦你怎么还不解决,不恨我么。”
“本是要将你立刻处死,但很不幸,你成功惹恼了我。”
“你说房遗直被刺的事?哈哈哈……”萧五娘笑了,这是他在牢房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
李明达冷冷地打量萧五娘,“你觉得世间最痛苦的惩罚是什么?”
“你要干什么?”萧五娘敛住笑,警惕地问,随即她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觉得我会怕么。”
“怎么不会,痛是人天生就能感知的,而耻辱是随着阅历增长感知越深的东西。好在你少年英才,阅历也够了。放心,我不会对你干什么。”李明达笑了下,“你不是一直以你身体里流淌着吐蕃血而自豪么?而今正好有吐蕃使臣来访,我干脆就把你交给你的同族来处置。吐蕃国赞普一直崇拜我大唐,诚心求好,你觉得他若听说你的身份和你这些作为之后,会不会觉得很耻辱很丢脸?会不会把怒火转嫁到你身上?对了,我还听说他们那边对付犯人有很多新鲜的手法,特别是对付你这样如花似玉的你女子,招数就更多了,比我们汉人的腰斩车裂厉害百倍。想来让你死在你的同族手里,你也会知足。我们好歹也曾经做过挚友,所以今日我特意前来告知,也算是为你送行了。”
“你休想吓我。”萧五娘白着脸,眼里已经闪现出恐惧,但是她的面容总体仍然还算保持镇定。
“对了,吐蕃使臣听说你是巫女的后人,立刻就道出一个治你的法子,可巧了,他说他们祖上就是专门治你们巫女一族的,还说养女巫在吐蕃并不是什么见得人的勾当。我一听他的法子,真是简单,还真是没有想到,早知如此,我也不用这么麻烦每天换一拨狱卒守卫你。所以说,对付你还得是你的同族才行。”李明达叹道。
“呵,少吓唬我。”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兴致吓你?”
“哈哈哈……对,也对!你失了挚爱,当然要报复我。可杀房遗直的人不是我,是你的亲妹妹!你要报复也该报复她呀,快去亲手手刃了你的亲妹妹呀。衡山公主这个人自私的要命,嘴上说我喜欢十九姐离不开十九姐,实则完全是在顾着她自己的欲望。我不过是随便挑唆两句,她就信了,喊打喊杀。你说她这个人有多蠢,也可见她对你的喜爱有多浅薄。这样的妹妹你要她何用,何不杀了痛快?”萧五娘眼盯着李明达,话语忽高忽低,有种循循诱导的意味。
李明达深吸口气,侧身对着萧五娘。
萧五娘见李明达被自己的话成功刺激到了,还要张嘴继续说,这时候就听见牢房另一头,有人喊着:“你放屁!”
萧五娘扭头,就见李惠安气冲冲地冲过来,睚眦欲裂地似要把她吃了。
李明达扭头看李惠安,李惠安立刻蔫蔫地安静下来,低着头。
房遗直这时候从李惠安的身后走了出来,用它裹了纱布的手,拍了拍李惠安的脑袋,笑着李明达求情道:“惠安是一时糊涂,而今已经清醒了。”
“对啊,十九姐,别不理我,我都是被这个丑贱蛊惑了,才会这样。”
李明达没理会李惠安,而是惊讶地看向房遗直,“你刚刚叫衡山公主什么?”
“叫我惠安啊,他是我姐夫,当然能这么叫我。”李惠安希翼地看李明达,仰着头。
李明达皱眉,“我的亲事还没定,不要乱叫。”
“这容易,我回头就和父亲说是房世子,请他给房世子和十九姐指婚!”
“胡闹!”
李惠安被训了一点不恼,反而高兴地看房遗直:“姐姐真和我说话了,你这主意真有用!”
李明达看一眼李惠安,又看一眼房遗直,立刻抬脚走了。
房遗直忙追上去解释。
李惠安有点儿急,剁了下脚也要走。
“惠安!”萧五娘喊道。
“恶毒女,都是你害的,就等着吃哑药吧你!”李惠安厌恶的东西也消不了,就嫌弃地跑出去。
萧五娘还要说话,但一张嘴就被狱卒堵了嘴,又被拖到木柱子上捆了起来。
牢房外,房遗直正在求情。
“而今不光是太医说了,吐蕃使臣也说确实吐蕃巫女们手里确实有这种迷魂药,能让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易受蛊惑。事发前一天,惠安确实和萧五娘在一起过,还一同饮水吃饭……”
“我知道。”李明达道。
“那你还对她?”房遗直问。
李明达反问,“我在让她长教训,不冷她几天,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倒是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家人么。”房遗直道。
李明达惊讶看他,“呦,会得还挺顺溜。她是我家人,还没有成为你的家人呢。”
“该是快了。”房遗直摸了下下巴,认真琢磨了下时间。
“三年,一年还没过去。”李明达好提醒。
“嗯,难道我当时没有特意强调最多三年么,快的话,搞不好是三个月。”
“你——”
“十九姐!别生我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脑子不知道怎么,特别糊涂。满脑子响得都是那些声音,十九姐要离开我了,十九姐要和别人一起了……”李惠安拉着李明达的衣袖,拽了拽,又晃了晃。发现不好用,她就转头求救地看向房遗直。
房遗直对李惠安摇了下头,示意她慢慢来。
李惠安就继续拽着李明达的衣袖,“十九姐不要生气了,惠安欠房大哥一条命就是,以后有机会就还。”
“可别有机会,”李明达叹了声,又皱眉看着因为自己和她说话而欢喜的李惠安,“行了,去玩吧,不是一直要看明镜司?”
李惠安看一眼李明达,又看一眼房遗直,明白李明达是有话和房遗直说,使劲儿地点点头,就跟着田邯缮去了。
“圣人一会来,你我要想好说辞。”李明达道。
房遗直点头,“简单地实话实说?”
李明达点头,“别露出我的秘密就行。”
房遗直笑着会意。
李世民听了房遗直和李明达两人讲述之后,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俩人一圈,觉得他们两个人讲事情还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经过讲得言简意赅,却不
忽略重点,听得李世民觉得应该办个学堂,让满朝文武都跟这两个孩子学一学。
前面的事情,李世民听得心虚,没有疑问。最后讲到李惠安这里,李世民忍不住关切,就问了,“那天她和程木渊是怎么一块走得?”
“因为萧五娘的关系,程木渊和衡山公主关系也不错。那天程木渊知道萧五娘被抓,想借故请假告退。刚巧衡山公主那时候受了萧五娘挑唆,越发心动想要出手。她早就察觉到程木渊和萧五娘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就和程木渊把事情挑明了。衡山公主动提出要帮忙,程木渊自然愿意,两人就这么凑在一起。”房遗直解释道。
“即便是说成木渊,并非是有意劫持衡阳公主。”李世民思量了下,抬头看向程处弼,“那对程家的处罚可以轻点,不必让你父亲也受过了。”
程处弼忙跪地谢恩。
李世民挥手,让程处弼起身,随即继续打量房遗直和李明达,问他们还有什么交待没有。
俩人都摇了摇头。
李世民凝眸看着房遗直:“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