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其实二人在未到之前的路上谈话,被李明达听了几句。心下正觉得巧合,就见周氏带着周小荷进了门。
周小荷十分有礼,恭谨见过李明达后,就半颔首,十分谦卑状。
周氏忙叫她不必拘泥,“公主为人最和善,你这副样子,倒让人觉得我们会吃你一般。”
周小荷方微微抬首朝李明达的方向看,等其吩咐。
李明达和她一对眼,倒是被她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给吸引住了,倒是惹人怜爱。李明达也道:“你不必多礼。”
周小荷忙谢过李明达,回头脸上就露出甜甜的笑,凑到周氏身边老实地站着。
“昨日你在花神会上十分出色。”李明达对周小荷道。
周小荷连忙行礼表示不敢,“小荷姿容平平,性子愚庸,万不及公主一根手指。”
“我一根手指若真有你这样的‘平庸’,我必定感谢老天。”李明达此话一出,立刻调和在场的气氛,大家都笑起来。
周小荷也没了之前那般拘谨,机灵地陪着姑母和李明达聊天。
刚好到饭时,三个女人凑一桌,弄些味美的小菜,再喝些葡萄酒,倒也算热闹了。
聊来聊去,就又说到了花神会上。
李明达直接表了态度,她昨日本不想被众人那般叫嚷。又问周小荷,可知为何那些百姓忽然喊了她。
周小荷怔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李明达一眼就瞧出她有所隐瞒,让她务必如实道出。
“我倒是能猜猜,却未必作准,”周小荷随即说到孙家小娘子,然后欲与李明达解释孙家小娘子的来历。
李明达笑,“我看负责花神会的晋州长史之妻,与这位孙小娘子似乎很熟悉。”
“公主慧眼,竟一下就瞧出来了。她们可熟悉了,是母女!”周小荷有些不悦道,“之前那孙小娘子就曾打发人捎话给我,只要我放弃,但凡她有的好东西,什么都愿意舍给我。我不愿,跟她说大家各凭本事争比试,她就对我心生不满。昨日眼瞧着我快赢了,她必定心有不甘。也不知是不是小荷多疑了,小荷觉得这件事如果真有内情,那必定是她所为。”
“如此她也得不了花神女之名,何苦?”周氏不解道。
周小荷:“我听说她今秋就打算订亲,对方家在京畿道,是个不错的官人家。但具体是谁家,却是打听不着。该是那边人听说了咱们这边的习俗,想孙小娘子弄个花神女的名声,长长脸。昨日胜负显然,孙小娘子若不想丢面子,喊了公主做花神女,她输得也就有理由了。”
“原来如此。”李明达无奈地笑了下,倒没想到这如周小荷、孙小娘子这般的姑娘们,会日子过得悠闲舒适,倒没想到她们私下里也会有如此的勾心斗角。
“若真是孙家小娘子冒犯了公主,就该让她吃吃教训。”周小荷不忿道。
“用不着如此,不过是些小事,为此劳师动众,反倒失了咱们的风度。”李明达顿了下,转儿对周氏道,“日后这小娘子还是刁钻,你倒是可以在私下里提点她几句。”
郡王妃发话,到底比她出言程度轻一些。这件事不大,李明达若是为此劳师动众教训人,人言可畏,事后必定会毁了那孙小娘子的一辈子。
周小荷见李明达认可她的说法,嘴角就禁不住扬起,以为孙家小娘子这次可算是活到低了。却没想到,公主明知道孙家小娘子的‘恶行’,却选择视为不见,只让她姑母在私下里说几句。
私下里?那还有什么用处,根本折损不了那孙家小娘子对外的半点名声,真叫人觉得可气。
周小荷随姑母从公主那里告退后,就心情十分不爽。
周氏却笑赞道:“公主通达事理,仁心善意,果真气度非凡,非你我这般在市井之中长大的女子可比。”
“姑母自谦了,什么市井,咱们周家却也是世代勋贵,自前朝就如此。”周小荷道。
周氏愣了下,转而好笑地看着周小荷,伸手狠狠点了她脑壳一下,“你这丫头!与公主的尊贵出身相比,你我不是出身市井,还出身什么地方?”
周小荷不甘心地瘪嘴。
至次日清晨,原本歇了一夜的大雨又下起来。李崇义等人不得不因此延后一日出发。
也是因外面下着大雨,没什么乐趣,李崇义就和周氏商量,不如把人都叫齐了,凑在一桌行酒令,大家一起热闹一下,也刚好驱走这阴雨连绵的天气给人带来的燥郁。
周氏连忙应和道:“好主意,妾身这就去张罗。”
没多久,酒菜就在王府的凭栏阁备齐了。众人受邀来此,登于阁楼。高处观雨,喝酒作诗,倒别有一番乐趣。
李明达对此却没什么兴致,而且她心里也清楚,有她在,李崇义那些少年们都拘谨都会不自在。因李崇义一请人喝酒的时候,都喜欢有舞姬歌姬相伴,而李明达却不爱看那些,遂李崇义打发三拨人来邀请他,李明达仍是坚决回绝。
李崇义却未多想,只觉得李明达不来,倒显得自己有些怠慢她,遂让郡王妃周氏去请。
周氏却不愿,“既然公主是此意思,我们强逼岂不惹人嫌?再说公主的顾虑我也清楚,你们就只管自己痛快玩去便好。”
“我不叫那些不该来的。”李崇义忙道。
“往日你可不这样,我看公主是瞧透你了。何不就此享乐,今天怎么忽然较真一定要请她,可是有事?”
“我听说公主在安州案里出了不少力,而今这慈州刺史身亡另有内情一事,既然已经报了上去,那就是压在我肩头一桩不得不破解的事。不然圣人还有这晋州的诸多百姓,都会瞧不上我。”
周氏笑叹摇头,只觉得李崇义多想,让他尽力而为就好。
“你是未曾见过那些百姓瞧我的眼神什么样,就好像是我杀死了那张顺义夫妻一般。”李崇义说罢,转即又对周氏道,“昨日我亲自提审了张顺心,发现其所提供的线索其实没什么好用的地方,就是管家一封信。”
“因一封不知真假的信,就去当众跳楼,逼着郡王您不得已作保应下这个案子。这张顺心却是有些手段。”周氏叹,转即又嘱咐李成义,此去慈州定要万般小心,以防凶徒再使用同样的手段对他。
“他要来了还很好了,我还正愁没有办法拿到他。”李崇义厉害道。
周氏忽想起一事道:“对了,我听闻尉迟二郎这两日很反常,总是打蔫不精神,别是什么怪病。倘若是身体不舒服,那就要尽早找个大夫给他诊治,别拖太久。”
李崇义听此话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打蔫,我看他是蓄势待发。今晨我才得了消息,昨夜莲花陪他之后,早起时连腿都快走不得路了。你说他还是打蔫么?”
周氏羞红了脸,怪李崇义竟然什么话都说。既然尉迟宝琪没什么事,周氏也就不去管了。
第三日清晨,大雨终于停了。
天刚蒙蒙亮,周氏就被同屋而睡的周小荷折腾醒了。周氏见周小荷跪地,两只胳膊搭在床沿边,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自己,就知道她是有事要求自己。
周氏定了定神,然后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让周小荷有话就说。
“姑母,我也想跟着姑丈他们去慈州。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去查案,我也想。”
“胡闹。”
“姑母,您不是一直在夸公主如何好么,小荷想学她有什么不对?您就答应吧,给小荷一个见识世面的机会。”
“便是我同意了,你姑丈也未必会同意,还是死了心。”周氏立即否决道。
偏这话在周小荷听来,却是有希望之言,“小荷已经求过姑父了,他允我去。”
周氏没想到有这出,却还是不愿意让她走。谁知没多久,李崇义来告别,见到周小荷在此,就直接叫上她一道走了。对这位漂亮侄女的要求,李崇义从来没说个“不”字。
周氏想拦着,被李崇义三两句打发了。
“难得她有此心,你别拘着她了。他父母那边我回头会派人说明。”李崇义说罢,就与周氏告别,临行前,他还特意就拉住周氏的手。嘱咐他这几日不在家,她要好生照顾自己。
周氏笑着点了点头,又说李崇义不好失礼,随后替他带着周小荷去见李明达。她将自己准备的诸多礼物奉上之后,周氏就和李明达道明了周小荷也要同去慈州的情况。“她就是去慈州串门,见亲戚,正好就可和大家一起同行了。这是刚想出来要定的事,故特来请示公主的意思。”
“好啊,一起出行有个伴,我们都可以照料她。”被周氏这般礼貌的征询,李明达哪有拒绝的道理。不过这周小荷在这时候凑热闹,确实有有些奇怪。串亲戚?这理由在李明达这里了可过不了关。
至出发时,少年们见到又多了一名男装少年,有些奇怪。后来见周小荷红着脸拱手和大家见过,大家方知道此为郡王妃的内侄女。
因花神会那一日,周小荷的表现十分出彩,遂大家也不吝啬于夸奖她。周小荷很受用这些,因此一路上有说有笑,倒是快活。
至下午,一行人到了慈州,将东西存放于驿站之后,一行人就去了刺史府。
张顺心则早在半夜的时候,就被抬入了马车,提前送往慈州,随后就被安置于慈州刺史府。因他腿脚不便,如此安排,刚好可以方便提审。
李崇义和李明达等人一到刺史府后,李崇义就迫不及待地提审了管家张锐。
张锐对于自己写信给张顺心的事供认不讳,至于信上的内容,张锐磕磕巴巴地表示确实都是他亲眼所见。他很害怕回忆当初的场景,以至于此刻再想时,脸上还流露出恐惧,身体有些哆嗦。
李明达等人随后又见了张顺心的一儿一女,兄妹俩长的很相像,都是圆脸大眼睛,很讨人喜欢。俩孩子相差三岁,男孩年岁长些,八岁,叫张凌云。女孩五岁,唤作张飞雪,她身材消瘦,一直畏怕地躲在她哥哥身后。
“别怕,郡王等人是来给我们做主的。”张凌云抓着张飞雪的胳膊,认真地看着她,小声对她嘱咐道。
张飞雪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同张凌云一般,给诸位贵人行礼。
尉迟宝琪这时候却突然分了神,看向李明达那头。前两日一直有疑惑萦绕在他心头,害得他没精打采。昨夜他试着把莲花再叫来重新尝试,一闭眼再没想到那位不该想的人,遂而今心情放松不少。现在他经历一夜酣战,神清气爽,还可以正常面对公主,很是不错。
公主今日穿了件皂色普通衣料的男装,简洁清爽,英气十足。而此时站在她身后的则是周家的小娘子,同样也是男装,但可见其衣料十分讲就,腰间还束着玉带,光滑亮丽,富贵逼人。
这周小荷的样貌倒是艳丽,但尉迟宝琪在她身上的目光却停留不了第二下,转而还是本能地想把目光移到公主身上。
刹那间,尉迟宝琪的偷看就被公主抓个正着,二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尉迟宝琪的心就咚咚跳起来。
这是……
他一定是害怕所致。
就比如在面圣之时,他的小眼神儿如果被圣人抓到,他的心也是这样因为紧张得咚咚乱跳。
尉迟宝琪用这句话安慰完自己之后,心里的顾虑突然就坠下去了,嘴角一扯,还给李明达一个风流笑容。
李明达见尉迟宝琪终于恢复正常,便立刻偏移目光,继续观察张凌云和张飞雪兄妹俩。
管家随即阐述:“郎君娘子死后,季知远还几次三番上门,要把郎君之前没收他的田契都要回来。奴们不依,要等下一任刺史上任之后,再行转交。季知远就不干,几次三番带着人恐吓我们。”
“既然有七窍流血之状,为何草率埋葬,而不讲明异况报官?”房遗直问道。
管家提起这事儿就更伤心憋气,哭着磕头,恳请诸位贵人们一定要帮忙做主。
“郎君和娘子就身亡在这间正堂后的寝房内,人是早上的时候发现的,当时二人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凉了,且并没有七窍流血。小郎君和小娘子见此状,当时几乎哭断了气,奴们劝了好一顿才好。因郎君娘子去了,府中可做主的人就只有小郎君和小娘子了。奴们就向两位小主人请问,小郎君就嘱咐奴们尽快把人葬了,入土为安。
奴们便照做张罗丧事,却没想到第二天尸体入棺的时候,竟发现郎君和娘子的脸上都七窍流血了,十分吓人。”
“所以你们就此便不声不响的把人给葬了?”狄仁杰有些不忿道。
“是晚辈让管家安葬的。”张凌云身躯颤抖起来,但话音还算冷静,随即就跟李崇义等人再行跪下磕头,“晚辈和妹妹害怕极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便是心中有所猜疑,可那个人我们也得罪不起,遂忍气吞声,未敢张扬。”
“胡闹,堂堂刺史府,竟被一个无官无爵之人逼成这般,何其可笑!”李崇义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张飞雪哆哆嗦嗦地看眼兄长,又极为害怕地瞧一眼李崇义,猛地就哇哇大哭起来,脸色惨白。
第55章 大唐晋阳公主
狄仁杰见状,忙让张凌云快些哄哄她。
张凌云点头,去拉妹妹的手,低声宽慰她不要害怕。
“还是让她先下去,这么小的年纪,不该经历这些。”李明达道。
张凌云感激谢过李明达,哄得张飞雪哭声见小了,叫奶娘把张飞雪抱走。
李崇义这时才问狄仁杰:“你们认识?”
“家父和张刺史相识,两家有些往来。”狄仁杰道。
尉迟宝琪:“诶,那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狄仁杰正要分辩,房遗直先行发话,“他早说过,是你记性不好。”
“说过?”尉迟宝琪愣了下,然后求问般地看向长孙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