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李泰看到妹妹后,惊喜不已,问她此行经历如何,可曾受苦没有。
李世民也很关切这个问题,注视李明达。
“什么苦都没有,我一个公主,被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哪会有不舒心的地方。后来与房遗直他们会合,同行去了晋地,便更加无苦可吃了,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照料我。我就是喘口气重一点,都能把他们吓着了。”李明达道。
李世民听着高兴,觉得房遗直这几个孩子还挺有眼力,知道好好宝贝他的女儿,“若真如此,那该好好打赏他们。青雀,此事就由你来负责。”
李泰应承。
这之后,李泰才转眸别样打量李明达,也叹她变黑了。
李治立刻笑出声。
李世民板着个脸,问李泰:“嗯,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觉得如何?”
“十九妹哪有不漂亮的时候,这样看,倒是更叫人觉得舒心,打眼瞧着妹妹出这一趟门是对了,身子骨儿似是健壮了许多。”李泰的话正中李世民的心意,令李世民高兴不已,立刻就允了李泰前些日子想再盖间别苑的事。
李泰欣喜谢过,又对李世民道:“我瞧着咱们也该给妹妹挑选人家,却不是着急这一半会儿的,提早点看,不会耽误。”
这话又说中了李世民的心事,直叹他此言不错。
李明达扭脖子看他们,“不嫁!”
“你是还没碰着,遇到合心意的,你眼里就没有我们这些兄长了。”李泰笑着逗弄道。
李世民语气带点哀伤,“也会没有阿耶了。”
“对对对,所以别嫁我出去,让我赖在这,眼里天天都是阿耶和兄长们。”李明达撒娇道。
“傻孩子,阿耶却不能陪你一辈子。”李世民对李明达道,“正好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就和我们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父亲这样的。”李明达立刻道。
李世民瞪他,“你这丫头太机灵,知道这样回,我既会高兴,又找不到第二个自己,所以就放过你,对不对?这次可不行,你要正经回答。”
“正经回答的话,也是这句。”李明达补充的这句话,令马屁拍得很到位,哄得李世民哈哈大笑很久,合不拢嘴。
李世民想想可能这孩子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看来是自己把她护得太过,所以这孩子才没开窍。当初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长孙氏议亲,准备大婚了。要不然就择一个他认为好的,配给兕子?
李世民心里再次燃起给李明达寻驸马的主意后,又和孩子们聊了会儿别的。因知道兕子为早些回来见自己,一直连日疲乏赶路,遂没有多留她耗费精神,尽早打发她回房歇息了。
李明达躺回了她最舒服松软的大床,开心不已,沐浴后头沾了枕头,就睡过去。
立正殿内,父子三人却还在‘密谋’。
“其实父亲倒也不用这么急于给兕子订亲,尚可等一等。”李治提议道。
“不能等,等到岁数,再挑人就晚了。就该从现在挑,合适的留下,重点提拔和观察。”李泰持简明扼要概括。
李世民点头,也不知为何,青雀每次说话都非常跟他的想法契合,所以他对这孩子是真的分外喜欢和宠爱。
“那就先从魏叔玉说……”
李明达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了,立政殿那边还在讨论给她择婿的事情,睡觉前说的人名她都还熟悉,这会儿讲什么姓裴的,姓乌的,她连听都没听过。
“阿耶,这已经是您划下去的第五十三个了。再找的话,都是些次等世家,更不如这些。”李治提醒道。
“这就没人了?”以前论功分封田地的时候,李世民还觉得人太多,而今却忽然觉得人太少,搞得他现在可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李明达觉得他们再谈就没边儿了,忙打发人去回个话。
“该传晚饭了,公主问陛下,是否要同用?”
李世民立刻点头,感叹他们父子几个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
“却唯独少了大哥。”李治叹。
李世民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随即问方启瑞李承乾的去向。李泰住在太极宫外,尚可在第一时间赶来看妹妹,他只就近住在东宫,怎么却这么长时间未来。
“太子殿下近日似乎有要务,出宫去了,说是明日方能归来。”
“去了哪儿?”李世民厉声问。
“却不清楚。”方启瑞道。
李世民立刻就要撒火,就见李明达拿着她从民间买回来的一堆小玩意儿进屋。李世民见状当下就气不起来了,笑着摆弄这些东西,有自己见过的,有没见过,问李明达买来这些给谁。
“给小侄子、侄女和外甥们,小孩子就喜欢这些新鲜的,以前送什么金银玉的,他们都腻歪了。”
李泰承认:“确实如此。”
当下用了饭后,李治和李泰告辞。
李明达陪着李世民在殿内批阅奏折,她独自在看书,每听父亲放下折子,隔了会儿,还没有再拿起折子响动的时候,知道他在沉思,李明达就会抬头看过去。等李世民提笔批阅,再看下一本的时候,李明达就继续低头看书。
至李世民终于批阅完毕了,李明达凑了过来,她特意说自己又饿了,将方启瑞支走。就和李世民讲了讲慈州的事,顺便把王长史的情况交代清楚了。
“你说的这张家,一家子可怜,却也可恨。为求自保,就不顾念他人如何,连堂堂公主竟敢胁迫。这张凌云虽年纪不大,却已经像极了他二叔,为保自己,再三诬陷季知远。王长史更是个狠的,挑了是非,就坐享渔翁之利。都该罚,你一个不留,此事你不必操心,阿耶自会交代合适的人选,斟酌量刑,不重罚,却也不会轻罚。”
李明达点头,当下倒觉得这些都次要,“那和王长史有些联系的朝中人……”
“我已经知道了,方启瑞?”李世民拿起桌上那本他预留的折子,递给李明达,“房遗直已经呈报了,阿耶也觉得不是他。该是有人利用方启瑞之名,去诈了王长史,保不齐还有其他地方官也有此情形。但也难保方启瑞糊涂了,真贪了权。我让房遗直明日就试一试,看看用王长史所言的传信办法,以十万贯作为引诱,看看消息会最终递给谁。”
次日,李世民就得了回报。
信最终通过承天门侍卫的手,辗转递向了长乐公主府。
李世民大怒,正欲宣长乐公主进宫,亲自查问此事。人刚派出去,那厢公主府就急急传来消息。
长乐公主仙逝了。
第61章 大唐晋阳公主
李世民立刻从大怒转为大惊,接着就大悲起来。且不论这收受地方官钱财,进行买卖官的交易是否属实,就是属实了,这件事与他的女儿逝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李明达赶路的疲乏还没有缓过来,消息传来的时候,刚好是午饭后不久,她更衣上床,准备睡下。因她耳朵敏锐,屋内的喘息声有时候都听得见,所以她真正休息的时候,喜欢把人都打发走。
而今李明达一听到立政殿那边传来的噩耗,吓得惊起,立刻从床上跳下,冲到门口,预备推门时,就听到那厢从立政殿传来的脚步声。
必然是阿耶派人来通知她了。
“公主可还在休息?”
门外的田邯缮点头应承,正要说刚刚睡下,李明达就先截了话,“还没睡。”
田邯缮忙推开门,就见自家公主面容惨淡,眼中含泪。
田邯缮垂眸一瞧,不解为何,慌张道:“贵主,这——”
“是不是五姐出事了?”李明达红眼去问那传话的太监。
太监点了头。
李明达这就要迈步离开,被田邯缮拉了回来。
“贵主,您鞋还没穿呢!”
李明达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走得急,光着脚站在地上。她忙回身坐下,由着田邯缮给她穿了鞋后,就急冲冲去见李世民,请求立刻出宫,看长乐公主最后一面。
李世民刚刚垂泪完毕,听闻女儿此言,又是落泪,立刻点头应允,带着她一起去了长乐公主府。
两柱香后,父女二人到了长乐公主府。
府中已经挂起了白绫,起了丧幡。
长孙无忌得知圣人驾临,特带着儿子长孙冲、长孙涣等人前来接驾,个个面容有哀。
李世民根本不及去管这些人的跪拜,径直冲入长乐公主李丽质的寝房。他一眼瞧见床上躺着的女儿面容惨白,毫无生气,泪水哗地一下又落了下来。李明达跟在李世民之后,本是也同样垂泪,但是当她站稳脚,看向李丽质的时候,李明达目光微微停滞,眼泪就有些下不来了。
李世民要去拉女儿的手,一碰只觉得冰凉入骨,明晃晃地在向他昭告着他的五女已经去世,没有了生气。
长孙冲在一旁劝慰他,请他不要在此多留,免得触景再伤情。
“她喘疾发作有几日了,臣早就想告知圣人,她却不让,不愿叨扰圣人为他担心。今晨许是她已然察觉身体不对,跟我嘱咐说她将来若走来,让我一定要好生劝慰圣人,切莫因此伤感,是她没福气一直做圣人的女儿。”
李世民听此言愈发悲恸,被长孙无忌多番劝慰之后,点了点头,就遂了这懂事孩子的最后遗言,由着长孙无忌搀扶自己出去。李世民嗓子沙哑地和长孙无忌讲丧女之痛,忆起李丽质当初种种乖巧懂事的过往,便越发的悲伤不能自已。
长孙无忌也很哀痛,附和点头,对李丽质也是赞不绝口。随后他搀扶着李世民出去,长孙涣等兄弟也跟了去。
李明达却没走,她静静地看着榻上闭目的李丽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深思,似是发愣。
长孙冲陪着圣人和父亲走了几步之后,注意到李明达没有跟过来,又瞧那头圣人还在伤心,和父亲一直聊得很多。长孙冲就使个眼色给长孙涣,让他去陪同。
长孙涣应承,也知道晋阳没出来,料到她十分哀伤,不肯离开姐姐。大哥是她的五姐夫,也是长乐公主最亲近之人,这种时候自然是他大哥去劝最好。
长孙涣随即去了,不作多想。
长孙冲走到门口,看着李明达还愣在原地,便使了个眼色给田邯缮,令其通报一声,让她出来,他们可以好好聊聊。
田邯缮依言去说。
但长孙冲等了会儿,还是没有见李明达有出门的意思,反而直直地朝李丽质的方向去。
长孙冲紧张不已,忙冲进门,喊了一声李明达。
李明达皱眉,眼睛微微睁大地看着长孙冲。长孙冲在与李明达对视的瞬间,就移开目光,瞧向了别处。
李明达闻到了心虚的味道。
她眼角的泪痕尚未褪去,眼底泛着红。随即她就转头继续直直地朝李丽质走去,短短十多步的距离,伴随着一声一声越来越清晰地跳动。
李明达看着李丽质那张纹丝不动的脸,在床边坐了下来,抓起她的手腕。
长孙冲目光紧张起来。
“人死了,身体会这么凉么?”李明达像感慨一句,又像是在问长孙冲。
“人走了,身子确会发凉。”长孙冲微微松一口气,但看着李明达打量李丽质的样子,心越来越往上提。
田邯缮连连点头附和,告知李明达确实如此,又劝慰她早些离开,以免伤情过甚。
长孙冲连忙附和,“你姐姐若活着,也不会忍心见你如此。”
李明达缓缓放下李丽质的胳膊,但她的手却并没有抽离,反而摸了下床上的褥子。
李明达又去看李丽质的脸,盯得很仔细。
长孙冲越发慌张,连连温言劝慰李明达切莫伤感,“你可不能太伤心,你伤心过度,身子再难受,圣人的伤心只怕又添一些。再说他刚刚如何模样,你也瞧见了,只怕别人哄不住他,唯有你亲自去才行。”
李明达转头看长孙冲,“那你呢,为何不伤心如我们一般,这样淡然?”
长孙冲一听此话,忙行礼道不敢,解释自己其实十分难过,不过因要迎接圣人和贵主,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罢了。
说完此话之后,长孙冲心里却是不解李明达为何会出此言。她向来善解人意,不会这样刻意用话刁难,给人难堪。但今天,她从看到李丽质开始就反常,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