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姜明一没说话,但一瞬间他的形象又变得正常起来,随即淡淡的说:“你娘早晚给我上的香不太够,以后香火不要断了。”
姜闻见多识广啊,也听说过鬼好像是吃香火的,点点头答应道:“行,我回头吩咐下人定时给你上香,香烛要不要?”
“谢谢,不用。”啃香烛这种事情不符合姜明一的形象,他拒绝起来又快又坚定。
于是第二天一早,姜闻就吩咐下人去多准备些香,也没只供奉给姜明一,连带着公公和林渊也都一起受益。
薛氏和徐氏都觉得她的行为怪异,待到姜闻说要出门去的时候,便以为她是因为昨日的事儿才如此,于是薛氏上前拦着她说:“你还要躲出去啊?多大点儿事儿?”
看着两人眼神里的担忧,姜闻觉得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但她也不忍心让两人继续担心,便大咧咧道:“我往常不也没事儿就出去闲逛吗?跟那个没关系。”
徐氏一听,见姜闻的神情不像作假,放下心后对她说:“那你还一个人出去吗?”
姜闻刚要点头,听耳边姜明一让她套马车,便又改口道:“让车夫赶着马车送我,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母亲,您和我娘自己吃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儿呢,未免让她们问多了露馅再瞎担心,便匆匆摆摆手就出去了。按照姜明一说的地名,姜闻吩咐了车夫赶路,然后便静静地靠在车厢里嗑瓜子。
车厢就这么大,姜闻也没试图与姜明一说话,万一被车夫听见,真的以为她得了癔症啥的,回去之后娘和婆婆估计更紧张了。
就这么晃晃悠悠一路到了那村子不远的地方,姜闻直接叫停了车夫,冲着他说:“你就在这儿歇会儿吧,这附近风景不错,我去逛逛。”
“是。”
“走这边。”姜明一指了一下左边的一条小路,然后一马当先飘在前头。
今儿因为姜明一的提醒,她特意换了身方便出行的短打,只不过料子比普通人穿的要好很多而已,她也不怕刮破了,姜明一指哪儿就往哪儿走。
待到了一处小山坡上,姜闻一上去便见到下面有一个小村子,看屋子的破旧程度似乎不太富裕,便有些奇怪的问他:“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等。”
姜闻不明所以,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拒绝回答她的后续问题。没办法,她就四处看了一眼,见有一个大石头,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也不嫌弃,直接便躺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姜闻看云彩看得都要睡着的时候,姜明一突然出声道:“来了。”
姜闻立即爬起来,顺着姜明一的视线看着下面村子里,虽然听不见声音,却能见到几个恶霸一样的人挨家挨户的闯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都拿着东西。
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是干什么?”
“如你所见,”姜明一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淡淡道:“这伙人经常会来这边盘剥点东西,还会……”
他没说下去,姜闻已经看到有人在对一个年轻妇人动手动脚,嘴上说了句“欺人太甚”,随即便有些义愤填膺的从石头上跳下来想要往下走。
“你没看到男人都没动吗?”
姜闻脚步停下,看向院子里,确实有个黑瘦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顿时便拉下脸,骂道:“废物!”仍然想要下去。
“他们只不过是调戏,还不敢做得太过分,用不着你逞英雄。”
姜闻一看,那几个人确实没有太过分的动作,又稍微等了一会儿,便见他们嬉笑着离开了村子。
“这不远的地方也有一处村子,但这群有点儿小背景的混混却从来没去过那里,你知道为什么吗?”姜明一不去看姜闻,而是漠然道:“或者,你想没想过,若是你变成这村子中的女人,你会面对什么?”
“这不是现实,不具备讨论意义。”
第22章
姜明一眉毛一挑, 不得不承认姜闻确实不是个会轻易被言语动摇的人。便只能自问自答道:“都说‘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 多少书生寒窗苦读便是为了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 飞黄腾达, 光宗耀祖, 萌荫子孙……”
“行行,这些好处我知道, 老姜头你能说点儿有意义的吗?”姜闻不耐烦, 她当然知道这年代读书人的待遇好,对她有什么意义?
“你也不小了, 多些耐心。”姜明一白了她一眼, 继续简单明了的说:“通常族中或者村子里有进士,都会在祠堂或村口立一座碑,为其骄傲是一方面, 也能起到一个震慑作用,毕竟仗势欺人者屡见不鲜,得知这村里有进士,或者哪怕是个举人,都能庇护村民,更不要说有功名的人还有一定的免税权利。”
“琛儿将来考上进士,老族长必定也会在祠堂为他立进士碑的。”
“这不是重点!”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姜明一指着坡下村子的西北方向, 道:“那边不远也有一个村子, 族中许多年前出了一个进士, 此人虽然多年来也不过一方县令,但仍然没有宵小敢在村中作乱。而下面这个村子,无所依仗……”
姜闻很真诚的看着姜明一的眼睛,问他:“所以,无所依仗是忍气吞声的理由吗?连点儿血性都没有,枉为人!”
能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调戏却畏首畏尾的躲在一边,嫁给这么个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嗤笑一声,姜闻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回答你之前的话,我姜闻,就是真的投身在这个村子,也半点儿不带怂的!”
“我真是奇怪了,我把你招过来的时候明明看着是个纤瘦的女人,怎么一身的匪气?”姜明一觉得自己现在若是还活着,定是要找个地方扶一扶靠一靠的,碰着这么个人实在是让人心梗。摆摆手,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打岔?”
姜闻往大石头上一靠,扬着下巴道:“许你吓我,就不许我说几句实话了?”
“你还听不听了?”
姜闻伸出右手示意他继续。
“为了族人这种事情我也没那么大义凛然,现在只说这个家,三个女人一个琛儿,族中闲言闲语一直不曾少过,您难道每次听到了都有抽一顿吗?”
“也不是不可以……”话音还未落,姜闻看到姜明一挥手过来,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见他嘲笑的看着自己,顿时端正身体捋了一下辫子,解释:“开玩笑的,我又没有暴力倾向,之前那两个女人如果不是那么说琛儿,我根本都懒得搭理她们。”
“只手脚上有点儿功夫,根本挡不住人言,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是你地位再不与现在相同,你觉得还有谁敢,就是有人说,想必制止的人也更多。”
他这意思是若是嫁给林如海成了官夫人,很多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可姜闻不这么认为,反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到时不会再有人以别的东西诋毁呢?要知道越是身份不同越在乎名声,我还能以一副无知妇人的样子去教训口出狂言的人吗?”
“你怎么不想想,身份比你低的人自然是有别的方法教训,身份比你高的大多数不愿意自降身份。”
“等到琛儿考上进士一样可以。现在我能接触到的人,实际上没人能给我造成什么麻烦,待到以后……”姜闻理所当然道:“我的本事就这么大,既然帮不上什么忙,等到琛儿成了亲,自有他的妻子去料理。”
“你明知道不同的。”姜明一真实的感受到了她的固执,摇摇头,最后劝道:“你想要撒手不管,也要未来的儿媳妇有本事,你能忍心琛儿因为家世只能退而求其次吗?”
“别打感情牌。”姜闻一针见血的指出,“当初我不放心琛儿独自去京城,希望你去照看一下,你自己都不去,现在我又凭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世上的人大多是受利益所驱使的,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想必这门婚事也几乎不会犹豫就会答应下来。不过再一想,若不是姜闻过来,林琛也不会被教导的这么优秀从而被林如海看重……
想想也都是各人不同造就迥异的境遇,险些被姜闻说服的姜明一叹了一口气,认命道:“这个世道不是只凭一股热血就能一往无前的,我并不是非要你改嫁,而是希望你们的人生能够少些弯折,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我也尊重。言尽于此,你自己再琢磨一下。”
姜闻耸耸肩,无所谓道:“你说我的理由说服不了娘和婆婆,显然你的说服理由也不够充分。”
姜明一今天的打算本来挺好的,以事实晓之以理,可既然不成便提出打道回府。
姜闻却不干,边抬脚边道:“大老远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我得逛逛再回去。”
“逛逛?”姜明一可不知道她有这个闲心。
“就是逛。”说完,姜闻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蹭蹭的就从山坡上跑了下去,飞快的消失在村子边上的小树林,那速度可算是看出来曾经练过了。
姜明一就知道这人不是个消停的,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说话也没用多长时间,姜闻还以为那几个人走不远,完全忘了人家一群小恶霸完全没必要靠步行,连跑带颠的过去就看到他们在路口上了一辆不咋地的马车,赶车的那个人已经挥起了鞭子。
下意识的四下寻摸了一下,捡起一块儿石头冲着那马就砸了过去,马被砸了腿立即便惊了,正好赶车的人鞭子落下,瞬间在这崎岖的路上那叫一个策马狂奔一骑绝尘。
姜闻还听到车里的人大声的喝骂,为防被发现,她便只能躲在草丛后头偷笑。
“爽快了?”
等马车也跑不见了,姜闻这才拍着衣服上的草屑站起来,笑呵呵的点头,“要是磕他们个鼻青脸肿就更爽快了。”
“也不怪你娘说你偶尔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姜明一顾忌形象,站在距离姜闻两步远的小路上,又问了一句:“现在回不回去?”
“回。”
两个人绕了点路回到马车那儿去,也不说回家,只让车夫去到了姑苏找个菜馆,就解决了中午饭。
下午回家之后,薛氏和徐氏问了一下她去哪儿,姜闻随口敷衍了一句,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之后两个人也提起过几次改嫁的事儿,见她始终表现的没兴趣的样子,就暂时偃旗息鼓了。
姑苏林家事情太多,她们都不耐烦久待,姜闻问了下两人的意见,最后决定等到元宵给公公和林渊上坟之后再收拾东西回扬州,到时离开姑苏自然就不用碰到不想见的人,那才觉得清净。
对于她们要走的事儿,老族长并未多说什么,也没再劝姜闻,而是嘱咐她们有什么事儿就写信给他,不用担心会麻烦族里。
徐氏和姜闻对老族长话自然是应承着,但是真遇到什么事儿,说实话以扬州到姑苏的距离,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十五那天白日里晴空万里,晚上也是月朗星稀,不用担心灯亮到一半灭了,徐氏和姜闻就拿着准备好的灯,傍晚的时候便出了门。
这是习俗,所以林家的墓地人不少,但女人几乎只有姜闻两个。到了公公和林渊的墓前,林渲也在那儿,见到她们之后躬身行了一礼。
“大伯母。”转向姜闻的时候,林渲行礼的动作更是一丝不苟,恭恭敬敬道:“嫂子。”
徐氏冲着侄子点点头,就去了夫君的墓前放灯,姜闻则是看了一眼地上供奉的东西,问林渲:“你来多久了?”
“回嫂子,也不过一刻钟。”
“是祖父让你过来的?”
林渲习惯性的不敢与姜闻对视,点点头道:“往年琛儿不在家时,祖父也都让我来给大伯渊大哥哥扫墓上香的。”
两家的关系这样生分,是多种原因糅杂在一起的。但对祖父林庞,姜闻心情其实是有点复杂的,他并不像老魏氏那样对她们这么厌恶,但老魏氏做什么他也都不阻拦。
据说当年对公公林昉也是如此,不喜欢儿子的性子,但该给的也给了,妻子每每数落儿子的时候却也是不管的……
抛开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姜闻对林渲道:“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便是祖父不吩咐,我也是会来的。”林渲忍不住有些诚惶诚恐,毕竟见到姜闻,就会想起小时候被打屁股的恐惧,即便现在自己已经比她高了,这个恐惧却是没办法消散的。
“琛儿年前送节礼回来的时候,捎回来了不少他手抄的书籍,说是上面有不少手记对科举有助益,之前忙没来得及拿出来,一会儿你去我家取了,抄完了再送到族学中去。”
林渲一听,喜上眉梢,又冲着姜闻鞠了一躬,谢道:“累嫂子和琛儿挂心,林渲必定不敢懈怠。”
第23章
出发之前, 徐氏做主把一些没必要带走又不方便久留东西, 送给了族里经济比较窘迫的几户人家, 然后才辞别了老族长赶回扬州。
一进了家门, 姜闻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感叹道:“这么些年, 还就在扬州这个院子过得日子清净又安逸。”
薛氏和徐氏也都挺想念这儿的,身体疲惫也不坐下, 在院子里四下转悠着, 似乎是想要发现与离开之前有什么不同。
留守的下人知道她们到码头之后,厨房就早早的准备好了饭菜, 此时便过来问主子:“奶奶, 让丫头把饭菜端上来吗?”
“端到正厅来吧。”随即姜闻又冲着院子里的两人喊道:“娘,母亲,你们梳洗一下就来吃饭吧。”
“知道了。”
姜闻自己也去换了身在家穿的衣服, 回来的时候菜正陆陆续续的往上端,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两个长辈便过来了。
吃过饭,姜闻让两人先去休息,她在书房处理些事情,天黑了才回去休息。
第二日,姜闻起来之后让下人往常知府府上送一封拜帖, 然后便继续忙碌这段时间离开扬州积压的事情。
等到送拜帖的下人拿着回信回来, 姜闻这才对两个长辈说:“明日我要去常知府家拜访一下常夫人。”
“去吧。”说完, 薛氏又问她:“林大人家帮着咱们照看屋子这么长时间, 咱们回来也要登门感谢一下吧?”
姜闻吃果子的手一顿,随即说:“琛儿不在家,咱们家这样的情况上门也不方便,不如就送点礼物权当感谢。”
薛氏看了一眼徐氏,姜闻说的也有道理,但她好不容易提起林如海,就这么停下又有点儿不甘心,便用眼神示意徐氏。
徐氏接收到之后,犹豫了一下,拉过姜闻的手,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说道:“闻儿,你跟我和你娘说个实在话,你不愿意改嫁,是不是有我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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