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璃
因此,便是为了自己,陈子元也会盯死了宝玉,绝不叫他惹是生非。而他的严格,也叫宝玉生不如死,他找了几次贾母王夫人告状,可惜,这会儿她们哪有时间理他?为了二房搬出荣禧堂的事,王夫人已经许久没笑过了,每天板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事先又被贾政严厉警告了不准再宠着宝玉,因此,哪怕是再心疼,王夫人也只能硬着心肠让宝玉好好读书,然后在心底,把贾赦一房骂得狗血淋头。她都这样了,贾母就更没得说了,哪怕是心底再舍不得,担心贾赦会对宝玉出手,也只好对他眼前的情况视若无睹……而且,宝玉也没受什么大罪,不过是陈子元要求严格,功课颇多,偏又多是宝玉最不耐烦的四书五经,惹得他痛苦难当,直觉度日如年。
只是二房从荣禧堂搬了出来,难得的他跟贾母告状说不喜欢这陈子元先生也被贾母驳回了,荣国府上下一干长着势利眼的下人们看着宝玉的眼神就有些不大一样了。虽然还是住在了富丽堂皇的怡红院,照样得了空就往贾母处跑和姐妹们说笑,百花洞主的宝玉,模模糊糊的,却也知道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贾宝玉这般落差还不大的都这样了,更不要说一下子从九霄云端被拉下到地上的王夫人了,对着态度强硬的大房,甚至连元春都无可奈何的要求邢夫人主持中馈的要求,她背着人哭了许久骂了许久,最终的,还是不甘不愿的交出了账本,带着人收拾行李,乖乖的搬出了荣禧堂。
只这里却有一个大问题,王夫人这些年没少从公中捞私房,如今邢夫人全盘接手了荣国府上下账务,一核对起来,她的那些亏空怎么办?便是做了假账,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邢夫人那样的性子,会不仔细查账目?为此,王夫人辗转反侧,好久没睡个安稳觉,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最后擦再多粉,也遮掩不住了。下人只道她是搬出了荣禧堂心里不舒服,背地里又笑话她‘占着那荣禧堂久了,还真以为那就是她的地儿了,现在正主强硬起来要搬回去,竟还这般姿态。往日里还说慈悲敬佛,没想到,也是个贪恋权财的。’往日的好名声登时去了大半。把王夫人气得够呛。
但不论她怎么担心着急,该来的总是会来。邢夫人在找了三个顶尖的账房,仔仔细细清查了所有账本,又派人找了好些证据,一切准备充分后,这才找了贾母王夫人,一起来商讨这荣国府账务问题。
贾母的正房里,没有多余的人,除了上首坐着的贾母,左边坐着拿着账本说道的邢夫人,也就只剩下了右边坐着的王夫人——账目有太多龌龊,人多了,贾家脸上谁都不好看。
“……去年今年,庄子上都说天灾受了损失,七个庄子,收入却不过区区三万,铺子里的非但没有半丝进账,反倒还亏空了不少。可支出呢?府里上下人员臃肿,主子仆下月钱就得几百两,再有这吃用花销,人情往来,偌大的一个荣国府,却都是在吃老本了。”邢夫人双眼扫过贾母王夫人,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怒火,虽然她开始就没怎么在乎荣国府的那些钱,觉得荣国府没多少钱,这些年她赚的,贾赦在外面打仗时捞的就比这些多得多,有没有荣国府的这笔钱都无所谓,可是,钱本来就少,和被人贪污掉,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邢夫人往日里就跟贾赦私下里讨论说,这些年王夫人掌家,肯定从中捞了不少,可是,她却没想到,王夫人竟然会那么贪心。这么多年下来,荣国府祖上传下来的商铺,被卖掉了四成,还都是曾经最赚钱的。账面上写的好,这些铺子是经营日益不善,慢慢由盈转亏,这才卖掉的,时间也正对上了当年先皇时期流民动乱的一段时间,可邢夫人又不是傻子,便是流民动乱,也不过影响一时的生意,后面靠着荣国府,那些铺子,哪有这么快就败掉了的?甚至还亏空到了需要转手卖掉的地步?再看那卖掉铺子的钱,不过两三年,也全都被花光了……哈,这是当她傻子吗,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
还有贾母,邢夫人嘲讽得笑起来,“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真真是有道理,往日里只说咱们家是四国八公之一,赫赫扬扬的荣国府,不说家财万贯,祖上传下的基业总还有些,竟不知道,如今家里,竟早已是寅吃卯粮,内囊罄尽了。早知道,合该早早节省些,也不至于如今看起账本来,竟笔笔支出,没甚进账了。”见了贾母王夫人都不说话,邢夫人便又笑,“老太太弟妹也千万别误会,我这可不是说大观园就不该修了,毕竟这修园子的钱啊,公中出的不多,也就是府里两三年的收益,大半还都是老太太弟妹的私房,修好了园子,那也是娘娘和咱们府里的体面不是?我啊,这也就是一说,实在是钦佩弟妹这经营的好手段,记得当初,我这把家里大半的钱财都陪嫁来了,也就跟弟妹一般的嫁妆,可如今倒好,我的嫁妆有少无多,弟妹的却能撑起大半修园子的账务了,都说货比货该扔,这话啊,我算是知道了,如今看着弟妹,我都觉得羞愧得慌!”瞧着贾母,“便是老太太当年,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当年的账目井井有条不说,先头琏儿母亲留下来的嫁妆,经过老太太这些年的打理,竟也是颇有盈利,比当年多了两万两银子呢。这般算下来,我倒是最没用的。如今接掌家务,我这心里啊,实在是没底得慌呢。”
一番话,说的王夫人贾母都脸色阴沉,气得胸口直憋得慌。一面说公中财务大为减少入不敷出,一边却又夸她们把自己的私房经营得风生水起,这不是成心打她们的脸吗?!你说你要把私房经营的那么好,怎么就能把公中的产业经营成每况愈下?难道这不都是同一个人在打理的吗?你王夫人嫁妆一年比一年多,公众产业却一年比一年少,这是为什么?说没贪污,那就是你根本没用心经营公中的产业了?那话又说回来了,你好歹也是荣国府的二太太,现在还没分家呢,你就只顾着自己,不管整个府里的死活了,那以后分了家,是不是大房二房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那以后大房再要有个什么事,还能指望你吗?
还有贾母,你向来自诩是府里的老太君,权利最高层,当年的手段那是数一数二。这些年府里财政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怎么你就不点拨一下呢?你自己私房无数,这是府里的人尽皆知的,可没理由你自己有钱,就不管公中钱多钱少了是不是?这可关系到你两个儿子将来的身家呢。还有贾琏母亲的陪嫁,这些年,贾母一直借口贾琏年纪轻不懂事,帮他管着,可贾琏母亲的陪嫁留下的也不少,从贾琏孩童起,到如今娶妻生子,才只多了两万两,贾母你当年管家时的手段都去哪儿了?!可要说贾母手段没变差,那那些多余的收益,又去哪儿了呢?
贾母和王夫人本来就不是心胸宽阔的,这些年,更是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被人这般当面讽刺过,只气得脸色铁青,偏人有没有明说,这要发脾气,未免就显得有些做贼心虚,王夫人恨得是咬牙切齿,只恨不得生吞了邢夫人。贾母到底是经的事多,气过了,竟也挤出了笑,道:“我老了,精力早不如以前,当年还打起精神来管管事,如今啊,也不过是能吃几口是几口,看着那些个繁琐的账本,脑门子都疼了,比不得你年轻精力旺。琏儿母亲的那些嫁妆,我一直给他攒着,诶,总算也没对不起他,到底没少了去。如今他在任上也就算了,等他嫡子出世了,我就全还给他。我老了~还是呆在院子里,不来碍你们的眼,也免得你们做事时,让你们这里怀疑,那里怀疑的。”说到最后,终究是口气不好了。
邢夫人还是笑:“老太太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您是老当益壮。前儿个二弟动家法训斥宝玉,你可是精气十足呢,当时我还和大老爷说,真怕您动了气,伤着身子,可后面瞧您神色皆好,这才放了心,大老爷还说,就您现在的身子,能康康健健,活到一百岁呢。”
贾母的脸当即更黑了,哽在那里,看着邢夫人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到她这样,王夫人虽然还是心头不快,可暗暗的,却也有了一种安慰。开始她直担心今天会被邢夫人逼得下不来台来,倒没想到,贾母自己也不干净,贾琏生母的那些嫁妆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是有数的,可比自己的还要丰厚,铺子田庄也是出产极佳,贾母但凡好好经营,十几年下来,总能攒不少,如今只多了两万两,威势也少了些。更不要邢夫人说的那些话,可算是狠狠杀了贾母的威风,给她出了这些年被贾母压制的满腔乌气。瞧瞧这话说的,邢夫人指责贾母在贾琏生母嫁妆上动手脚,贾母反驳自己身子不好,不比当年精力旺盛能经营,邢夫人就说贾母身强体健,一点不像是精力不好的……步步紧逼,却是半点面子都没给贾母留。王夫人看着,只觉得自己来这一遭,哪怕是受了气,也值了!
当然,很快的,她就不这么想了。
“对了,前几日我去园子,看到了宝玉身边的麝月,那丫头今年也十六了吧,倒真是好模样,又老实温厚,真是个难得的。”邢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王夫人,“弟妹真是会看人,瞧这丫头挑的,果然是难得的,怪不得你会放心让她一直伺候宝玉。”
王夫人摸不清邢夫人到底什么意思,只好打着哈哈,道:“当初也是看她确实不是那些妖妖娆娆,爱耍小手段的,这才让她去伺候宝玉……嫂子也知道,宝玉年纪小,贪玩了些,身边正该有这种老实沉稳的,好劝着她些。”
邢夫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弟妹不用解释,我还能不知道你的一番苦心。不说麝月,宝玉身边的袭人,秋纹,可不是个顶个的沉稳老实?便是一个活泼点的晴雯,也有个顶级的手艺,满府里的丫头,便是针线房里,怕也难见的她那般的好手艺呢。”说到这里,似想到什么,有些抱歉的对王夫人道,“前段时间,迎春瞧见宝玉身边的丫头红玉,那可真叫一个伶俐,迎春这孩子也是真喜欢她,这不,死活求着我一定要让宝玉割爱,也好让她多个帮手。弟妹你也知道,自她学着管家,实在是忙坏了,她身边又没有像袭人麝月那般的聪明内秀的丫头,也没有晴雯秋纹那般伶俐的,就司棋绣橘两个,又一个过于泼辣一个伶俐不足,连红玉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本来怕夺了宝玉心头好,没敢答应,倒是宝玉,着实是会体贴人,一听迎春说喜欢,忙就答应了,只说那丫头也不过是怡红院里一个三等的丫头,往日里只做些送水打扫的活,便是调开了也无所谓。他这一说,我也就答应了,忙就让红玉跟着迎春去了,还给她改了个名字叫小红。现在一说起来,我倒忘了,当时我还许诺还宝玉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都这许久了,我竟给忘了。弟妹回去可得跟宝玉说说,我这可不是故意的!”
王夫人瞧着邢夫人那满脸笑容的模样,只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说是夸宝玉身边的丫头,你何必一个个点出来,还说迎春身边司棋绣橘甚至都抵不上宝玉身边一个三等的小丫头,这不成心臊她吗?“宝玉调皮些,身边正该多谢沉稳的劝他。那比的迎春那丫头,自小就聪明懂事,知道体贴人,从不惹事,那司棋绣橘我也见过,可是一片忠心呢。嫂子挑人的眼光也很好呢。”
邢夫人抬抬眼,却道:“弟妹这可说错,绣橘和司棋那可不是我挑的,这两个丫头是当年迎春的玩伴,跟着迎春一起长大的,后面就干脆提了她们做大丫头,从小就一起,自然是忠心的。弟妹你也别夸她们,丫头忠心主子,可不是应该的?就说宝玉身边几个丫头,可不都是当初媚人可人年纪大了要放出去的时候你们给挑的,去他身边也就五六年吧,还不是一起长大的呢,不照样忠心耿耿?!”
王夫人当即也不说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她才一句,邢夫人就十句顶了过来。宝玉身边丫头一批一批的换,她和贾母一个个仔仔细细地盯着。迎春身为大房唯一的女儿,身边的丫头却是小玩伴直接提上来的,根本没上心!倒显得她跟贾母有多偏心宝玉——当然,这也是事实——王夫人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邢夫人还在絮絮叨叨着:“瞧我,这唠唠叨叨的,倒都忘了开始说的什么了……哦,对了,如今家里的收入实在太少了,偏开支太大,园子里的情况我也见到了,那些个体面些的丫头婆子,穿的到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好,吃的用的,也是半点不知节俭,只会撺掇着主子要这要那,忒是不像话,有些个婆子主事,手脚还不干净,我瞧见了,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只是我才管家,好些事都不清楚。这不,特地来找老太太弟妹来取经,看看,是先整顿了园子里那些个穿金戴银比小姐还尊贵的丫头,还是先整理了那些忘了下人本分手脚不干净的婆子主事?”
到如今,贾母和王夫人才恍然大悟,邢夫人先前铺垫别那么多,又嘲讽贾母又批斗宝玉的,却不是为着这账目的事,而是人家直接就想动手换掉她们的心腹,在后院里为自己的心腹腾出位置来。而邢夫人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她知道她们在账目上都不干净,为了捞钱,私底下没少过小动作。宝玉身边丫头那么多,日子过得那么尊贵,就是她们往日处事不公正,偏心宝玉,偏心二房最好的证明。毕竟她们一个福利权利最顶层建筑的贾母,一个执掌家务的王夫人,可满府里,所有少爷小姐,就没有像宝玉那样金贵的。身边大丫头四个,小丫头无数,个个精挑细选,外面还有小厮服侍,屋里所有器具,摆设,玩物,无一不是精品,连小丫头都受益成了娇小姐……就是贾琏这个大房的嫡长子,可有这待遇?公中每月给少爷小姐的份例,支撑得起宝玉这般奢华的日子?
邢夫人这是把选择都放在了她们面前,要嘛,她彻查所有账目,让大家都不得安宁,连带的让宝玉都讨不了好去,要吗,她们乖乖的任由她在府里动作,除掉她们的那些人,换上她的心腹,从此后,府里财务,她们再不要想沾一点……贾母和王夫人私心里,哪一个都不想选,可是……
“你既然有心要整顿府里事务,那就去做便是,如今是你掌家,不必事事问我。”这是想到邢夫人背后的贾赦的贾母。
“嫂子不必太谦虚,我相信,以你的眼光本事,一定能够知人善用,把家里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不就是处理些手脚不干净的婆子主事,嫂子做主便是了。”这是想到了宝玉的王夫人。
邢夫人看着她们,真心的笑起来:“那就多谢老太太弟妹,有了你们这句话,我啊,也就能放放心心的,好好整顿府里的风气了!”贾母王夫人难看的脸色,邢夫人不是没有看到,可是,那又怎么样?时至今日,她们已经没有了资格再压制她,谁叫宝玉不懂事,被她抓住了把柄?谁叫她们手底下不赶紧,让她有了可乘之机?她们自然怕丢脸,怕伤了宝玉,那就乖乖的看着她在府里的动作。否则,她也不介意,让整座荣国府,随着这腐朽贪婪的众人,一起变成历史!壁仞千尺无欲则刚,她和贾赦,不在乎荣国府的尊荣,不在乎荣国府的钱财,不在乎二房的生死……贾母王夫人,能做到这点吗?
从贾赦抓住了忠顺王这个借口爆发的那一天起、不,是从贾赦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地位的时候起,荣国府,就已经注定是大房的天下了!
邢夫人微笑着,拉家常地跟着贾母王夫人说道:“听说陈先生教学极严,宝玉这几日没少被训斥,兰儿环儿更是被罚了抄书,真是可怜见的,我已经叫厨房给他炖了燕窝,弟妹可也要注意,虽说宝玉如今这年纪还在学四书五经实在是太迟了些,可也不能为了学习进度熬坏了身子~”
贾母王夫人沉着脸,从鼻腔里答应了一声,邢夫人视若无睹,只是眯着眼睛,欢快地笑着……
第一百零二章
今年北方没有发生什么大灾害,一直风调雨顺,收成很是不错,秋收的时候,刘姥姥一家的收成很是可观。靠着当初凤姐儿给她的二十两银子,这一年,王狗儿一家过得很是不错,板儿也被送到了学堂去读书,那日子,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刘姥姥那是老实厚道人,很是知道感恩,她很明白,今年自己家这多出来的收入,还多亏了王熙凤给的二十两银子,王家才能多出的一头牛,再看到板儿读过书后越来出息,再没有了当初的小家子气,刘姥姥觉得,自家很该去荣国府上谢一番才是。
当然,王狗儿并不赞同她的主意:“人家荣国府那么显赫的人家,不过是看着咱们实在穷困,随手给了点钱,我们如今再这么巴巴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想再一次去打秋风呢。您还是快打消了这主意吧。”
刘姥姥却觉得他想的太多了:“哪怕是被误会,咱们也不能靠着人家的给的银子过上了好日子,却半点表示也没有吧?咱也不用多巴结他们,这不现在有好些鲜嫩的蔬果?咱们就摘一点送过去,人家大富大贵的,天天山珍海味,也该吃腻了,正好吃个野菜儿,换换口味,也算咱们一片穷心。至于人家心里怎么想,又有什么打紧的的?咱自己问心无愧就是。”
做人确也该这样,王狗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说到底,他到底还是佩服刘姥姥素日的眼光的,再加上上次刘姥姥就在他不可能的论调中从荣国府得回了二十两银子,也不由得王狗儿对自己这个丈母娘信任几分。
既然决定了,那就干。第二天天不亮,王狗儿一家就全部起了来,摘下露水还没干的最新鲜的蔬果,一个个仔仔细细码好了放进箩筐了,然后上了雇来的驴车,带着板儿就往城里赶去。等到了荣国府,太阳已经老高了,刘姥姥有过经验,熟门熟路的就到了后门,照旧是热热闹闹的,卖吃的,买顽耍物件的,闹闹吵吵。也赶巧了,门口有个小男孩,正是上次见过的,刘姥姥赶紧拉住,让帮着通知周瑞家的一声。那孩子是贾家家生子,恍然也记得刘姥姥,倒没说什么,领了她就去见周瑞家的。
因为王夫人手里权利旁移,如今周瑞家的在荣国府,早已没了当年的风光,往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婆子主事如今都上赶着巴结了王善保家的,给她塞银子请她帮忙活动找个好差事的丫头们如今也全都忙活着在秀梅绿菊身边‘姐姐姐姐’ 的叫,周瑞家的虽然还能靠着跟薛家的勾结弄点钱,可这心里,到底难免失落。因此看到刘姥姥来,她却是真心的高兴——她便是再怎么落魄了,总比刘姥姥一个村妇强多了。瞧那一身寒酸的粗布麻衣,身上半点金银也无,周瑞家的登时心情就好了起来。
“来便来了,怎么还带这些东西?”周瑞家的让小丫头去端茶,一边招呼刘姥姥坐下,嗔怪道,“你家是在城外,这一路的过来,可不得辛苦?”这么说着,看着那几箩筐蔬果的眼里,却有几分的不以为然。
刘姥姥是见惯事的,想也知道,周瑞家的是看不上她带的这些东西,不过她本也没指望她看重,毕竟自家确实是穷,当即笑道:“穷苦人,没什么好东西,可先儿受了二奶奶的恩惠,这不,只好拿着这些来谢谢了。不是什么金贵物件,只是我们一家子的一点儿心意。”
她说的诚恳,周瑞家的倒不好在讥讽了,讪讪笑了笑,她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这份心意很是赞赏,不过……“你这可来得不巧了,二奶奶如今可不在府里了,你要谢她,怕是得等到以后了。”
刘姥姥奇怪道:“这是怎么了?二奶奶可不是府里的当家奶奶,怎么会不在呢?”
周瑞家的有些不是滋味道:“人家而奶奶可是遇到好事了,府里琏二爷外放去了地方做知县,二奶奶跟去照顾二爷了。”曾经的,王熙凤和王夫人最好的时候,作为王夫人的心腹,王熙凤见到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可等到后面王熙凤王夫人开始翻脸后,每次见了她,王熙凤就再没有好脸色了。等到最后,没给她脸色看就很不错了。眼见的王熙凤如今是越来越风光,这叫周瑞家的心里怎么能舒服?
刘姥姥惊讶了一会儿,连连恭喜道:“这可是大好事,倒不想这许久不见,二奶奶竟有了这般的喜事。真真是好人有好报啊。”说着,双手合十,好生念了句佛。
周瑞家的听得只是冷笑,好人?王熙凤?呸,满府里问问,哪一个会说她是好的?巡海的夜叉才是!
不过刘姥姥都带了这么多东西来了,又是诚心诚意要谢王熙凤,周瑞家的倒也不好就这么赶走她,毕竟她再体面也是奴才,刘姥姥来找的是她主子,要不要见她,都得主子说了算。周瑞家的让刘姥姥先坐着,自己先去找邢夫人回话——要是可以,周瑞家的连踏都不想踏进现在的荣禧堂,这里,是她主子的耻辱,也是她的伤心地。可没办法,这该做的,她还得做。
走到荣禧堂前,那里鱼贯走出了一串人——大部分周瑞家的都认识,要嘛是府里的有些体面的主事婆子,要嘛是府里很有些资历能力的大丫头仆妇……联想起这些日子邢夫人在府里的进行的大动作,周瑞家的就知道,这怕是邢夫人在挑选人手重新安排府内重要职位了。一时间,周瑞家的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曾经,她也是这些备受器重的人中的一员,可现在,她的命运已经很清楚了,除非王夫人能再度掌权,否则,她只能一直的被边缘化,可王夫人还能再掌权吗?就贾赦如今的地位?别开玩笑了!
“这不是周大娘吗?你怎么来这里了?”绿菊送了那些婆子出来,出门却见到周瑞家的站在那里,傻愣愣的,不由奇怪道,“可是有什么事?”
周瑞家的被这一脚,顿时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了神来,有些不自然的挤出了个笑,看着这个邢夫人的心腹丫头,说了刘姥姥的事:“说起来,她本是王家的亲戚,跟咱们府里也有几分联系,当初二奶奶在府里的时候,曾接济过她们些,怕是如今她们日子慢慢变好了,这不,心里念着,带了自家产的新鲜蔬果,要给二奶奶磕头呢。我跟她说了,二奶奶不在,只是她到底一番心意,我琢磨着,不知道大太太是不是想要见见她?”
绿菊沉吟一会儿,没回答,周瑞家的以为她是故意吊着她,心里就不痛快,这事她以前也曾干过,故意吊着人家,不让人痛快,没想到如今,倒是她自己也来体会了一回。当即沉着脸,就道:“大太太要不相见,那我便回去告诉那刘姥姥,让她带着东西家去了,她们可住在城外,再拖下去,只怕就出不了城了。”
周瑞家的还真没想错,绿菊就是故意吊着她的,谁较周瑞家的以前得势时没少欺负她们这些大房的人,如今逮着机会,绿菊还能不报这个仇?见周瑞家的急了,这才赶忙拦住了她,道:“周大娘别急啊,不是我不答应帮你通报,实在是刚才大太太已经去了老太太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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