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璃
周瑞家的本也直往这王熙凤回来后能帮帮二房,顺带着拉拔拉拔她,好歹以前王熙凤对她还算客气,谁知王熙凤回来是回来了,可跟二房却是彻底生分了,希望越发失望越大,心里也不由得记恨上了王熙凤,闻言也跟着道:“可不就是,当初太太掌着家时,二奶奶对您那可是恭敬的很,还不是后来见大老爷偏着大太太,她心里才有的想法,如此见利忘义,半点亲戚情义也无,二奶奶也忒是过了。”
王夫人被说得更是心头火起,只恨自己现在手里无权,打压不得王熙凤,暗暗想着,等那一日进宫见了元春,一定好好把这事说道说道,便是现在不能发作她,也让娘娘记住了这事才好。正盘算着呢,迎头一个丫头上来行礼,手里那这个花红柳绿的东西,呆呆傻傻地看着她。王夫人认出这是贾母房里的傻大姐,虽知道这丫头最是一无知识,呆傻不过的,不过到底是贾母房里的人,倒不好再跟周瑞家的说话,拉下脸,挥了衣袖就要走。
也是巧了,周瑞家的经过傻大姐身边时不过随便扫了一眼,不妨地却见到了她手中拿的那东西上,一下子就愣住了,忙拉住了王夫人:“太太,你看~”
王夫人有些不悦她的大惊小怪,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周瑞家的却根本没注意,只拉着她赶紧看傻大姐,王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也吓到了:“傻大姐,你把你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
傻大姐自到了贾母处,虽然人傻愚顽,可是做期货来爽利简洁,闹出的笑话也能逗得贾母发笑,因此倒是从不曾被使过脸色瞧,如今见着王夫人这般的疾言厉色,只下的脸都白了,哆嗦着把荷包递过去,直担心王夫人会发作她。
王夫人接过来就近一瞧,可不是五彩绣香春意囊,绣的那些不堪图画,忙死紧攥住了,喝问道:“你是哪儿得的这东西?”
傻大姐哪敢怠慢,忙说道:“我掏促织儿的时候,在山子石后头捡的。”
王夫人知道她不会说话,便把香囊塞进了袖里,又叮嘱了傻大姐:“这是可不许再告诉别人,这不是好东西,要闹开来,连你也要打死呢。因你素日是个傻丫头,这次也就罢了,只以后,不许再跟人提这事。”
傻大姐听得吓黄了脸,连连磕了头道:“绝不说的。”站起身,呆呆的走了。
王夫人见她走远了,又那香囊拿出来递给了周瑞家的:“这般的脏东西,怎么会进了府里。你心里可有知道的人选?”
周瑞家的摇摇头:“太太也是知道,这府里人多口杂,那么多人,这么一个小香囊,又是掉在山子石后头,实在是不好查的。”
王夫人又气又怒:“那难道这事就算了?不说这东西要不是被傻大姐捡到了,而是被那个姑娘小姐看见,府里脸面还要不要,单只说那往这园子里带这脏东西的人,可见不是个本分老实的,这万一要是宝玉身边的,带坏了他,那可怎么好?”说到底,还是怕这‘有心人’瞄准了宝玉,带坏了她儿子。
周瑞家的忙宽慰她:“太太快先别担心,宝二爷身边的丫头可都是您精挑细选的,怎么会出那不懂事的?定是别的院子的人。”
王夫人却不这么想:“这俗话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我挑那些那丫头,确是还好,可不还有老太太送的?她们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宝玉园子里不就有个妖妖娆娆穿红戴绿水蛇腰瓜子脸的丫头?我瞧着就很不是个安分的,听说还敢给宝玉使脸子瞧的,不就是打量宝玉性子好。难说她就不会有什么不老实的想法。”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看不惯贾母,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晴雯往日里就掐尖要强,跟她也不是要好,当即也没有为她求情的想法,只说道:“太太快先别急,没得为了这么个丫头气坏了身子的。咱二爷金玉般的人物,也怪不得那些丫头心里有想法。”想到了先前她们说的王熙凤,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兴奋道,“太太,您可别忘了,那些丫头或许不安分,可她们没得机会出去,哪里能拿到这样的东西。倒是有些人,夫妻情趣,却是可以的呢……”
王夫人一时有些不明白周瑞家的意思,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在她那意有所指的脸色里看出了端倪,吸了口气,惊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瑞家的只不说话。
王夫人想了想,倒是笑了:“不枉我看重你,你要不提醒,我倒差点忘了这茬。”看了看手里的春意香囊,阴狠地低喃道,“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念姑侄情分!”
王熙凤虽年轻身体也健康,可毕竟如今怀的是多年盼望的孩子,先前在路上她便仔细注意,如今回到荣国府,除了每日去给贾母邢夫人请安,她是半点家务事都肯沾手,只安心的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胎。王夫人气势汹汹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平儿的伺候下喝燕窝粥呢,见到她,忙放下了盅子,站起来道:“太太怎么来了。”不管她心底到底欢喜还是不欢喜,明面上做的却是半点不错的。
王夫人看了一眼她,阴阳怪气地嗤笑一声,道:“这要不是没办法,你当我乐意来这一遭?”却是半点好颜色都没有给王熙凤。王熙凤和平儿当即脸色全变了,正要说话,被王夫人举起手打断了,厉声喝道,“平儿出去!”
平儿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王熙凤,王夫人看着愈发愠怒:“怎么,我说的话都没人听了是不是?还不出去!”看着平儿的眼神,都仿佛要吃人了。周瑞家的疾步上前拉了她:“让你出去你就快出去吧,太太有话和奶奶说呢。”
王熙凤现在还有着身孕呢,谅王夫人也不能把她怎么了,又被周瑞家的硬拽着,平儿摇摇春,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出去了。只是心底到底是牵挂着,等出了屋子,乘着周瑞家的不注意,平儿拉了个小丫头,让她赶紧去向邢夫人搬救兵去。
屋里,王熙凤看着咄咄逼人的王夫人,也是不悦:“太太这么气冲冲的过来,还赶了平儿出去,到底所为何事?”
王夫人从袖中拿出了那香囊扔到王熙凤身上,含怒道:“你瞧!”
王熙凤捡起一看,见是十锦春意香囊,也下来一跳,忙问:“太太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夫人见她慌了,这才有些得意,怒道:“我从哪儿得来的?青天白日丢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得的,亏的是我看见,不然早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东西如何就丢在了那里。”
王熙凤这才明白,王夫人这是认为香囊是她的呢,她也顾不得生气,忙喊冤道:“太太怎么知道是我的?满府上下多少人,太太偏就来找我说话。”
王夫人颤着身子,痛心疾首:“你还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腹小气,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女孩子们侍从哪里得来的?家里往日从没有这些,偏你们回来就有了。定是琏儿那个不长进的哪里弄来的。你们在外面呆的两三年,儿女闺房私意怎么会没有?你还和我赖。幸而如今园内上下人还不解事,尚未看到,唐或是丫头们见到,你姐妹们看到,这还了得?传了出去,咱们府里姑娘的名声脸面,还要不要?”
王熙凤不妨王夫人就这样给她定了罪,还这般句句声讨,登时涨红了脸,直哭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驳我并无这样的东西。可也没有就这样断定这就是我的啊。我便是年轻不庄重,要的东西也都是好的,如今这香囊的做工穗子,一概是市卖的,粗糙得紧,我怎么肯要这样的东西?再者这般私密的东西,我纵是有,也是在四处搁着,哪有随着带着各处逛的?况且又是在园子里,个个姐妹的,平日拉拉扯扯说笑都是有的,倘若露出来,被姐妹们看见了,我还要脸不要?我又如何会做这样的事?况且园子里,比我更年轻的媳妇也不是没有,常在园里走动的也有,焉知不是她们掉的?再者园子里丫头众多,难保格格都是正经的,指不定是有那年纪大的知道了认识,找着二门上小幺打牙犯嘴,外头的来的也未可知。实在不能就此说这香囊就是我的啊~”
王熙凤说的入情入理,可王夫人有心针对她,有哪里会就这样放过了她:“你倒是一推二二推三的撇的干净,可这府里往日都是干干净净,偏你们回来了,就生出这般腌臜的事来,叫我怎么能不怀疑你?”
对着这么个故意找茬的,王熙凤这会儿真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又气又急,眼泪簌簌地就掉了下来。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要真坐实了是她带着这么个春意锦囊到处跑,还落在了园子里,传出去,她就没脸做人了,还得带累了儿女都没脸面,偏王夫人根本不听她的话,一心针对她。这一刻,王熙凤真真恨死了王夫人,竟这般心狠手辣。
看着王熙凤灰白的脸,王夫人真想大声笑出来,却依旧是沉痛地说道:“当日我便说你不该去湖北那般民风剽悍的乡野之地,悄悄如今,你都变成什么样了,还有没有半点大家子的姑娘?也是你母亲,非要由着你去……”
屋外就有人扬声道:“我由着她去就是错了?”门帘一掀,走进来的不是邢夫人又是谁?
第一百零八章
王夫人正依依不饶,不放地就听见外面一声:“我由着她去就是错了?”门帘一掀,就见邢夫人大步走了进来。
“嫂子怎么来了?”王夫人讥讽地看着邢夫人,冷笑道,“往日可少见你往这里来,怎么我才来没多久,嫂子也急着赶来了?莫不是不高兴我来?”明里暗里地挤兑邢夫人怕她跟王熙凤在一起,特意赶过来。
邢夫人却没理这话茬,扫了一眼哭红了眼的王熙凤,冷冷地看着王夫人,冰凉道:“这些以后再说,我只问弟妹,方才我在外面听到的,你说我由着凤丫头,结果让她学了那乡野之人的粗鄙,却是罪大恶极了?”说话时怒形于色,却是半点不打算维持表面的和平。
王夫人僵了一下,随即也拉下了脸:“嫂子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罪大恶极虽谈不上,只是嫂子还要看看,凤丫头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教训一顿该是不该?”瞄了方才扔给王熙凤的春意锦囊,示意邢夫人去看,“满府里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偏凤丫头琏儿一回来就发生了。满园子多少姑娘家,谁看见了宣扬出去,姑娘们全不用做人了。偏我来问,凤丫头还一通一通的话,倒显得我是那欺上门的恶人。”语气一转,颇有些伤感,“我们亲姑侄,想当年,也是每日离不得的深厚感情,到今日,她却连句实话都不肯和我说了,百般推诿解释,实在叫我心寒,却是完全忘了当日的感情了~枉费了我这两年日日惦记着她。”
王熙凤看着王夫人这般的惺惺作态,是很不能咬下她一块肉来。香囊虽是园子里出的丑事,可这么个小东西,就跟她先前说的,谁都有可能是物主,怎么王夫人偏就认定了她。小丫头们出门是不易,这东西轻易也不要托人去买,可园子里那么多大了的丫头,谁知没有一两个和外面小厮好上了的?有了私情,再有这东西有什么稀奇?更不要说还有那边东府的呢。甚至她都说了自己看不上这粗糙的布料女红,王夫人也不管不顾地,摆明就是一心地要诬赖她。偏却还是这般私密的事情,王熙凤便是想闹也不敢,事关女子清誉啊。正如王夫人说的,府里就她和贾琏一对年轻夫妇,又是才从外面回来,府里便出了这档子事,身上却是少不得有嫌疑的。真闹大了,便是真查出了这物主另有他人,她的脸面,也彻底没了。
虽说与王夫人不和,可她到底也没落井下石对她,为何她便这么狠心?这一刻,王熙凤对王夫人真正是彻底死了心,最后一丝的姑侄情分也消失无踪了。王熙凤这会儿倒是庆幸开始自己处处奉承邢夫人,便是这两年在外面也半点不敢怠慢,不然,这会儿,怕是她就要被王夫人借着发作,半点生机也无了。看着邢夫人,她既感激又委屈道:“太太,这事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这些日子,我日日在屋里养胎,不过每日出去请安散步而已。这般隐秘物,我如何会随身带着还落在了园子里。如今二太太定要说这是我的,我、我……”说到此处,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邢夫人便是有些看不惯她,可王夫人这般欺上门来找茬,却是着着实实地落了大房面子,这就是她不能忍受的了,当即和颜悦色地拉着王熙凤在软榻上坐下,劝抚道:“你快别哭了,这还有呢。你如今是双身子,肚子里的可是这府里的嫡孙,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一边扬声又叫平儿,“快给你主子倒杯水,哭了这许久,可别哑了嗓子。”
平儿站在屋外,听见王熙凤哭,心里早已急得不得了,这会儿听见邢夫人叫,忙就赶了进来,看到王熙凤委屈落泪的模样,急得直叫“奶奶”,忙去倒了水来,轻柔地喂了王熙凤喝,哭道:“奶奶这是何必,便是有万般委屈,还有太太给你做主呢。你便是千不念万不念,好歹也记挂着肚子里的小主子,为他保重身子啊。”
王熙凤听得又是一阵泪流,抱着她直哭个不住。
王夫人不耐烦了。“平儿这话说的,倒好像我给凤丫头气受了,你怎么也不问问你主子,干了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来,把我王家女的脸面全丢光了,一个不慎,还得连累了满府姑娘的名声?!”冷笑一声,声色俱厉地看了平儿,“我倒是忘了,你平日便是和你主子一条心,最愚忠不过,又是一同伺候琏儿的,指不定这事里,你也参了一脚。”
平儿一早被打发出了屋子,对王夫人上门的具体情况虽不知晓,可光瞧王熙凤的模样,就知道定是大事,而且王夫人说的那般严重,还说危及到了姑娘们的名声,显见的这事不但重大,指不定还如何**,此刻见她又要拉上自己,如何肯依,冲着邢夫人就磕头哭道:“请太太明察,我连二太太说的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会参一脚?”
邢夫人对王夫人当她不存在一样的嚣张逼问简直怒到了极点,见平儿这般哭诉,当下也毫不客气道:“你也别哭,只看好你主子,别让她动了胎气,旁的什么都别管,这府里,我才是当家女眷,还轮不到旁人来管咱们房里的事。”冷眼瞧着王夫人,“手长得伸到了别人房里,弟妹,你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王夫人虽料得邢夫人不高兴自己那般逼迫王熙凤主仆,却不想她会直接说她手伸的太长,半点面子都不给,脸直气得通红,道:“我要不是为了府里,为了咱们荣国府的名声,我又怎么会巴巴找了来,找我亲侄女说话?我要不为了她着想,何必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嫂子倒好,一句两句,就指着我多管闲事。我却是想省省心呢,也得嫂子管好了这府里的事,让我放心啊。”指着那香囊,道,“这香囊,嫂子倒是给我个交代,大房的姑娘我是管不起了,可我名下还有个三丫头呢,嫂子不心疼二丫头,我确实心疼三丫头不易的,今天这事传出去,三丫头以后还怎么找得到好人家?!”
邢夫人却是不怵这威胁的,道:“弟妹这话我可不敢受,这么多年了,满府里,谁不知道我把二丫头当亲生地看待?我能不希望她好?由此可见,弟妹心里,是把我当成了如何一般的毒蛇猛兽,蛇蝎妇人,不但苛待着二丫头,还故意引诱着凤丫头出府学了一身刁蛮习气。”
王夫人脸色一变,气道:“我何时这般说了?!”
邢夫人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前头我进来,可不是听你在那说我由着凤丫头,结果让她学了那乡野之人的粗鄙,结果害了凤丫头失了身份?弟妹记性不会这么差,才一回头,就把自己刚才说的,全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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