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大家只是平庸了一点儿,可谁也不是傻子,当下一起垂手听训,做御前侍卫的两个人,更是发誓要把脑袋缩回腔子里。全家议定,以后要低调再低调,连内眷都被各自的丈夫回房好生叮嘱了一回。
钟茗松了一口气,历来外戚的处境都是尴尬的,老老实实才有一条活路。清代还算好的了,到了明代,外戚从来都是荣养的。当然过得最畅快的是辽代,那是世为婚姻,不在考查之列。如果皇后娘家因为自己的蝴蝶,卷进这立储事件里弄个家破人亡什么的,实在是太对不起把本尊养大的人家了。
那拉太太再进宫时,脸上的得意就少了三分,走路的步子也不那么轻飘了,只是双眼仍掩不住喜悦,钟茗也就随她了。那拉太太这回是领着长嫡喜答腊氏来进年礼的,打头的当然是如意,接下来的是架玻璃屏风,且有两个珊瑚盆景都有两尺高。钟茗知道玻璃在这个时代是个稀罕物,珊瑚是血红的颜色,看着就知道珍贵。就道:“这么破费做什么?”
喜答腊氏答道:“虽说娘娘不缺这个,终归是奴才们的一点心意,虽说要守拙,也不能给娘娘丢脸。”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钟茗道:“亏得你们费心,素蛾,赏!”
婆媳两个进宫,是要先递牌子的,赏赐的礼物是早就备下的。因是赏回娘家的,赐下如意就没有什么不妥,余者不过金银锞子与绸缎一类,另有两块金壳的怀表,‘钟’因为与‘终’同音,不大吉利,然而怀表却是个稀罕物,也没什么不吉利的说法,宫里赏出的怀表意义又有所不同,婆媳两人笑着接了谢恩。
又说了一回喜答腊氏的孙子该入官学读书了的话,染墨打帘子进来道:“娘娘,午膳已经得了。”
钟茗问了一声,知道皇帝召了和贵人,也就撂开不理了。
那拉太太婆媳两个怕皇帝召了和贵人,让皇后不喜,尽力把话题往十二阿哥身上扯,又说起十格格。钟茗猜出她们的意思,也就顺着说出去,让那拉太太婆媳松了一口气,一顿饭吃得倒也顺畅。
第106章 平静的生活
那拉太太领着喜答腊氏跪安之后,紫薇带着金锁与几个嬷嬷、宫女、太监的求见。时间已是下午,早不是请安的时辰了,钟茗有点奇怪她来做什么:“宣吧。”
紫薇已除了素服,又近新年,穿得颇为喜气。大红的牡丹旗袍吊着灰鼠里子滚着黑狐边儿,两把头上的首饰已除了银器,用的是金镶宝石的,每只耳朵上早扎够了三只耳洞,却只戴上一只耳环,是红宝石攒成的梅花状坠子,襟口挂着一串翡翠手串,手串的佛头是粉色的碧玺下串一串的珍珠、红宝石等物。钟茗暗暗点头,老佛爷连逢喜事,正喜欢这样喜气的打扮。
紫薇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先问候了钟茗,见钟茗此刻事情似是不多,才道明来意:“皇额娘,晴儿要大婚了,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妥当,拟了单子来,请皇额娘给掌掌眼。”
金锁就把单子奉给容嬷嬷,容嬷嬷接过了双手递给钟茗。钟茗一面看一面道:“你是未婚的格格,送的东西就不用太贵重,不能盖过了大公主他们,单子不宜过长。与还没长大的小格格们也不能一例。唔,手绣几个荷包送她倒是要的,三多的簪子?也可以。书画一类,你存的并不多,也不会强过老佛爷给她的陪嫁,就不要送了……”
紫薇一一答应了,心里暗暗调整着清单。
直到单子上的礼物都说全了,钟茗才让素芯去取来一个盒子,让紫薇过来看。打开了,里面是一对金镯,做工精细,掂起来,却觉得很轻,手腕轻动了一下,又有响声发出,紫薇睁大了眼:“皇额娘,这个会响?”
“是打南边儿进来的响珠镯,中间是空的,装上几粒珍珠在里面,一动就响,没多重,只是做得新巧,你的鲜亮首饰刚刚开始置办,这个先拿去戴着玩吧。”
紫薇道:“还是给小格格玩着好。”心里想的却是这东西又是有响动的,未免会引人注意,自己戴着太惹眼了,这宫里头,低调是真理啊。
“等她能戴这么大的镯子了,还得十多年呢,你只管戴着玩,”招招手,让紫薇坐得更近些,“晴儿年后大婚,你们姐妹年长的都已大婚,年幼的还不够时候住西三所,老佛爷跟前只有你一个,你心里该有个数才是。”
“女儿自当尽心歇力侍奉老佛爷和皇额娘。”
“你真明白了才是,”看到紫薇抬头望过来,钟茗加重了语气,“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到了指婚的年纪了,在老佛爷跟前长长脸,指婚也会好些。”
紫薇有一瞬的慌乱:“皇额娘,我的指婚会是什么样的?”
“咱们家当然不会委屈了格格嫁给不像样的人家,但是指婚时候宫里的态度,除了品级以外额外给的东西等,都显示各人的身份地位,这些你的精奇嬷嬷应该都说了吧?”
紫薇点头。精奇嬷嬷说得更多一点: [宫里态度最重要的,是看老佛爷,婚后的门道也多。格格不像和安公主,可以另开公主府,是要与额驸一家生活在一起的,后头有人撑腰就很重要。]
“额驸……人好么?”紫薇的声音低低的。
“已经相看过了,品行不坏,是范文正公的后人,你心里有个数才好。”
紫薇心中栗六,她还是倾向于能见一下额驸才能放心,只是这个话不太好提,只能先按在心里。心想晴儿大婚前也隔着帘子见过丰升额的,当然那时是老佛爷召丰升额来问话的。等晴儿大婚后,轮到自己了,或许自己也能得一机会的,闻说和宁公主大婚前,也有过类似的考查的。公主们在婚事上都没吃亏,估计到了自己这里也差不多了,又担心自己不是正式册封的公主,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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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大宴,上桌的少了几个人,大家只装作不知道,大过年的,也没有人不长眼地提起倒霉人来。乾隆家的人口少,年长的公主与十格格并阿哥们都与乾隆同席,加上皇太后和皇后,满打满算就十四个人,一张桌子也就齐活了。
钟茗仍然让人按照皇子的品级供奉给不知道关在什么方位的永琪赏了席面去,连他身边的三个‘格格’也各有赏赐,但是她不会没事跟乾隆说“把他放出来继续蹓跶吧。”倒是向老佛爷报告过了处理意见。老佛爷没有异议,小燕子没了,保不齐永琪再来个大闹乾清宫,这年还要不要过了?至于另一位玉贵人,仍在禁足中,这回就没她的席位了。
与乾隆一桌的,都是眼前的得意人。贵人本是没资格在这时候跟乾隆一桌吃饭的,然因回疆的关系,和贵人也被破例点名与帝后、太后同席。这是好事,但是因为饮食习惯的原因,对于和贵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钟茗与乾隆之间隔着一个老佛爷,对乾隆使了个眼色,乾隆也明白,回一个眼色[你来!]
和贵人上桌已是加恩了,乾隆再这么照顾,嗯,有点与理不合了。钟茗侧过脸,容嬷嬷连忙附耳过来,听钟茗说完了,亲自下去带着小太监端着牛羊肉各一盘布在和贵人身前。容嬷嬷的小算盘也打得很精明,既然是皇后娘娘的面子,自己就得露个脸儿,让和贵人领皇后娘娘的人情。虽然席面上不能大声说奉皇后旨意什么的,但是身为皇后身边的嬷嬷,和贵人应该会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的。容嬷嬷暗中得意于自己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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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年,钟茗过得很舒畅,即使是在坤宁宫里端坐如泥塑也不能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没有了背后捅刀子的人了,换了谁都觉得喜欢。钟茗年前年后的,对谁都格外的和善,宫里一团和气,乾隆和老佛爷都高兴。
也有不高兴的人,比如舒贵妃,无儿无女的时候,只觉得哪怕有个女儿也好,等半路捡了个女儿,又想要个儿子傍身了。舒贵妃不甚服气,凭什么儿子给了鄂贵人连带得便宜了婉嫔?舒贵妃还有个愿望——生一个自己的儿子。她不是没生过,可惜所出的阿哥夭折了,舒贵妃自忖与玉贵人年龄相仿,又都是生过孩子的,玉贵人能生,自己也能生,皇后生十格格的时候年纪也是不小的,更加紧了保养身体,努力出头争取多被翻牌子。
这样,被翻牌子的其他妃子都成了舒贵妃心里的一道障碍。第一个是和贵人,和贵人近日颇受圣宠,过年的时候,老佛爷瞧着她近来表现不坏,在乾隆面前说了几句好话。乾隆念及图尔都的功劳,又想和贵人确实很守规矩,不挑剔、不抱怨,给和贵人的待遇提到了嫔,虽无正式册封,可明眼人都知道,和贵人已经不是寻常贵人了。
正得宠的妃子是不好对付的,尤其这个妃子还是个安守本份的人。舒贵妃对着和贵人连礼都没法挑,和贵人按时按点请安,对谁都一视同人,她会汉语,可是当你说酸话的时候,她假装听不懂,用维语问你说了什么。鸡同鸭讲的,能吵得起来么?
另一个是庆妃,这个更难对付了,庆妃有圣宠,位份也比和贵人要高。庆妃原是后宫里除令妃以外最得圣宠的人,混了这么多年,对于乾隆的喜好也很有心得,颇得乾隆之心,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了去的。更兼在宫中生活多年,对于打太极、指桑骂槐等手段,道行比舒贵妃更深。
舒贵妃对这两个人无处下手,除了生闷气,便是到坤宁宫来诉苦。
舒贵妃走后,容嬷嬷小声对钟茗道:“皇后娘娘,舒贵妃自进位以来,好像心思变大了。她是贵妃,要是有了阿哥,只怕又要想要更多了。”
钟茗一挑眉:“她本来就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被玉贵人压了这么多年了,”这么说似乎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钟茗抿抿嘴,“皇上现在正稀罕和贵人呢,我做什么为她出头去得罪新宠?这几天,要多跟皇上提提和贵人了。”
容嬷嬷笑道:“再几个月就是秀女大阅了,有了新人,舒贵妃该更生气了。只是不知道新人里有没有不安份的。”
“再不安份,也得一点一点往上爬,等吧!三阿哥身子渐好了,四阿哥也该添新人了,还有六阿哥的嫡福晋,八阿哥也长大了,绵德是皇长孙自不必说,就是绵恩,是皇帝孙子辈里目下第一个得意的人,这些都要在今年有个说法的。就是五阿哥,为了安抚起见,怕是也要指人过去的。这一批的秀女啊,有造化的可不少!做长辈的,总要先为子孙着想。”
容嬷嬷会意:“可不是得先尽着阿哥们选福晋啊!”
第107章 圣寿的安排
关于秀女的处置意见,坤宁宫的立场就这么定了下来。钟茗含笑不语,容嬷嬷也识趣地不再多言。现在宫中形势一片大好,再不用赤膊上阵,只管喝茶嗑瓜子儿,不动声色地推上一把就成了。
容嬷嬷不担心新进的秀女了,很开心地道:“每回上佳的秀女两个巴掌就数得过来,今年皇子皇孙们一分,”扳扳手指头,“就要下去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容嬷嬷惊呼,“这回还都得是顶好的姑娘!这都是要给皇子皇孙挑正经嫡福晋侧福晋的,并不能像往年给早就大婚过,已有儿女的王爷贝勒们指婚那样,随便捡差不多的……”
钟茗笑着点头:“正是,皇上不会亏待儿孙的。今年果与往年不同。”
“娘娘可以放心了。”
“这倒是,”钟茗承认,对乾隆朝的后宫史不甚了解,往后真做不到料敌先机,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玉贵人近日如何了?”还是有些不放心玉贵人有没有后招。
容嬷嬷偷笑一下,充满了快意地道:“她呀,老得很快。”
“嗯?”
“没了妃子的地位,没了皇上不停的赏赐,吃穿用度伺候的人都不比往日,她怎么受得了?奴婢偷眼看了一回,脸色腊黄,像是老了十岁了。”
钟茗点点头,玉贵人这不止是物质生活的问题,她也是苦过来的人,说是由奢入俭难,但也曾做过贵人的,那个时候都能用贵人的用度活了过来,现在也不至于真的熬不下去。对玉贵人来说,打击最重的,还是心理。儿子记到了别人名下,女儿归了情敌去养,自己又翻身无望,绝望之下,老得快也是难免了。
“不说她了,”都肯自毁姿色了,这绝不是舍孩子套狼,估计是真没招了,“老佛爷极看重晴儿的大婚,外头礼仪上的事情不用咱们管,宫里的呢?”
阿哥们选福晋要在几个月后,和安公主大婚却是迫在眉睫了。
晴儿晋封是与兰馨一道的,兰馨当时晋封为的就是大婚,刚晋封了就开始着手修造公主府。内务府知道晴儿身份贵重,又得老佛爷喜欢,也不敢怠慢。兰馨大婚准备公主府的时候,内务府就着手连晴儿的公主府也一并选地方丈量尺寸画好了图纸备下材料,连同和硕公主品级的陪嫁之物,也都清点了库存有了数目。待备好兰馨大婚所需之后,报上来请旨,看这个封了公主却没赐婚的要怎么处理。
老佛爷起初舍不得晴儿,不欲即刻指婚,然而考虑到晴儿年纪,便命先造公主府,遇到合适的人了,一指婚就得了。因此公主府是已经造好了的,因为工期不急,造得格外用心,到年前指婚了,只要再检查一遍有无遗漏之处,也就全得了——外面的事情果然不用多担心。
“娘娘放心,旧年里您想着的时候就会挑几件可意的东西攒起来,如今拿出来,凭谁看了都不能不赞一句珍贵。”
当下主仆二人心情愉快地跑到库房检查一遍东西。上等的皮毛一类是年年都有的,猞猁皮、熊皮、狐皮、貂皮等各比照兰馨的例来,首饰等年年流行的式样都有些微差别需要选眼下时髦的样式。钟茗想了一下,又翻出一副围棋来,棋子乃是琉璃烧制,难得的是烧得颜色均匀大小一致,钟茗不大会下围棋,放着也是白饶,就取来做了人情。
“容嬷嬷,我记得手头还有一匣子宝石的?”
容嬷嬷有一点儿心疼了,毕竟跟晴儿不如跟兰馨、十格格那样亲近:“那个可是皇上让娘娘先挑的贵重贡品……”能贡到皇帝跟前的都不是次品,乾隆能巴巴地拿到皇后跟前显摆的,更不是差东西了。单是两枚鸽卵大的红宝石就价值不菲,品质也是上等的鸽血红。
“不碍的,人情索性做到底。”
容嬷嬷狠狠心:“奴婢记得放在天字号柜子里了,这就取来。”
还有古董字画,钟茗对于书画的欣赏水平不高,水墨画还罢了,勉强能看懂一点意境,工笔画就坏了,死也看不出唐寅的《四美图》里的‘美人’哪里漂亮了;看书法更喜欢看小楷,因为好认= =
徐渭的葡萄虽然不能吃,倒是可以当陪嫁,晴儿很喜欢。晒嫁妆的时候老佛爷笑得含蓄,风雅不风雅的老佛爷不甚在意,倒是葡萄也喻多子,实是个好兆头。
晴儿大婚,最舍不得的要数老佛爷,老佛爷本人没有生女儿,晴儿自幼养在膝下,名为孙女,老佛爷待她照顾得像是养女儿一般了。升舆去前,老佛爷红着眼睛又拉着晴儿的手仔细嘱咐了一回,才恋恋不舍地放晴儿走,临行还把自己戴了许久的一串佛珠摘下来塞给晴儿。
晴儿离舆离去,老佛爷满眼感伤:“她到我跟前的时候才这么高,”比划了一个高度,“现在都大婚了……”一面说,一面拿帕子不停抹眼角。
钟茗上前搀着老佛爷:“大婚了才能真正安心,总要有个归宿的。皇额娘想想,今年您圣寿的时候,晴儿要是有了好消息,岂不是喜上加喜?”
老佛爷这才慢慢回转颜色,到底有些怅然了。此后几日,心心念念的都是晴儿,很有一点吃不香睡不好的意思,人瞧着也清减了不少。乾隆心里发急,跑到慈宁宫里安慰老佛爷:“皇额娘,晴儿大婚,您该高兴才是啊!她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要是知道您都憔悴了,嫁得也不安心呢。”
“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不由人罢了!”
“……”乾隆静默了一会儿,“九日回宫,皇额娘就能见到那孩子了,看到她过得好,您总是能放心了吧?”
老佛爷这回倒笑了:“很是。”
乾隆出了慈宁宫,心里还是不踏实,晴儿大婚是乾隆觉得老佛爷会高兴,才定下的一项内容,总不能为了庆圣寿,安排的节目倒把寿星给‘庆瘦’了吧?转去坤宁宫与皇后商议去了。
钟茗听了乾隆的担心,感到有一点棘手,别说老佛爷养了十多年的晴儿的,就是自己相处了不长时间的兰馨出嫁,心里还惆怅了好久呢。乾隆还在一边眼巴巴的等主意,处理朝政,他倒是有办法,后宫的事情,皇帝一向办法简单,搞得跟玩政治平衡似的,照顾女人的心情不是他的长项——这个女人是亲娘也一样,他还是只是用物质来安抚,心情什么的,真不会照顾。看他对香妃就知道了,不停地赏东西,觉得没事跑去看香妃就是给人家面子了,完全没摸对脉。
钟茗犹豫了一会儿:“紫薇不是在西三所么?离得也近。”
乾隆听钟茗把紫薇推上去顶晴儿的差使,倒是乐观其成:“这样也好,既解了老佛爷之扰,也让紫薇长脸。”
“我只担心,紫薇跟老佛爷处出了感情,到时候她再大婚,老佛爷又该伤心了。”
乾隆一顿:“先顾这一时。”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老佛爷也没有反对,一来是儿子、媳妇的心意,二来紫薇一向表现不坏,三来老佛爷确实也有一点寂寞。紫薇就收拾了随身物品,在慈宁宫里另布置了一间离老佛爷寝宫极近的屋子,带着金锁等去陪伴老佛爷了。
老佛爷不是个难伺候的老太太,紫薇本就气质宁静,老佛爷倒也不讨厌她。就是有习惯不同之处,稍加磨合也还过得去。只是开始的一段时间,紫薇心里有一点点黯然,夜间,老佛爷口渴,叫的是晴儿的名字。紫薇已披衣起身,金锁倒好了放在暖窠子里的茶水,紫薇正捧着呢,一听老佛爷叫“晴儿”,手上一抖,溅了两滴温茶到手背上。定一定神,小心地捧了过去。翠蛾是守夜宫女,上前扶起老佛爷,紫薇小心地喂老佛爷喝了,又与翠蛾一道服侍老佛爷重新睡下。
老佛爷此时脑筋已经转了过来,见是紫薇,方才忆及晴儿已经嫁了,脸上就有一点失望。紫薇,深呼吸了几下,笑着请老佛爷安置,这才回去自己睡。
金锁私下倒是想安慰紫薇:“格格,老佛爷只是叫顺口了……”
“我没有不高兴,晴儿和老佛爷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我一来老佛爷就忘了她呢?皇阿玛和皇额娘让我到老佛爷跟前侍奉,本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不懂呢?”
金锁这才放心了。
尔后几日,紫薇倒有耐性,并无怨色,照样小心伺候老佛爷,未免让老佛爷对她又高看了一些。在翻拣晴儿回宫时要给的赏赐的时候,一道赐了紫薇一双翡翠镯子,上面并无复杂文饰,只是一对简简单单的浑圆的圈儿。金锁入宫有些时日了,认得是上好的缅甸翡翠,上头隐隐泛着水光,翠色几欲滴出一般,是件贵重的物件。主仆二人自行休息时拿出来再赏玩一番,都觉得老佛爷渐渐看重紫薇,欣喜即将苦尽甘来。
紫薇心中还有一事——晴儿大婚,要由銮仪卫负责其车驾等事务。紫薇作为晴儿姐妹,看着晴儿升舆,正在伤感间,有精奇嬷嬷来小声指了一人道:“那个就是范宜恒……”紫薇看去时,只见是个挺拔的青年,因隔得远,面目看得并不清晰,依稀是个清朗模样。銮仪卫,当然要选好看的人加入,总不能让人说皇帝出行,尽带着歪瓜劣枣的猥琐家伙吧?
到了第九日上,晴儿回宫来谢恩,老佛爷喜动颜色,拉着晴儿说话。老佛爷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下晴儿,见她穿着和硕公主的服色,面色红润眉眼间透着羞涩,拉着手摸了摸,依旧柔软温润,就先把心放下大半。接着又要开筵,额驸等至保和殿饮宴,其余人则留在皇太后宫,这里也有执行额驸家族女眷之宴。
老佛爷拍拍晴儿的手:“虽说君臣有别,到底是你婆婆,当得你去迎一下。”
晴儿起身行往宫门而去,那里,阿里衮之妻已率众等候了。趁晴儿出去的功夫,老佛爷私下把陪嫁的嬷嬷叫过来又审问了一回,闻说晴儿没受委屈,这才放下心来。
转过脸来与钟茗商议:“你说晴儿有了归宿了才能安心,我说呀,总得看着她开枝散叶了才能放心,晴儿的身体更要仔细调理。”
钟茗暗道老佛爷细心,兰馨大婚的时候,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出,只是担心万一兰馨生病药不凑手,把上好的药材什么的包了好几大包。“皇额娘,太医院有数的,晴儿哪怕是出了门子,也会有请平安脉的。”
“这个你就不知道,要看一下妇科,越早调理越好。”晴儿大喜,老佛爷不欲说不吉利的话,诸如‘不育’、‘宫寒’之类的,点到即止。
钟茗明白过来,应下了,又怕回头忘了,转过脸就让小凌子传话下去,老佛爷满意地笑了。外间细乐声声、朝靴擦着地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筵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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