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梅如豆
黛玉早知道宝钗必是进不了宫的,王夫人一心想要宝钗当自己的儿媳妇呢,怎么着也不能叫她进宫去啊。
再者,元春本就是从宫女爬到贵人位置的,又怎么会再弄个比自己有才华又年轻貌美的表妹进宫?
那内务府选宫女又不比秀女大选,随便打点几个管事儿的便能消了宝钗的资格。不说别的,单是出身商家一条就足够了。
迎春淡淡道:“不过是去选宫女落选了,也瞧着难受了那许多日子。可见,一开始便不是准备着去当奴才的。”
黛玉惊讶地看着迎春,倒是没想到一向温厚的迎春说出这一番话来。
迎春见众人看着自己,也摇摇头苦笑道:“我本不爱多话,可是那位也实在是让人不喜。她原有比我们强的地方,只是各人都有长处,何苦总是在人前人后地摆出架子来充着大头教导我们?每每说话总是话带机锋,让人掂量几个个儿才能想明白。”
黛玉不由得笑了,看来这位二姐姐也不是一味地木讷啊。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子,眼看着天色已近中午,凤姐儿便带着迎春姐妹起身告辞。
黛玉苦留用过饭再回去,凤姐儿笑道:“下回罢。今日你且好生歇歇。”
黛玉只得命人将她们送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天气渐热了,康熙皇帝带着几个儿子巡幸塞外去了,因此黛玉复选的事情大概得到秋天才能定下来。
黛玉倒是无所谓,反正大热天的不必去遭罪倒是好的。再者无论心里想得如何透彻,总还是隐隐有着忐忑不安的。父亲不在身边,林姑奶奶虽说是疼爱自己的,血缘上总是远了些,黛玉对她更多是一种敬重,选秀这样的大事从心里边讲还是希望父亲能够陪在旁边的。
不过黛玉的心情很快好了起来。她写信去扬州告知父亲弟弟自己初选的结果,没两日便收到了回信——却是扬州那边儿先发了信来,乃是林如海接皇命要奉调回京了。
林如海在江南一待便是十数年,巡盐御史一职虽只是从三品,然盐税乃是国库收入的重中之重。康熙极是重视,林如海能在这一职位上待至今日,又将扬州一带盐政治理清明,并非没有人在背后下刀子,那甄家便是一个。但康熙对林如海甚为信任乃是其一,再一个也察觉到太子与甄家暗地里素有来往。
甄家所任着的江南织造一职,本是专为内廷采购所设,与皇室联系甚是紧密,算起来虽无实权,却着实是肥缺。此是康熙既顾及着甄家老太太哺育之恩,又惦念着甄应嘉与自己总角之交。只是,在皇权面前,血浓于水的亲情尚且顾不得,何况别的?因此这几年来康熙实际上是慢慢地疏远了甄家的。
林如海素来不与朝中皇子多有来往,太子之前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他。毕竟这林如海算得上是能吏,自己虽不得其襄助,别的皇子也同样不得。只要他日登上皇位,以林如海的性格,也只会忠于自己,竭力办差。
只是太子自从被废又复立后,心态上已是变了,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林如海这两年在扬州实际上是掣肘甚多。此次调任回京,对他而言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黛玉不管那些朝堂政治,只要父亲弟弟能够回京,一家人团聚便是她最为兴奋的事情了。因此接了信后,欢天喜地地带着家人收拾院子,打扫屋子,大到床桌幔帐,小到多宝阁上每一件儿摆设玩意儿,都是亲自看过了才罢。
贾母中间又着人来过两次,想叫黛玉趁着复选之前再到荣府中小住几日,黛玉婉拒了。
六月初,林如海便带着瑾儿到京了。因康熙出巡了,只到吏部报道了一番,至于自己回京后是平调是升职,要到康熙回来后再说了。这段日子,只当是皇上给林如海的假期罢了。
黛玉见父亲虽然仍是清瘦,但瞧着身体还好,精神气色也是不错,想来不会像原著中那样早逝了。
至于瑾儿,十一岁了,成了半大的小伙子,初见了黛玉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大叫着“姐姐”便扑了过来。
直听到林如海重重地咳了一声,才勉强收住了脚步,挠着前边儿光光的额头,不好意思地朝黛玉吐了吐舌头。
黛玉瞧着瑾儿只穿着海蓝色一字襟小箭袖,因着天热也没罩褂子,只在腰间紧紧系了一条玉色如意扣的腰带。眉眼间颇似父亲林如海,只是身上没有父亲那种儒雅温文的气质,倒是多了几分少年的天真跳脱。许是因为习武数年的缘故,又带着些阳刚之气,俨然一个翩翩少年郎。
黛玉也算是看着瑾儿长大的。自己初到之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瑾儿,那时他瘦瘦小小的,只会哭着叫自己姐姐,如今却长得这般大了。
想到自己选秀前接到瑾儿的信,言说自己正在好生地读书习武,等大一些就下场应试,便是为姐姐也要挣得功名的。
黛玉心里感动,只觉得世间再无比瑾儿更好的弟弟了。此时见了他先是喜悦,复又带着些惆怅。
看瑾儿听了父亲的咳嗽声不敢再像小时候一样过来和自己腻歪了,一张小脸上带着点儿委屈,当下走过去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多大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还不快去见过了姑奶奶?”
林如海笑着摇头,一双儿女感情自小便是极好的,他自然知道。只是孩子们渐渐大了,却也得注意着些了。当下也不再说话,只领着黛玉和瑾儿一起去见林姑奶奶。
一家子忙乱了一阵子,林如海又谢过了林姑奶奶对黛玉的照顾,又送上了自己在扬州带过来的礼物。
林姑奶奶笑着叫人接了,也不打开,便招手儿叫瑾儿过去。
瑾儿向来嘴甜,笑眯眯地给林姑奶奶行了礼,又过去一口一个“姑奶奶”地叫着,只叫得老太太笑得满脸菊花,喜不自禁。
一时黛玉又忙着叫人去将林如海和瑾儿的东西安置好,又有京中林府的管事过来给林如海请安。如此忙忙乱乱的直闹了两天方才好了。
荣府里头自然也知道林如海进京的消息了。贾母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先打发了人去看林如海。至于说其他人,贾赦万事不理,贾政俗事不通,当家的王夫人,自来就看不过林家,女儿又刚刚省亲不久,自然也是等着林如海自己上门去呢。
林如海以前虽说是打算远着贾府的,到底没撕破脸面,故而凡事尚留余地。只是自从黛玉去年进京后王夫人闹出了那一桩借东西的事情,林如海心里便更恶了荣府。
再者说来,宫中那许多的嫔妃,虽都得了旨意可以省亲,可如同贾府这般张扬行事的有谁?
如今还站到了八贝勒那边儿,真是不知死活了。不说别的,皇上最恨结党营私,虽说各人底下各有小动作,可见着谁大张旗鼓来着?没得找死罢了。
因此也不理贾府,只在家里边儿打发了个管事儿的送去了东西就罢了。
倒是那一日又是椒房省视之日,王夫人和元春谈及了此事:“林家丫头不知礼也就罢了,贵人省亲时我打发人去叫也不肯来。林家那个老的也是个没礼数的,来京里几日了,也不见去府里边请安。亏得说什么书香礼仪传家呢!”
元春揉了揉额角,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宜人,林家那边儿本就是身份高过我们的。若是林姑父念着咱们家是岳家,那是他有情有义。若是林姑父不去,别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山不来就我,我便不能去就山么?我早就跟宜人说过,林家不能远了,宜人怎么就不听呢?”
见王夫人不言语,元春叹道:“原本省亲的时候想见见林家表妹的,谁知她没有过来。这倒罢了,我听说这次秀女大选她已是过了初选的?”
王夫人忙笑道:“是了,如今正在家里说是预备着复选呢。”
元春长长的指甲敲着桌子,半晌才道:“若是过了复选,不是被留在宫里,便是指入皇室子弟家里。林表妹今年比宝玉还小着些罢?”
王夫人心里一惊,忙笑道:“正是,那丫头生的虽好些,就是瞧着瘦弱,不像是个身子健壮的。若是随了你姑妈,那可就……”
元春眯着眼睛瞧了瞧王夫人,冷笑道:“宜人想什么呢?凡事都该心里有个成算,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也要看看身份上可相配!”
王夫人面上一滞,随即笑道:“还不是老太太,素日里只念着林姑娘好,心里难保没这个意思。我也是心里着急,贵人别恼。”
元春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难受,家里没有能在朝堂上站的住的人,自己在这宫里边儿步步维艰。如今看着,别说叫家里帮衬着自己了,若是不拖后腿,那就是好的了。
原本还以为老太太有些算计,怎么还想着林家表妹呢?便不说旗人包衣的话,嫁女嫁高,宝玉不过是从五品员外郎的次子,文又不成武又不就,怎么可能叫林家表妹下嫁?
何况这林表妹还是在选的秀女呢!
王夫人见元春沉默不语,想了想,还是说道:“宝玉的事情,我瞧着你姨妈家的宝丫头好,贵人觉得如何?”
“啪”的一声,元春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咬牙道:“母亲!”
自元春晋位后,在宫里见王夫人时总是依着规矩称其为“宜人”,也是不叫人挑出毛病的意思。此时实在气的狠了,忍不住低声喝道:“咱们家里再不济,也还是有个世袭的爵位的。宝玉虽然如今没有功名,他日也不得承爵。可我瞧着他聪慧过人,若是好生管教,未尝不能从科举上入仕。母亲到底怎么想的,竟要为他娶个商女?”
王夫人被女儿如此说,脸上到底挂不住了,眼圈一红,拿帕子掩着脸道:“宝丫头除了这出身外,哪一样不必别人强些?贵人省亲那日也见了,不说别的,单是咱们家那三个丫头可比得上宝丫头?性情又是沉稳,又跟我合得来,又能劝着宝玉上进,有何不可呢?再者她家里又是皇商,百万的家产……”
元春气的脸上通红,努力地压下了怒火,冷声道:“我是看见了,可是就我看来,那丫头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心气儿高着呢。那日省亲,她不过是客居的亲戚,却是压着二妹妹她们三个。又跟宝玉暗地里说笑着,帮着宝玉作诗,我都看在眼里了。宜人觉得这是好?但凡知礼懂事,也不能如此。”
见王夫人还有不服之意,又继续道:“我听说她一直吃着什么冷香丸,是治那从胎里边儿带来的热毒的。宜人想想,这从胎里边带来的病,可是好治的?便是自己吃着药没事儿,他日谁知道会不会传了给子嗣?”
说的王夫人也踌躇起来,这她倒是从来没想过的。宝钗戴着的金锁,省亲那日的妆扮,都是她的意思,故而只觉得宝钗温顺听话,倒是一直忽略了她身有恶疾这一条。
元春说了许久,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儿,一旁伺候着的抱琴忙递了帕子过来,又拿起团扇轻轻地扇着。
元春觉得好了些,方才说道:“咱们家虽是包衣,可到底还有个爵位。跟咱们交好的人家里边儿未尝找不出一个跟宝玉相配的来,何苦非要盯着薛表妹?”
王夫人思量了一番,勉强笑道:“贵人说的是。再慢慢相看罢。好在宝玉还不算大,也还不急。”
元春长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这几日里边儿,我一闭了眼就看见那个人,只怕是死不瞑目,竟是来找我算账呢。”
王夫人唬了一大跳,忙道:“贵人说什么呢?这里是皇宫,有龙气镇着,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元春眼中含泪道:“或许是心病罢,我总觉得对不住她。宜人回去告诉老太太,说我的话,叫去清虚观里边儿打几天平安醮来,也算是为我做做好事罢。”
王夫人忙答应了,眼瞅着时候到了,只得出宫去了。
第五十章
王夫人回到了荣府,在自己屋子里边儿思索了良久,才踌躇着去找了贾母,说了要为元春打平安醮的事儿。
贾母眼不错见儿地盯着王夫人,问道:“好好的,贵人怎么想到了这个?”
王夫人面带犹豫,要说不说的,贾母看了冷笑道:“既然你不愿意说,何必来问我?贵人若要做好事,你只安排了去就是,何苦在跑这一遭儿?”
王夫人急忙说道:“老太太这话从何而说?但有些什么事情,媳妇儿岂敢瞒着您?不过是怕说了出来教您心焦罢了。”随即半吐半露地说了元春梦魇的事情。
贾母听了,不免老泪纵横,骂道:“我原就不愿意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偏你们心气高,只想着那荣华富贵锦上添花的,没得害了人家!如今倒闹得自己不得安生!”
王夫人忙叫鸳鸯等人出去了,只自己在贾母跟前伺候。见贾母叫着老国公大哭,只得上前细细地劝道:“那件事儿原本就是应该的,只是贵人心善,难免有些过不去。如今咱们按着贵人的意思,好好地做几天平安醮,超度了那个不安生的也就是了。”
贾母心里虽是难受,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孙女,心里的火气既出了,也就罢了,只吩咐道:“既是这样,你和凤丫头好生安排一番,咱们过两日便去。此事宜早不宜晚。”
王夫人笑道:“正是这么说的。”
一时想到了瑾儿也在京上,还未见过,便打发人来请黛玉和瑾儿,说是为贵人做好事,要在清虚观里边儿打三天的平安醮,已经请下了极好的戏班子,叫她们姐弟二人都去玩玩。
黛玉觉得天热,本不想去,倒是瑾儿心里存了一段小意思,撺掇着叫黛玉应了。黛玉想着大概是瑾儿想着贾环他们了,也就顺着瑾儿的意思答应了,只是说到了那一天和瑾儿从林府里边儿直接去清虚观,不必先去贾府里头住着了。
贾母想着黛玉如今是在选的秀女了,也不好接到了荣府里头,听她答应了一起过去,心里边儿觉得已是难得了,倒是高兴地很。
贾府里边儿不说别人,单是各个院子里头的丫头们便一个个心里长了草似的。原来,贾母有话,凡是要去的,只管跟了各人的主子去。有了这个话,便是谁的主子不想去,这些丫头们也是百般地撺掇着去了。
贾母见人多,更是高兴,便叫王夫人和凤姐儿多多被车轿,到了那一日,乌压压地占了一街。贾母等人已经做了车去的远了,这门口还有没上车的。
一时到了清虚观里,贾珍等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了。清虚观的张道士执香披衣,带着众位道士开了山门迎接出来。贾母带着一众媳妇孙女们进了大殿,拈香下拜,口中祝祷。
张道士亲自将贾母的香接了过来,插到了香炉里边儿,又请贾母到后头楼上去坐着。
凤姐儿便上来搀着贾母,笑道:“老祖宗,我来扶着您。想来张爷爷这里凉快的很,咱们且去坐了歇着瞧戏。”
贾母便问道:“玉儿瑾儿两个还未来?”
凤姐儿正要说话,外边有人来回说黛玉瑾儿到了。
贾母大喜,忙叫快些带了进来。凤姐儿便亲自出去引着黛玉姐弟过来了。
姐弟两个给贾母行过礼后,张道士便瞅着黛玉道:“老道士眼拙,这位姑娘,我瞅着竟像是当年四姑娘的品格儿?”
贾母听提起贾敏,不免红了眼睛,拉着黛玉的手道:“可不就是敏儿的孩子。她原就长得像她母亲多些。”
黛玉瑾儿听提到了母亲,也都红了眼睛,凤姐儿见了,忙一顿笑话岔开了。众人上了后边的楼里去听戏。
贾母只叫瑾儿和宝玉一起,都坐在自己这边的楼上,瑾儿笑道:“哪里就能这样了?各位姐姐们都在这里呢,我和环表哥他们去旁边儿听戏一样的。”
贾母哪里舍得他?当下叫凤姐儿喊了贾环等人过来这边听戏,瑾儿只得也随着坐在了这里。
今日贾府里边的女眷们除了邢夫人身子不好,剩下的都来了,便是客居的宝钗湘云也都过来了。
黛玉见所谓的平安醮不过是坐在这里听戏吃果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好在这里倒是凉快,便和迎春等人坐着,边聊着天边用小牙签插着果子吃。
宝钗去小选落选的事情整个荣府都是知道的,她虽然面儿上不在意,嘴里说着倒是好了的话,心里着实是有些不自在。又听说了黛玉选秀已是过了初选,心里更是如滚了油一般。此时见到了黛玉,脸上未免带出了几分。
黛玉素来跟她不对付,虽不至于见面便有口角,却总是淡淡的。倒是湘云,这一回跟黛玉着实亲热起来了,黛玉猜着她的小心思,也不计较,只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着。
不多时,张道士端了一盘子的法器进来,朝着贾母笑道:“我这里原有几位道友在,他们听说了府里边宝哥儿生来便衔了一块宝玉,心里边都羡慕的很,只盼着能有缘一见。这是他们传道的法器,孝敬了哥儿玩的。”
宝玉听了,伸手便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宝玉,扔到了张道士的托的盘子里边,慌得张道士忙接住了。
宝玉便翻看着张道士送过来的东西,贾母看了便朝着张道士笑道:“何必这样?他们出家人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张道士笑道:“原是各人的心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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