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梦时
“我没有任何问题了。”我说。
ai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像一座雕像一样，一直沉默着坐在那里的埃尔梅罗二世。
“你想要知道的答案都在这里了。”那张拟态的黑猫脸上浮现一个微笑，“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韦伯·维尔维特——不，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那句话，是利箭。
是将这一切的问题，都抛到了埃尔梅罗二世的面前。
——你知道她一定要攻略你的理由了。
——你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世界。
——你知道为了拯救她的世界，需要你的感情。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韦伯·维尔维特——不，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
埃尔梅罗二世长久的沉默着，雪茄在他的指间一明一灭，几乎就要烧到他的手指上。隔着朦胧的青烟，那双绿色的眼瞳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黑猫拟态的ai，脸颊的肌肉紧紧绷着，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极为复杂的情绪。
ai再度歪了歪头，做出一种无言的催促。在它开口之前，埃尔梅罗二世缓缓张开了口，吐出一个音节来。
“我……”
“够了。”
我站起身来，打断了ai与男人的对峙。我从椅背上拿起埃尔梅罗二世的外套，这是他之前为了遮挡我的脸而借给我的，红色的大衣已有一些旧了，袖口带着一点磨毛了的边。我将这件带着雪茄味道的大衣轻轻搭在他的桌子上，往二世的方向推了推。
“已经够了，谢谢你，老师。”
说到底。这一切与他并没有关系。
不，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和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毁灭的是我的世界，那并非是他们生存的世界。
他们付出感情，他们受到伤害，但是，这件事本身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一种……构建在卑劣欺瞒之上的……掠夺罢了。
从来没有任何人有义务配合我。
从来没有任何人有责任为我牺牲。
所以，不要再强迫这个男人了。
我将目光投向ai，对它露出一个略带警告的笑来：“不要太欺负老师啊。”
ai看了我一会儿，轻快地从桌子上跳下来，落在了我的脚边。
“你这一点不知道该说是太善良还是太懦弱。”
“这两者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区别。善良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懦弱。”我拾起之前掉落的围巾，绕回脖子上，“当然，懦弱很多时候也是因为善良。”
“我倒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哲学家。”ai晃了晃细长的猫尾巴，神色微妙。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的脑子并不太好，所以我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思考。”随口抖了个机灵，我又用脚尖踢了踢它，“好了，别留在这里继续打扰老师了。我们得走了——不对啊，我应该告诉过你好几次了吧，我其实是个文青来着？文青说两句哲理性语句很奇怪吗？”
“现在不奇怪了。”ai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你的脑子还是像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那样不好使。”
“你倒是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人性化了很多，上次同化万色悠滞真的没搞坏你的脑子吗？”我反唇相讥了一句，接着又顿了顿，“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没有脑子（物理）。”
“执着于物质的存在并没有意义。”ai凉凉道，跟上了我的脚步，“你的脑子的容量之小，连一座图书馆都装不进去。”
我又踢了这个小混蛋一脚，回过身去，微笑着对埃尔梅罗二世伸出手来。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老师。”
埃尔梅罗二世定定地看着那只手，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中。
“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老师对我的忍让和好意，我已经充分感觉到了。”
在我早晨八点去你窗户下面唱情歌的时候你都没冲我泼开水，这点已经非常足够了好吗？！
“在埃尔梅罗教室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虽然弗拉特还是让人很想打就是了……
“感谢你仁慈的好意和耐心。再见啦，老师。”
但是，在我抽出手之前，那只手却被握住了。
男人没有看我奇怪的神情，而是将目光投向了ai。
“最后一个问题。”
他说。
“如果她不这么做，会有什么惩罚吗？”
ai难得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二世的神情阴沉了几分，却还是尽量平静地回答了ai。
“只是想确认我学生的安危。”
“什么都没有。”ai平静道，“也什么都不会有。”
埃尔梅罗二世：“……………………”
“我们可是合法合规的正当交易。才不会搞什么‘任务失败就抹杀’‘魔法少女就是还未变成魔女的少女’这种黑心奴隶贸易呢。”ai十分不高兴似的鼓起脸颊，“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被害妄想，但是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侮辱。我可不接受这种质疑。”
我抽了抽嘴角：“……什么你原来看了吗？无○恐怖和魔法少女小○？？？”
ai冲我翻了一个大白眼：“我也是会及时更新数据库的。”
我用另一只手扶了扶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我污染了你数据库的感觉……”
堂堂一介星际文明前沿超上级ai去看网络小说和日本动画……emmmm……尤其是当我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魔法少女小○的本子的时候……这种罪恶感就莫名其妙爆棚了啊！？
“这也是你们人类文明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好忸怩的。”ai淡淡道，又将目光转向了二世，“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韦伯·维尔维特？”
“我没有问题了。”
埃尔梅罗二世松开手，靠回自己的椅背上，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明天不要忘了交作业，就是我在课堂上给你布置的那个课题。十页。只能多不能少。”
“……什么我还要交作业的吗？！”
我整个人大惊失色。
埃尔梅罗二世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道：“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lady，不管你现在实际年龄多少都一样。”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抽搐：“我以为您会希望我赶紧从时钟塔里消失？”
埃尔梅罗二世已经摊开了桌子上的作业本，开始批改今天刚收上来的论文。
“我确认你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你会不会危害到时钟塔和埃尔梅罗教室罢了，既然你并没有恶意……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可以。以及，lady，想要逃避作业是不可能的。”
我捂住脸，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哀嚎。
——为什么救世主还要写作业啊你告诉我！！！
“好吧好吧，我这就回去赶论文……”
我憔悴地往门外飘去，ai跟在我的身后，在出门的时候，它像是刚想起什么一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埃尔梅罗二世。
“刚才那个答案并不完全，我再补充一点吧。”它淡淡道，“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不肯放弃罢了。”
“……”
“我们没有任何惩罚。不过，她自己能不能放过她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
“明天再见了，君主·埃尔梅罗二世。”
留下这一句告别，黑猫轻快地跟上了我，消失在了开门的那一瞬间。
“……………………”
身后，笔尖抵在作业本上好半天，在纸面上洇开大团的墨渍，但其实一直都没有落下一个字的埃尔梅罗二世狠狠摔掉了自己的笔。
“fuck！！！！！”
第230章 关于某位穿着夏威夷短袖衬衫在冬日海边钓鱼的知名不具枪兵。
在我们离开办公楼之后，ai跳到我的肩上，晃着尾巴瞅我。
“他很关心你。”它说，“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为了你提的。”
我垂下眼帘：“是啊，我知道。”
对于魔术师来说，追求知识，追求真理，追求通往根源的道路，才是他们的方向。
但是，在拥有这样一个高维度存在的前提下，埃尔梅罗二世并没有询问任何关于宇宙、未来、灵魂物质化、时间操纵与意识干涉之类的知识。
他所询问的，都是与我有关的问题。
打个比方吧，简直就像是霍金坐在你的面前，你却只问了他的轮椅的牌子一样，何等暴殄天物的行为。
可是……这样才是他。
韦伯·维尔维特本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在作为魔术师活下去的同时，他也保留了作为一个人的部分。他既能理解魔术师的执念，也能理解正常人的道德。
能够同时理解魔术师的伦理与正常人的伦理，这才是韦伯·维尔维特。
“他是个好人。”我笑了笑，“也是个好老师。”
“所以你又不忍心了，是吗？”ai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好吧，你才是拯救世界的那个人，你说了算。”
“比起那个，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告诉我吧。”
靴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轻的声响。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向着ai抛出自己的问题。
“之前我一直没有问……不过，为什么你给我选择的世界，都是这种虚构作品的世界？”
“你们人类世界，有所谓‘二次元’与‘三次元’的说法吧。”ai淡淡道，“虽然具体原理很复杂，但是这样理解就可以了，在物质世界之外，还有意识的世界存在。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世界就是虚假的。只是相对于实的世界来说，这里是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