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捌葆桂圆
果然,听了我的话,小玉米立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我最后的半句似真似假的抱怨都没多计较,让我不禁有些得意:谁说我不会用那些小伎俩?会不会用,全看我想不想用罢了。
不过,等她把话说出口,我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王妃娘娘,奴婢虽然当时不在场,可是您也不好扯谎来骗奴婢,王爷怎么会把您赶到睦南苑里来呢?昨儿晚上王爷回到正院,见您不在可气坏了,连声说‘想住睦南苑就让她住去’。但是您瞧,这话也当不得真,今儿一大早就打发人让奴婢过来,催我把您接回去呢。”
“不回去!”我嘟着嘴偏过头,不想再看到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玉米。一转头,却又看到站在另一边的小山芋正挤眉瞪眼地朝小玉米使眼色,不禁真的委屈起来。
哼,这群丫鬟就会帮着顾珣说话,没有一个真的站在我这边的!
小山芋以为我没看到她给小玉米使眼色,见我闹起了性子,忙说,“玉米姐姐您可错怪咱们娘娘了,昨儿娘娘从王爷的书房跑出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可不是真的受了委屈?”
唔,只听这话,还是挺顺耳的。
而且……也是实话!
小玉米到底还是心底向着我的,听了这话,对这件事也端正了态度。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娘娘,你把这件事仔细跟奴婢说说,可别是您误会了王爷,那可就……”她欲言又止,我不禁看向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东南方向。
我和小玉米朝夕相对这么多年,当得一句“主仆相得”,那句话她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视线投往的方向已经代表了一切。我当然知道,她是在提醒我,可要小心顾珣书房里的那几位小白花。
其实就算她不用眼神示意提醒,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当初爹和娘一心只想把我嫁进淮安王府,我百般不愿,就是因为早就料想到了这些:堂堂淮安王世子的院子里,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千娇百媚的侍女丫鬟?就算顾珣……唔,对我一往情深,守身如玉,但是他能把持得住自己,还能把持得住那些如花似玉、如狼似虎的美貌小姑娘?
甚至就连昨天、今天的这一切,我都已经早有预感。就算不说那些丫鬟侍女,堂堂淮安王世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位很聊得来的红颜知己,对正妻从一而终……
只可惜,无论是我爹我娘、我家老师,还是周围这些心腹丫鬟,不知道是真的被顾珣那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打动了还是收了他许多好处,总之一个个的都逼着我嫁进王府,甚至我娘特意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顿,好似我不嫁给顾珣就是没良心、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娘的那一番话,说的真是……啧啧,活似我不嫁给顾珣就没别人敢要了似的。唉,也不知道如果我娘知道我现在被赶到了睦南苑里,会不会提着剑冲过来找顾珣拼命……
我稍微有些走神,很快又在小玉米的瞪视中重新集中了精神,扁着嘴道:“小玉米,你们当初可看错顾珣了,他其实一直另有心上人,昨天下午我去找他,不想刚好撞破他和他那青梅竹马幽会的情形,顾珣就不高兴啦,嚷着让我‘出去’。你说,是不是这府里很快就没我的位置了?我不自己过来住睦南苑,又能怎么办呢?”
小玉米显然对我并没有足够的信任,在听了这番讲述之后没有勃然大怒什么的,只是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来,“娘娘,您别是看错了吧?王爷的青梅竹马?那不就是您和……可是,王爷和那位?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呢?”
唉,也不知道当初顾珣是不是给我身边的人都下了蛊,这样证据确凿的事实摆在面前,小玉米却还是不能相信,甚至怀疑起我来。
其实,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小玉米她们之所以觉得不可能,不过是因为她们口中的“那位”,真实身份连庶民都不如——是一位罪臣之女罢了。而且……
但是,这个世道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例如:我是淮安府知府家的小姐,但是我同时还是淮安府出了名的野丫头。又例如:她是罪臣之女,但是她却同时还是淮安府出了名的才女名淑。
其实这世间有什么是真的不能跨越身份地位的呢?我从小就觉得,顾珣和她,其实更般配一些。有的时候在老师那里,看着他们两个并肩坐在一起背书,我就会莫名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就是个野丫头,和他们那种才子佳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3、
“沈昕蘅,你给我出来!”
或许是被我说出来的真相吓到了,小玉米和小山芋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说出话来。我难得也想着安静一下,就支着头想起了心事。没想到,一样心事还没想完,就被人像苦主那样打上了门来。
门外的人拍得门板“啪啪”直响,这声音——不用开门看都知道是谁,敢这么拍我的屋门的,全淮安府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看,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可笑的地方,她其实骨子里和我一样都是野丫头,甚至比我的本性还要更泼辣几分,但是她就是能在外人面前装好模做好样,硬生生被传成了淮安府出了名的才女名淑。
小玉米和小山芋不好、也不敢装着没听见,只能硬着头皮请示我,“娘娘,苏姑娘来看您了。”
其实她们如果不说话,我还能装着不在里面没听见,但是她们这一说话……不只我能听见,以苏茴的耳力,肯定也能听到。这样一来,我想要暗中避开她,可就不能了。
“不见!”既然不能暗中避开,那我就明着拒绝好了。反正……
“沈昕蘅!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闺中密友就要离开淮安府了,都不说出来见一面?”苏茴太高了音调在门外嚷嚷,同时拍门板的声音更大了些,那门板甚至摇晃起来,我真怀疑苏茴会不会一用力就把这睦南苑的屋门给拍散了。
不过,明明我才是苦主,怎么她却这般的理直气壮?
等等,刚刚苏茴刚刚说什么?她要离开淮安府了?她明明昨天还和顾珣浓情蜜意,大有把我一脚踢开两人双宿双飞的架势,怎么今天就要走了?
我心下好奇,正犹豫着要不要开一条门缝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完了,苏茴真的把睦南苑的屋门给拍开了,这也意味着……她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我最怕的人不是我祖父,也不是我爹我娘,要说第一怕,那必然是我家老师,仅次于老师的,就是苏茴了。再之后,才轮到别人。
盖因苏茴和我也是从小一道长大,她清楚我的性子,我也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两个谁都瞒不过对方,所以我更知道——若是比“狠”,只怕终其一生我都不会是苏茴的对手。不同于对老师的既敬且怕,我和苏茴之间,从见第一面起,就只有她威胁我的份儿,一开始我或许还有几分不服气,但是几次或明或暗的交锋下来,我对她只剩“心服口服”。
她家里的事我知道一些,却知道得不大清楚,只是在我看来,以她的性子,别说她和顾珣之间只隔着身份地位——就算隔着十八层地狱,只要她想,也能把顾珣抢到自己身边。所以我更加不解,为什么当初她能那样坦然地看着顾珣娶我进淮安王府,但是现在却又和顾珣暧昧着纠缠不清。
“沈昕蘅!”苏茴一拍开门,就直直闯进内室,不顾丫鬟们的阻拦直接扥住我的耳朵……
好吧,事实上,小玉米和小山芋根本就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只在她扥住我的耳朵之后,小玉米假意惺惺地劝了一句,“苏姑娘您可轻些,别把我们娘娘的耳朵给揪红了,免得等下王爷看见了……”
小玉米提醒得恰到好处,至于后面那半句话,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我立即装弱讨饶,“疼疼疼疼疼……好苏茴、好姐姐,你可饶了我吧!”我从小最怕抄书静坐是不假,但是也很怕疼,而苏茴不知从哪里练就出了一身扥人耳朵的本领,还只疼不红,扥完之后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半点端倪来。我从小就怕她使出这招,疼完了之后还无处告状,真的是一治我就一个准。
“沈昕蘅,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还敢把我给关在门外面了?”苏茴嘴上说得厉害,但是手底下还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这个人……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忘记昨天的黑暗。她手上力道一松,我就又任性起来,“你去找顾珣去好了,我不要见你!”
“你说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茴好像又被我给气到了,这次扥耳朵都不够解气的了。但是她不敢在我身上留印子,也不好打乱我的发髻,挑来选去,最后一巴掌打在我的手臂上。
嘶——真的很疼啊!
借着这股子疼劲儿,我又委屈地红了眼眶。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在苏茴面前掉眼泪,那就只有忍着。可是忍来忍去,到底有个忍不住的时候,泪珠还是大粒大粒地掉了下来。
我从小虽然淘气任性,却很少掉眼泪,这眼泪一掉,眼前的三个人都明显有些慌张。苏茴沉默了片刻,挥手让小玉米和小山芋出去,从怀中掏出手帕,亲自为我揩了揩眼角。“小蘅,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听顾珣说……”
不提顾珣还好,她一提顾珣,我不禁哭得更加伤心。
苏茴又沉默了一会儿,好似这时才发现我掉眼泪的真实原因,嘲讽似地轻笑一声,又往我身边一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沈昕蘅,你不至于吧?当年就总是自说自话地把我和顾珣凑做一对,现在你都嫁入淮安王府一年了,怎么还一厢情愿地以为我和顾珣之间有私情啊?”
她又冷笑一声,“沈昕蘅,不是我看不起你,如果我真的对顾珣有意,你怎么可能坐着花轿被抬进这座淮安王府来?你也算是从小和我一道长大的,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会不会这么做?”
我不禁一滞,又带着哭腔控诉,“可是、可是昨天分明你和顾珣孤男寡女两个人关在书房里待了大半日。我进去给你们送茶水点心,顾珣他、他还赶我出去!”
苏茴似乎有些无语,她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沈昕蘅,你和顾珣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但是,我只想你知道,我和他之间是不会有什么的。而且,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我会离开淮安府去西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只想在离开淮安府之前再见你一面,小蘅,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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