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夹生的小米
江菱哄了哄七阿哥,将那枚南珠对准阳光细看,果然看到了一些极细小的纹路。
“皇后。”
一位亲信嬷嬷匆匆走进屋里,禀报江菱道:“太皇太后遣了人过来,从旁协助皇后。”
江菱听见是太皇太后宫里来人,便不得不将耳坠戴了回去,将七阿哥交到嬷嬷手里,到前边儿去见人了。七阿哥扁扁嘴刚要哭,便被嬷嬷抱着,跟在江菱身后,一同到外面去了。
来的人是苏麻喇姑,据说,是太皇太后仍不放心,还是将她派过来。
江菱笑道:“有劳姑姑了。”将苏麻喇姑迎到了殿里。苏麻喇姑将太皇太后的叮嘱,跟江菱说了一遍,又叫了两个管事姑姑进来,与江菱一同筹备着数日后的抓周礼,不觉间,江菱便将刚刚的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七阿哥被嬷嬷抱着,在一旁看着她们,又脆脆地笑了出来。
江菱与苏麻喇姑等人商议了一会儿,便将当日的计划给定下来了,然后又以皇后的名义写帖子,邀请诸位王妃等人进宫。写完了宫外的,再接着写宫里的,一张张地写下来,江菱的手指都有些僵硬,指测有些微红了。
送出帖子之后,江菱又让人到内务府,告诉他们应该准备某某物件儿。
在预备抓周的物品清单上,江菱还是问了问苏麻喇姑的意见,力保不会出错,也不会犯什么奇怪的忌讳。苏麻喇姑因为是太皇太后派过来的,于此事极为上心,又给了江菱不少好建议。
等到下午,江菱已经将刚刚的事儿,忘得差不多了。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七阿哥的生辰,也即是七阿哥的周岁礼。
那一天宫里热闹非凡,半座紫禁城里的宗亲和夫人们都到了。或许是因为康熙特许了一日假的缘故,连宫外都比往日要热闹一些。江菱因为是皇后,又是七阿哥的母亲,一早便带着七阿哥,前往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让七阿哥陪着她们呆了一会儿。
等到下午的时候,宾客们差不多来齐,内务府的人布置好了地方。七阿哥被太皇太后跟前的女官抱着,到前头来见了见宾客。江菱亦是头一次办这种事儿,多亏了苏麻喇姑在旁边时时提点,才算是没有出什么大错。等见过面之后,便有总领太监带着内务府的一干人等,开始准备小阿哥的抓周礼。
江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些天她一直在担心,在等待小阿哥抓周的东西里,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譬如犯了忌讳的针扎小人之类。直到今天早晨,江菱都还让嬷嬷们仔细翻找过一遍,直到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为止。
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要是犯了什么忌讳,那不是一封圣旨便能压下去的。
她的目光环顾四周,在前来的宾客上一一掠过,又在宫里的人身上一一掠过。但凡有一丝异状,便要下令将小阿哥抱回来。等七阿哥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些物件儿中间,江菱更是心头一紧。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江菱从未感觉时间这样漫长,几乎是度秒如年的感觉。
小阿哥跌跌撞撞地在里面拣了拣,见不到母亲,扁扁嘴又要哭。忽然小手指触摸到了一件冰凉的东西,在这酷暑未退的七月初,显得格外的凉爽。他下意识地便将那件东西抓了起来,又开始在场中搜寻,直到看见江菱高高坐在上面,才有跌跌撞撞地过去,扑到她的衣摆前,蹭了又蹭。
一旁的总领太监忙将那件东西拿出来,交给江菱瞧了瞧,又交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瞧了瞧。
是康熙贴身的私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江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将小阿哥抱到怀里,揉了揉他的头顶。
七阿哥以为母亲要交代事情啦,便乖乖地坐在江菱怀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前面的那一溜人。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时到翊坤宫禀报事情的管事姑姑们,干脆在江菱怀里发起了呆。
太皇太后见到那方小印,倒是笑了:“这孩子倒是灵巧。”
一句灵巧,为刚刚的抓周礼拉上了帷幕。宾客们纷纷应和,称赞小阿哥的灵巧。江菱朝嬷嬷们点了点头,嬷嬷们会意,便让总领太监和几位女官,将刚刚那些准备抓周的物件儿,给带下去了让爱入局。不管怎样,这么多杂乱的东西放在眼前,总让人有些不放心。
江菱低下头,望着七阿哥,又将他的小手放在手心里,隐隐地松了口气。
一场抓周礼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日后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但是,七阿哥自从那天之后,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一旦到了江菱怀里,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戳那枚圆圆的、漂亮的珠子。
第二天,江菱照常见了那些管事姑姑,将昨日余下的事宜,做了一些收尾的交代。管事姑姑们离开之后,小阿哥又哒哒哒地跑过来,踢掉两只小小的虎头鞋,爬到江菱怀里,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又开始戳戳江菱的耳坠,小小的,圆圆的,凉凉的,漂亮的珠子,o(*≧▽≦*)σ
江菱无奈地揉揉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闹腾,又靠在软榻上,捧着一个册子,慢慢地翻着。
等翻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又低头望着七阿哥,他仍旧窝在母亲怀里,戳啊戳,戳啊戳,圆滚滚的珠子被他戳来戳去,阳光一照,便在地面上投出摇曳的影子。江菱温柔地笑笑,又如同上次一样,将一边耳坠拆解下来,放在手心里,让七阿哥戳着玩儿。
金色的阳光投射在珠面上,泛着细微的光泽。
江菱忽然想起来,上回在屋里,她似乎看到珠面上有些花纹,细细的,仿佛蔷薇花开的形状。
她将那枚珠子举起来,对准阳光,仔仔细细地看。上回看得匆忙,又被嬷嬷们打断了,只匆忙认出了这是花开的形状,又仿佛是卷云的形状,但却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江菱想了想,便取过一张白纸,将那个形状,慢慢地描在了纸上。
七阿哥看着有趣,也不戳着珠子玩儿了,窝在江菱怀里,半个小身子趴在案面上,看着江菱将珠面上的形状勾勒出来。江菱不是学画的,又用不惯毛笔,画了好一会儿都不像,便索性将自己描眉的炭笔取来,当作铅笔,一笔一划地照着临摹。
临摹出来的纹路,却又不及其万一。
江菱琢磨了一会儿,又将另外一枚耳坠取下,与第一枚并排放在一起,让两道花纹相互靠近。这是她第一回取下两枚耳坠,亦是第一回将它们并排放在一起,对着阳光,看那上面的纹路。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一缕一缕缠绕着的花纹,在阳光里,居然显出了细小的文字。左边的那枚珠子上,错薪……言刈……之子于归……江菱立刻便推测出了全句,是“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但那些花纹太过古怪了,弯弯绕绕的,像是有一道背景墙,将那十六个字,隐藏在了其中。
而且,还得要两枚珠子靠在一起,才能隐约分辨出那些字句。
江菱又仔细看去,右边的那枚珠子,上面刻的是……镳镳……翟茀……夙退无使……
应该是“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江菱一时不知该惊讶还是该欣喜,一是未曾想到,康熙居然会让人在这里做微雕,二是这些字句,如果她高中时代没背错的话,应该是暗含着欣慕和求思之意。
这两枚南珠,戴在她身上一年之久,居然从来不曾发现过异状。江菱看了它们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叹息一声,试着用炭笔,将那些古怪的花纹,一笔一划地,慢慢地描绘在了纸面上。
七阿哥看到其中一个,忽然咿咿呀呀地叫出声来,小手指戳着它,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江菱低头望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