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颜
此言一出,车厢内笑更欢了。
“我看呢,你们一个个都是皮痒了,瞧着几位妈妈不在,造反了不是!”夏至叉腰等着蔓枝绿柳,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蔓枝绿柳二人对视,吐了吐舌头。
瞧着她们这番嬉闹,梓莘跟着心情大好。此次出行,她可是备足了三辆马车,把贾赦给她几个媳妇子统统带上,另有几个负责换洗的。她的车辇之内则是贴身的蔓枝,翠绿二人,另有梅儿,丹儿,还有夏至几人。白家兄妹无需她多安排自然会贴身护卫。如此贾赦还特特安排了几个小厮远远跟着。铁槛寺到底是寺院,有着小厮外围打点也方便许多。
与梓莘车辇内欢声笑语不同,陆妈妈躺在车辇之内双眼紧闭。虽已是寒冬,她额头却渗出薄汗。小丫头跪坐在陆妈妈身边,时不时的掏出帕子为她擦拭。这铁槛寺正是在京郊,本不算太远,马车走上两个时辰也能到了。也不知道今日为何走的如此之慢。本以为这次出行不管她是,可是不曾想临出门前,这史氏还是改变主意让她随行。她心中愤愤,面上也不敢露出半分。
“妈妈喝点梅子露吧。这是二奶奶特特让我备着,就是怕这一路若是有个不适也好缓缓。”吴十家的挥手命了个小丫头拿出一个白瓷瓶。陆妈妈微微睁眼,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吴十家的立即上前,亲自侍奉陆妈妈喝了。酸酸甜甜的温热之水下肚,陆妈妈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听说这铁槛寺距离水月庵不远?我随二奶奶去过水月庵,瞧着约莫还有一刻便能到了。”吴十家的扶着陆妈妈坐起,一边帮她揉着背,脸上露出不忍之情,“妈妈真是忒辛苦了。郡主那头似是几位妈妈都留在府里呢。”
陆妈妈眼皮一跳,也不回话,如今听着吴十家的话里有话,也当不知,只听吴十家的又道,“不说那郡主,我们家奶奶也是如此。您瞧,这次几位妈妈也没来呢,切让我这些个年轻力壮的来了。”
“二奶奶心善,众府皆知,我自然也是明白的。”陆妈妈淡淡的回道。吴十家的大喜过望,此番前来,她的人物可不全然是对付那梓莘的。今日她大有所获,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吴十家的心中欢喜,伺候起陆妈妈也越发用心。
车辇终于在铁槛寺前停下,却也不见有人来报。梓莘舒舒服服半半躺着,随手翻着《心经》。这铁槛寺到底是庙宇,不说这里头还住着好些人。史氏住惯的厢房小院已经开始命人打扫,不说此时跟来的长随可是特特嘱咐需要为郡主娘娘备个独立小院。住持见来人颇多,立即命小沙弥们开始洒扫,且还请了几位寄主妇人一起安排。好一番折腾,待梓在厢房内住下,已是午末。梓莘吩咐下去,说是郡主累了,就不用膳了歇了午觉在见住持。陆妈妈无奈加之也着实累了,且把心思放了放,也去歇息了。吴十家瞧无人注意自己,那这个小包袱,偷偷溜出铁槛寺,往水月庵去了。
梓莘如何见那住持不予详表,且说她是代史氏前来祈福,自然不能整日待在房内歇着,跟着住持做早晚课必不可少。听着老和尚诵经念佛,听了七八日也到听出些味道。虽然是在这铁槛寺内,梓莘又不是犯错妇人,这斋菜也可口精致。面上日子过的轻省,可梓莘却从未大意。甄佳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她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若说甄佳多聪明,梓莘并不觉得,无非就是比旁人多一份耐心,多一份狠厉罢了。
这日,梓莘做了晚课,由那蔓枝绿柳陪着,夏至在前引路。堪堪踏入她的小院,一个人影在残月下格外醒目。那人身量颇高,身姿挺拔,却瞧着极为消瘦。虽看不清影子面貌,但一看可知那是个男人。梓莘尾毛微抬,不觉惊叹,“这就来了?”
她停住脚步,那白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挡在了最前头。梓莘除了在院中,各处行走都是一群人护着。如今瞧着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各个摩拳擦掌。
“你是何人,可知这里是何处!”白姑娘走上前几步,对着那个影子喊道。
“表妹,数年不不见,别来无恙啊。为兄甚是想念。”影子回头,上前几步,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月光下依然可以看到他姣好的面貌。
梓莘身边的人都是见过丁敬仪的,对于他也算印象深刻。在南边的时候,也少有人敢明目张胆接近梓莘,他也算是独一份了,何况后来又出了那等事情。如今骤然见到丁敬仪,夏至立即伸手挡住了梓莘。蔓枝,绿柳更是扶着梓兮后退几步。丁敬仪并不知道白姑娘的存在,可是白姑娘也是对他了如指掌。白姑娘挡住了想要继续往前丁敬仪,淡道,
“夜深了,公子请回。想要找郡主叙旧,还请明日赶早。”
丁敬仪自诩谦谦君子自然不会跟女子动粗,听闻白姑娘所言,也不反驳,只是目光直直的看向梓莘,
“表妹,你真的……真的不想见我吗?”
“这位公子,不知道您是何人。只是这是郡主住所,还请您快点离开。”夏至冷然的盯着丁敬仪,与蔓枝和绿柳紧紧把梓莘圈在当中,不然丁敬仪靠近。
丁敬仪还想开口,却听外头有小沙弥来报,“郡主,您家夫人和大爷一同来了。”
梓莘淡淡笑了,她轻笑着看着丁敬仪,转头对着外头说道,“快请夫人和大爷。”说着脚却一动不动。
史氏赶到瞧见便是这一幕,她微微吃惊,目光扫向陆妈妈。陆妈妈也是暗自惊心,在去叫吴十家的,吴十家的也是一脸茫然。事情怎得和她们的安排全然不同?此时,这梓莘不该是一人再次,当然,还有这丁敬仪。
贾赦扫了一眼丁敬仪,已经走向梓莘。蔓枝几个见贾赦来了,让开了道。贾赦扶住了梓莘肩膀,不解看向丁敬仪。
史氏见此,心中一横,便大喊起来,“郡主!你你你……”
“母亲,还请甚言。有些话一旦出口,怕是不好收回了。”梓莘冷冷扫向史氏,全然无退让之意。史氏气结,不过是因为要故意装出吃惊的模样,不想却被梓莘抢了先机。吴十见机不妙,刚要开口,只觉自己脖子一痛居然说不出话来。她冷汗涔涔,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都来了,母亲且进来上座。我也想知道,为何我的小院里,居然有外男出现。今日之事,事关我的名节,贾府名誉。母亲不会想要轻易给我定罪吧。”梓莘说的极慢。史氏拿眼瞧贾赦,见他一副着急护妻的模样,转头狠狠瞪了吴十一眼。她是怎么跟自己说?事情安排好了,所以她特特这个时候邀了贾赦前来。可眼前又是什么?一群人护着梓莘抵御外男?
史氏懒得多言,她踏步走入梓莘小院,事已至此,她必须要落实了梓莘罪名。不然功亏一篑,怕是再也无她立足之地。
第73章
史氏其人本不算那愚昧的,侯府昔日教导颇为用心。不过是嫁入国公府之后,日子过得太过顺畅,且年少时夫妻分离了,生了长子又被婆婆带去身边教养。这一来二去的,史氏的性子竟然有些左了,一心只想牢牢把握贾府,内宅中做那说一不二的人。
梓莘这儿媳不是她亲选的,嫁入贾府近二年,全然不似自己当媳妇哪会儿小心翼翼且低眉顺目的逢迎讨好。逢年过节的,礼节上不能说出错,但也只是礼节上罢了。二房那头倒是极大满足了她做婆婆的心,本想着大儿媳进门,抬着二房压制,好叫二人斗着,争着讨好自己,不曾想这位老大媳妇居然是个混不吝的,这偌大家业似是完全不在她眼底,这等心理落差,要那史氏如何接受?
要说事到如今,梓莘自己也是大有责任。没那些个记忆之前,她心思不在这贾府之上,一心只想修炼到大圆满,然后找机会离了这是非之地。有了那些个记忆之后,让她再去如前世她读过的穿越红楼的女主们,学王熙凤做派讨巧卖乖的哄着史氏,更是做不到。可她的心也不够狠辣,全然没有报复那些曾经害她之人,竟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若不是甄佳忽然出现,怕是她只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等着一干女子出现,一一改变她们的命运而已。她居然忘记了这里虽为小世界,但也是活生生的,有那世间皆有的规则。
言归正传,话说梓莘这次也是真的动了怒,摆出郡主之威,虽已然敬着史氏,倒也不在继续玩那装疯卖傻的桥段。丁敬仪也不是笨人,自家父亲也是有三妻四妾,从小这内宅之计瞧着也是不少。父亲虽对他寄予重望,但也自诩风流,最爱瞧那些女子为他争风吃醋。他默默垂头,面上不显心中,心中倒是怒气浓浓,一边又自责与自己的莽撞。仔细想想,事情并不是毫无破绽,只是对方拿捏住了他那急功近利之心罢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事关重大,梓莘自然不会放入史氏安排之人,除了陆妈妈和吴十家的,皆是梓莘的人。史氏冷眼扫了向梓莘,见她一脸冷意,也不看自己。吴十家的捏着带扣流苏不停摩挲,她低垂眼帘,脑中却是急速运转。她不知道为何会这般。她明明是安排了人手,调开了甄佳身边之人,明明这个时候合该她与那男子二人单独在院中。吴十眼前闪过甄佳的狠厉模样,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史氏跟前,大哭,“还请夫人为我做主。”
史氏略略安心,见梓莘没有阻止之意,便对着陆妈妈点了点头,陆妈妈扶起吴十家的,轻言安慰,“吴十家的,如今夫人在此,有何冤屈当说无妨。”
吴十家的小心翼翼瞧了梓莘身后的白姑娘一眼,似是惊恐万分,她小心挪了几步,眼帘微抬的看向贾赦。
陆妈妈心中不由为吴十家的叫好,真正把那淫威之下不敢直言的忠仆刻画的入木三分,她立即配合的柔声说道,
“吴十家的,你不必担惊受怕。今日夫人大爷都在此,无人能威胁你。”
“这……”吴十家的犹犹豫豫,终究还是开口,“夫人,大爷。郡主……郡主这些时日,时时与那人厮混一处,除了早晚课,竟是把这院子守了严严实实,不让旁人进出。”
吴十家的话音刚落,梓莘噗嗤冷笑出声。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吴十家的,吴十家的心头一跳,硬着头皮继续道,
“我本也是不知的,但是那三日前路过这儿,便是瞧见人影往里头去了。这影子样貌就是这位。”说着,吴十家对着丁敬仪伸手一指。
啪!史氏拍案而已,对着梓莘怒吼,“你这不知廉耻的妇人,还不跪下!”
“母亲,只凭着捕风捉影的一家之词,您就要定我罪吗?”梓莘冷冷的扫了一眼陆妈妈,嘴角笑意未退,“陆妈妈,您说,我为何要把这院子把守的严严实实不让旁人进出。”
陆妈妈一惊,她看向史氏,心中念头一转,道,
“郡主贵为郡主,所住之处自然不是眼杂人等可以随意进出的。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
说着,她小心瞥了丁敬仪一眼。丁敬仪始终保持淡淡微笑,似是这些事儿与他毫无干系。
“陆妈妈问的好。我也知道为何今日我院子里多出一个人来。”梓莘瞧着陆妈妈,脸上笑意更浓,“此次我带来的人堪堪够用,只够护着这院子。其余人皆是陆妈妈安排。铁槛寺中不光只住着我们一家,来这里的时候住持也是言明的。妈妈可别说我院里那些人皆是护着我,故不说实话,照吴十家的所言,这么一个大活人的怎么就进了我院落?”
陆妈妈眼皮跳了跳,那吴十家的依然抢先开口,
“郡主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谁人不知的您身边的白姑娘功夫极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人进来,也不是难事。”
梓莘状似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而又道,
“哦?人是白姑娘带来的?那你怎么得又看到一个人影进入我的院子?且只是一晃而过,你就认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