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律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那粗犷又高大的男人笑了起来,直奔主题地开口道:“你很特别,要不要考虑跟我去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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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蒂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出于谨慎也并不能接受这种贸然的邀请。
他是谁?
从装扮谈吐来看,这个人更像一个暴发户,而不像那种世家的贵族。
“米兰?”
“原来你不了解这些?”那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些得意和骄傲来:“米兰比佛罗伦萨要大上许多,人口也是佛罗伦萨的三倍。”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成为我的炼金术师,我会给你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优待。”
他听说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这个美第奇家族的远亲,不仅拥有着能够让心跳重新跳动的方法,而且还渊博而聪慧。
米兰正需要这样的漂亮又聪明的姑娘。
“非常感谢——但不用了。”海蒂站了起来,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你难道是在忌惮洛伦佐?”那男人扬起眉毛道:“他还没有胆子来拒绝我。”
她神色微变,准备再想句说辞婉言告退。
这种强势又骄傲的人,往往都固执而不怎么变通。
“海蒂——原来你在这里!”达芬奇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夫人那边正在找你,快跟我过去吧。”
他说了一半,忽然瞧见旁边那个男人,笑着也打了个招呼。
海蒂匆匆行了个礼,跟他去了庭外的长廊,下意识问了一句道:“夫人是不是又腹痛了?情况怎么样?”
“她没有宣召你。”达芬奇回头确认了一下,看向她道:“你怎么会和斯福尔扎扯上关系?”
那个米兰人?
“他是谁?”
“他是——”达芬奇皱着眉看着她道:“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海蒂耸了耸肩。
“他的父亲,是一个雇佣兵的七个私生子之一。”
这是个公开的丑闻。
在二十多年前,那位私生子夺取了米兰的政权,自封成了公爵。
在这位公爵去世之后,他的长子继承了位置,没过多久就也被刺杀死亡,留下一个七岁的小孩成为下一任公爵,但显然已经被完全架空。
“刚才和你聊天的这个人,其实就是米兰现在的主人。”达芬奇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告诫:“他喜欢挥霍,而且喜怒无常,不要轻易地信任他。”
海蒂心里隐约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能得到这样的提示。
如果没有达芬奇这个朋友,她搞不好会碰着好些危险。
这些领主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米兰领主被刺杀的事情,其实就发生在两个月前。”达芬奇叹了口气道:“当时连佛罗伦萨都为之震惊,夜间的巡防也加强了许多。”
说不定就是这个弟弟下的手……
海蒂腹诽了一句,转头看向那宫殿里灿烂的灯火。
歌声琴声相互交织着,还能闻见烤乳鸽的香味。
抛开刚才那件事情不谈,其实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她再度看向达芬奇,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
要不,一块再去跳支舞?
“列奥纳多——”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新地方。”达芬奇神神秘秘地同时开口道:“修道院的画已经快要交工了,大概就是下个月的事情。”
她回过神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地方?”
“一个尸窟!”他的眼睛里都放出光来:“大部分都是陈腐的旧尸,位置特别偏远,平时都不会有人过去——我打算在那里呆两个月,把解剖的事情弄个清楚!”
“我不去。”海蒂斩钉截铁道:“也绝对不会帮你打掩护。”
这听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而且简直有些变态。
“真的不去吗?”达芬奇露出失望的眼神:“我又不是去侮辱他们,解剖完了还是会放回去的啊。”
海蒂坚决地摇了摇头:“送饭送酒的事你也拜托给其他人吧,我绝对——绝对不参与。”
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被记录到历史里,简直也荒谬的跟编故事一样,估计没有人会信吧。
这么一位有身份有财富的画家,放着高额订单不去,反而一意孤行地跑去各种地方和尸体纠缠不休,不剖个明白就没法安心画画。
……也确实很达芬奇了。
达芬奇又和她确认了两遍,长长叹了口气。
“你还是会去的,对吗。”她看向他道:“哪怕没有人送水,你也会呆在那,一研究就是一天,搞不好还睡在那里。”
“……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会觉得恐惧吗?”
她不是有神论者,但对这些东西还是有本能的回避。
“恐惧?”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我死了以后,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海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回去。
趁着狂欢还没有结束,她需要再来杯酒清醒一下。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
天气渐渐地又炎热了起来。
达芬奇在八月时交了油画,得到了修道院和好些人的一致好评。
他的构图和光线处理比从前要更加出神入化,对人物动态神态的捕捉也达到了新的高度,画的质量和速度都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韦罗基奥教出来的徒弟,居然不拖稿了!!!
在各种手续理清之后,他真如先前所言,直接就在佛罗伦萨消失了。
还特意给海蒂留了个纸条,跟她解释自己去了哪里。
海蒂捏着那张纸条,已经可以脑补出来他是如何在死人堆里兴致勃勃的研究着各种骨头。
艺术有这么让人上瘾吗??
开水锅炉房的建设已经在运行中,场地择好之后就有工匠过来盖房子砌水池,做的也颇为不错。
海蒂趁着《妇幼百科全书》在审核和等待出版的功夫,开始有了新的想法。
这个时代没有咖啡就算了,没有威士忌也算了,总该来块披萨。
说来也是奇怪,披萨城就在佛罗伦萨城的旁边,可整个意大利都没有披萨。
海蒂自己去了一趟厨房,开始想着法子复制这种东西。
揉面饼之类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些陌生了,但失败个两三次以后还是能够成功。
面饼上要放上各种蘑菇肉块还有奶酪,再放进炉中烘烤到发焦,拿出来切好分块就可以吃了。
——味道竟也相当不错。
这个时代的小麦都是无污染的纯净品种,所有的蔬菜自然也是有机的,尝起来口感相当的好。
她得了乐子,烤了好几张,还做了双拼馅料。
给领主夫妇们送一张,给小孩儿们送一张,再……
海蒂动作僵了几秒,想到了某个既是疯子也是天才的熟人。
算了,还是去看眼他吧。
万一他死在那尸窟里,也刚好不用搬了。
海蒂打包了一份玛格丽特披萨,带了两瓶葡萄酒,按着纸条去找了达芬奇指定的马车夫,任由他带着自己去了郊外。
等绕过一个又一个树林和山头,她才终于看见了一个不起眼的洞窟。
马车夫停在了一边,没有贸然返回,显然是被提前吩咐过。
海蒂给他塞了一枚银币,靠近了那个洞穴,捂着鼻子试着呼唤了一声:“达芬奇先生——”
“——达芬奇先生?您还活着吗?”
没等第三声唤出来,一个人忽然钻了出来。
“在呢,就是有点饿。”
她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也有些被吓到。
先前被众人称之为‘俊美温和’、‘优雅从容’的某位先生,现在浑身都带着诡异的脏污,闻起来也颇为奇怪。
她直接把装着披萨盒和葡萄酒的篮子放在了达芬奇的面前,飞快地坐回了马车上,隔着老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人。
达芬奇显然在这已经泡了大半个月,中途有半夜回过宫里洗澡和放笔记。
他在这里的收获,简直难以用文字来形容。
从骨骼到肌理,从男女的区别到肩周的各种肌肉,海量的信息让他简直长久地沉浸在快乐之中。
“海蒂——我确认了一件事情,男人和女人的骨头都是两百零六块!没有任何区别!”
海蒂已经能够脑补他一个人数着骨头的场景了。
“你为什么在关注这件事情?”
“因为圣经说,夏娃是亚当的肋骨的做出来的。”达芬奇喝着葡萄酒,连额前的尘土都没有擦干净:“——这足以证明,圣经不一定是对的。”
马车夫在旁边装着睡,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像他那样的老头子,能多赚点钱去几趟妓.院就不错了,别的事情管了也没有用。
海蒂很想直接告诉他圣经本身就不是很靠谱,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