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对不起。”
“为何道歉?”徐青青凝眸看她,目光平静至极,这架势倒有几分像燕王,令被看者心里很容易慌神儿。
徐妙书知道徐青青看穿了自己,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实话:“我是故意装成这样的,我怕爹娘还有祖母最后没办法了,真的会把我给了胡安。如果我这副样子传出去,被胡安知到了,他肯定就没心思纳我了。”
“你就是疯成一条狗,只要顶着魏国公养女的头衔,他都不会改主意。赶紧把自己拾掇干净了,你这个样子可把祖母给吓坏了,都不敢让我见你。再说你如果真有发疯的名声传出去,今后可真难嫁给好人家了。”
徐妙书马上听话去收拾,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淡粉色裙裳,头发也梳理好了,人瞬间精神好看了很多,不过仍能看出她面色憔悴,可见这些日子她没少因为胡安的事儿受折磨。
“放心,有我在,你嫁不过去。实在不行,就真收你去平安观当道姑去。”徐青青道。
“嗯。”徐妙书乖乖点头应承,想想若有了这个保证,她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她不怕出家,她是怕不知去什么地方出家,那里是否有合得来的人,一旦那些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但平安观不一样,知根知底儿,早听说那里的道姑们都好,而且看大妹妹这性子就知道,观里的人肯定也都好相处,而且有大妹妹的面子拂照,定然不会有人为难她。
徐青青折返回府,在路过大通街的时候,忽听前头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避让”,紧接着便有一辆马车呼啸而过。路边的百姓都惊叫起来,伴有孩子的哭声。
再然后,有孩子开始扯破嗓子大哭。
妇人悲惨叫:“我的儿啊!”
“怎么回事?”徐青青隔窗问随行的侍卫。
侍卫忙道:“才刚过去的那辆马车好像是胡府的,八成是胡家大公子。有一妇人欲拉着孩子们躲避,却不小心把孩子的腿给摔断了。”
徐青青围上面纱,下了车。见一妇人跌坐在地上,双手抚着躺地的孩子。这孩子大概有三四岁,一只腿不敢动,已经哭的抽搐了。在妇人旁边还有一个年纪五岁所有的女孩,也跟着在哭,她身上粘着许多尘土,不过从她完好站立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有受伤。
“我可怜的孩子啊!这腿……”妇人见儿子痛成这样,气急了,回手就给身边女孩一巴掌,“我要你看好你弟弟,你却偏把他往路中央领。”
女孩哭得更凶,哽咽地跪在地上跟妇人赔错。
“她才多大,哪里会懂那么多道理。你要个五岁的孩子不贪玩儿,和大人一样明理,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徐青青道。
妇人看见徐青青这身衣着气派,又是从那等辆豪华的马车走下来,身边跟着许多侍卫。晓得她必定是一位贵人,连忙磕头赔罪应是,哭着恳求徐青青帮帮她们。
“孩子们是没错,可民妇也不敢去怪别人啊。刚才若不是民妇及时发现,把两孩子往后扯,他们早就葬身在那辆马车之下了。”
妇人又哭哭啼啼地自责自己刚才在情急之下扯得太狠,以至于儿子摔在了路边石头上,才会断了腿。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哪有钱给他请大夫治病!这腿若治不得,他后半辈子便是残废了!”
侍卫呵斥妇人太过聒噪,且只顾着哭啼抱怨,竟不知端正地给贵人行礼。
妇人此时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晓得自己冒犯了贵人,连连赔罪应是。她却是太急了给忘了,这些贵人们怎么可能会同情她们这等贱民,不过是嫌她们碍事挡路罢了。
妇人哽咽着不敢再哭出声,她随即就捂住儿子的嘴,要抱着儿子赶紧告退。
“别动他。”徐青青蹲下身来检查孩子腿上的伤势,随即命人寻了木板来,将孩子的腿固定。
妇人见状,晓得这是贵人出手相救了,连忙磕头谢恩。
“接骨后仔细照顾些,别沾水下地,也别在嘴上亏待了他,定会恢复如常。”徐青青令碧螺舍了些钱与那妇人,又命人将孩子送到京城内有名的接骨大夫那里去。
夫人感激不尽,再度磕头谢恩。
徐青青瞧了眼妇人身边的小女孩,半边脸都被打肿了,仍然在哭。她便用帕子擦干净小女孩脸上的泪水。
妇人见状,晓得自己才刚打女儿那一巴掌令贵人瞧着心疼了,忙道歉表示自己真的只是一时情急,以后一定会注意。
徐青青什么都没说,只打发她们快去。
这时候街尽头又有疾驰的车马声传来,隐约传来一声高喊:“闲杂人等快快避让!”
那话音落了没多久,疾驰的马车已经眨眼间距离他们不过二十丈远,这时候又喊:“前头的避——”
驱车的车夫这才发现前头的马车规制应该属于皇族,连忙勒停马车。
车厢内传来‘咚’的一声响,随即有一名男子骂骂咧咧,捂着头从马车内出来,他身着锦衣华服,抬脚就把车夫踢到车下头去。
“干什么突然停车!”胡安气吼一声,因捂着脑袋,胳膊刚好挡住了王府马车所在的方向,胡安只用一边眼睛瞟见路那边有一名牵着女童的妇人正要走,其旁有一名侍卫怀里正抱着一名腿受伤的男孩。
看起来像是一家四口,区区一名侍卫罢了,他可不看在眼里。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赶人!这些贱民真该死,不是眼瞎就是耳聋,喊了避让还不知躲。”胡安浑身不爽快,这车停下来再快起来特费劲儿,他们担得起吗!还害得他磕了脑袋!
胡安见这一家四口要走,竟连跟他半点赔罪的意思都没有,不爽的劲头更甚,顾不得捂脑袋了,伸手就指着他们,使唤属下立即就把这几个刁民抓了见官。
被摔在地的车夫仰望着胡安呆愣住了,大公子这脑袋瓜子莫不是被撞傻了?车后头跟车的四名随从凑上前来后,见这光景,也都跟车夫一样傻眼了,呆呆地看向胡安。
“都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连你们也耳聋了,给我——”
胡安在属下们的提醒下,放下了胳膊,视野开阔了。这才看到路另一侧竟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诸多骑马的侍卫在侧护卫,这是……
“何人见了燕王妃的车驾竟如此喧哗无礼!”
气势汹汹的斥喊声起,惊呆了胡安,也惊呆了正预备离开的妇人。
燕、燕王妃?才刚为她儿子固定腿,为她女儿拭泪的女子,竟然是高贵无比的燕王妃!夫人吓得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胡安回神儿后,也连忙下车,匆匆走到王妃的车驾前行跪礼。他虽为胡惟庸的长子,是如今京城权贵们人人巴结的胡大公子,但他身上既无官品也无爵位,论礼仪见到亲王妃自然是该行下跪礼,并且车驾相遇,理应及时避让。
“小人才刚撞头,头晕迷糊,竟未能及时见到王妃车驾,给王妃叩拜请罪!”胡安说罢就再磕头。
徐青青早已经回到了车里,举着茶杯,喝着车里好红枣米酒,冬日里喝点这个不仅养生,还能暖身。
碧螺等候了片刻,才在王妃的示意下,出声令胡安起身。
胡安跪了老半天才被叫起,自然明白这燕王妃是不打算给自己面子,在给自己下马威呢。心里头更不痛快,却也无可奈何,人家可是皇家儿媳,正经的皇亲国戚,他就算再不爽又能怎样。
“王妃让婢子告诉胡大公子,马车跑得可真快!”碧螺给胡安传话道。
胡安最嗜好坐快急的马车,碧螺这么一讲正对自己的心思,还以为这燕王妃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身份,不欲得罪他,高兴起来。
“这‘避让’一喊完,车就飞奔来了,何曾留时间让百姓避让?胡大公子这招祸害百姓的法子属实好!仗着勋贵出身,以礼法为根据,喊一声那就算提醒过了,谁敢说有错?这空子钻得好,钻得妙,钻得连蛤|蟆见了胡大公子都不敢比着呱呱叫!”
碧螺把话完整传完之后,就转身利落地上了马车,下令驱车回府。
胡安还是第一次听人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讥讽地骂他。便是太子殿下见了他,最多也不过打商量地嘱咐他别贪玩,要务正业,多学些正经能耐将来好报效国家。
真想不到,这燕王妃一个出身乡野的泥腿子,竟敢当街叫人教训他。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又或者她在替她父亲徐达出气?这说明那老匹夫这几日真被他纳妾的事儿给激怒了,老东西终于坐不住了,要反抗了。
胡安哼笑,马上命人驱车回府,他要尽快告诉父亲,徐达近来可能又要直爽告状了。
先派人看紧了魏国公府,再去陛下跟前提前陈明做好准备,纵然那徐达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能叫他得半点便宜。最好是能趁此机会把一个‘构陷朝廷众臣’的罪名扣在他脑袋上,叫这个老匹夫彻底不能翻身。
魏国公府倒了,她燕王妃虽是嫁出去的姑娘不会受到牵连,可没了娘家依靠,她日后便没了立足的底气,到时候还不是任人揉搓。
半个时辰后,胡惟庸进宫觐见。
他陪着皇帝下了会儿棋,便说起徐达来。
“前些日子臣与魏国公闹了些误会,一直向他赔罪,他竟不愿给臣机会。臣听说魏国公刚巧有一养女与臣的儿子年纪相配,便想借机结个秦晋之好。大家破除误会,免得内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日后齐心协力一同为陛下效命才是正经。”
皇帝着眼专注棋局,草草地听着胡惟庸的话,敷衍点头。
“不过这俩孩子的身份确实不相称,魏国公那养女的亲生父母不过是一介布衣,论理只能给个贵妾的身份。但安儿却不愿意,要给魏国公府体面,如此去求竟还是不愿呢。”
胡惟庸直摇头,表示这求和的事儿他尽力了,真没法子跟徐达和平相处,主因是他没办法继续这样自轻自贱一头热。
“你倒不必轻贱,这也不必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武夫性子,向来直率。”皇帝说罢落子,让胡惟庸赶紧下,这盘棋他眼瞅着要赢了。
胡惟庸忙跟着落子,随后往来几回之后,胡惟庸再拿子,恍然大悟一般呆住了,然后还不服气,站起身傻愣愣地看这棋局半晌。
“陛下,臣这是输了?”胡惟庸依旧一脸不信。
皇帝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自然是输了。”
“臣怎么就输了呢,还输得这么多,臣这次明明想比上次少输几个子。”胡惟庸痛心疾首,叹了两声,随即心服口服地向皇帝道,“臣的棋艺这辈子怕是都比不过陛下了。”
皇帝哼笑一声,饮了口茶后,问胡惟庸可知昨日燕王遇刺一事。
“臣听说了,竟不知是何等狗贼如此嚣张,竟在天子脚下刺杀皇子,该当凌迟处死!”
“诸王之中,唯有老四的脾性与朕最像,除太子外,朕最为看重他。”皇帝说罢,冷然瞥一眼胡惟庸。
胡惟庸马上恭敬地表示,他一定会责成刑部、大理寺、应天府与五城兵马司共同彻查此案,势必要将谋害燕王的幕后真凶揪出来。
……
徐青青回府后,就拿着珍宝阁的钥匙,要去珍宝阁长长见识。
徐青青去的时候,发现守卫可巧就是容长脸‘小清隽’。徐青青便打发碧螺去打听他的姓名。
进了珍宝阁,映入眼帘的竟是各种兵器,各式样的刀剑、流星锤、狼牙棒等等。
徐青青瞬间蔫了,白高兴一场,还以为珍宝阁放着什么宝贝呢,没想到都是这些东西。兵器都被放在精致的檀木和黄花梨的架子上陈列,瞧质地用料应该很不错,可不错又如何,她也不是什么武林人士,不识货,没啥感觉。
反正来也来了,徐青青闲来无事就上二楼瞧瞧,看看还有什么兵器,却没想到挂着诸多名家字画,还有很多墨砚,数端砚、徽墨最多。总算有些值钱的东西了,不过都是些文雅值钱的玩意儿,总是没有金银珠宝在视觉上有直接冲击力。
徐青青有点期待三楼了,皆为玉器宝瓶,质地晶莹剔透,雕工了得,个个都是宝贝。徐青青这下才承认了珍宝阁名副其实。
到了四楼,就没有下三层那么规整了,箱子横七竖八地杂乱摆着。徐青青打开其中个箱子,吓了一跳,然后就高兴地蹲在箱子边傻乐。
她盼着见的金银珠宝终于出现了,箱子里的金银宝贝,差点闪瞎了她的眼。徐青青非常勤快的挨个翻箱去看,每一箱的金银珠宝都使她欢乐。
碧螺这时候跟上来,瞧见这屋子里的东西,也惊讶地咋舌。
“奴婢打听了,那侍卫其实不是侍卫。”碧螺道。
“何意?”小清隽不是侍卫,会是什么?
“太监。”碧螺小声道。
徐青青愣了愣,是了,王爷身边有太监属实正常。不过从她接触燕王以来,从没见他带太监,竟将这茬给忘了。
“唤作万春,自小跟着王爷,便学着习武,如今在府里就当着侍卫用,负责看守珍宝阁。”碧落解释道。
徐青青抓着一串珍珠缠绕在手上,琢磨着问碧螺,“你说让他跟着我怎么样?”
“谁跟你?”男声突然传来,打得徐青青搓手不及。
“没谁。”徐青青马上起身,手里还挂着那串珍珠。她的尴尬地把珍珠拿下来,丢回箱子里。
“可还满意?”朱棣没往屋子里进,靠在墙边,冷淡地看着徐青青。
“满意呀!”徐青青高兴道,“王爷可真有钱!”
“这些是三哥赔你的东西,刚送来没多久,你自己处置便罢。”
朱棣对这些金银财宝似乎没什么感觉,冷声交代完毕,就转身走了。
徐青青更高兴了,跟着下楼,表示东西就放在这儿就行。不过这么多钱她倒是不好意思直接都贪,提议和燕王一人分一半,毕竟没有燕王妃的身份加持,晋王哪可能会赔她这么多钱。
“不必。”朱棣淡声回道。
狗男人突然这么大方,徐青青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断然没有对方送钱她不收的道理,这种事儿客气一下就行,没必要再客气第二次。
“那就多谢王爷啦。”徐青青礼貌性地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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