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ahrenheit
文士跟在世子身边有些年头,极为熟悉世子的脾气秉性。
他挺想开口劝说:其实不多嘴没毛病,世子爷您一个忍不住,话说得不对劲儿可能要引火烧身……
他设想了下世子听了这话的反应,便在脑子里默默删了,他直奔主题,“世子爷,那机括您瞧着眼熟不?”
忠顺王世子瞪圆了眼,“要不是瞧出来了,我能屁都不放!我就是后悔!这个老吴怎么就走了?不听我说话?”
兵部武库司出产的精良驽箭大部分都装备禁军精锐,少部分——这是有份额的,而如何分配自然是掌握在皇帝手中,分别落在几位素有威名的宗亲府中,忠顺王府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来自兵部的好玩意儿确实难得一见,不是兵部一点好东西都弄不出来,而是皇帝故意卡着他们这些王府的~军~需。
忠顺王世子见高参神色微变,自然又辩解起来,“我是瞧他不顺眼,但真要在围场出气,我动拳头也不会动驽箭!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这个,不是找死?!”
文士有点无奈,“我的世子爷,旁人是不信您动得手,但是人家苦主要是咬死了咱们,非说这劳什子是从您这儿出去的,您想借刀杀人……咱们怎么说?北静王看着和气,这主儿就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事儿上能十足恶心咱们一回,他能放过就怪了!”
忠顺王世子脸都红了,强行挽尊道,“能拿到这劳什子的人家多了!”
文士苦口婆心道:“那您是指证兵部武库司失职渎职,还是指认您的叔伯兄弟们见钱眼开,这东西都敢卖?”他轻声道,“那还不如照着北静王一家得罪。”
刚刚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劝我不让我往死里得罪北静王!忠顺王世子恼羞成怒,“那你说怎么办!”
文士只得道:“世子爷咱们先回去再说。”这事儿准得禀报王爷……破财免灾吧,还能怎么着!
却说吴大将军回到御帐便向陛下一五一十地回禀,不过无论是水溶还是忠顺王那边都不知道这位大将军究竟说了啥,反正直到围猎散场,皇帝也没传召水溶与忠顺王世子。
回到家的水溶在洗脸洗手换衣服之际,着人去把王府的心腹幕僚都找了过来,先开个会。
与会人员悉数到齐,水溶对着身边站着的侍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高大又稳重的青年口齿清楚,逻辑更清楚,把今天围场上发生之事叙述了一遍。说完,他功成身退,得了王爷允许,自行走到房间角落里待命去了。
这位大兄弟站在角落压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明明知道王爷所议之事十分要紧,他能留下听听就是王爷十分看重想培养他,他的思路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飘:好想去澡堂子泡个热水澡啊……
水溶边听参谋们商议,边跟小图标讨论,“忠顺王父子比我想像得谨慎,皇帝好像有点怂啊。”
小图标道:“削藩削得太激进,皇位可就没了。”
水溶这些话只能跟小图标念叨:“其实他登基这些年左一刀右一刀地削藩王,削了这么久还都是削收益,削福利,削人手,正格儿地削封地削府卫……一概没有。我觉得他站上道德制高点,羊毛照着一个羊薅才比较能降低藩王们的警惕心。皇帝这样差不多每个有封地的王公都削上一下,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意图,然而削都削了,真要到下猛料的时候他偏偏又怂了。”
小图标道:“大家还不是都没把握。”
水溶说了心里话,“今天固然不算什么好机会,但起码是个机会。我和忠顺王,皇帝真能果决地抓住一个往死里锤,哪怕我不得不狼狈地从庄子里那条经过坟头的大道离开京城,我都要佩服他当断则断,结果他居然派了他大舅哥来……就看吴将军这身份,注定他是会和稀泥的。”
小图标闪了闪,“替皇帝出这个头,锤死个王府,少了个肉中钉,然后为了平众怒,他下狱,西北~大~军再回皇帝手中……总之就是黑锅他来背,皇帝美滋滋吗?”
水溶听了就乐,“你学习功能不错嘛。”
小图标再次闪了闪,“其实……还有个助理模块,只要两百点数,加载后我能提供更人性化更贴心的辅助和关怀呢。”
“所以升级后,你能做饭刷碗洗衣服了?”
“不能。”小图标身上的金光立时暗淡了下去,“好吧,五十点数的那个也可以。难得刷出进阶模块,主人,”它换了猩红色字体,“主人,你从来都不抠门的!”
“再刷屏屏蔽你啊。”
小图标立即委屈地缩回了视野的角落。
水溶这才慢悠悠地问,“有一百块类似功能的模块吗?”既然打算探索系统的规则和机制,一百块的投入绝对在他预算之内,至于账户里剩下的一百多快,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别看钱少,但足够临时兑换几样一次性的必杀~武~器。
小图标唰地……身上的金光灭了……
水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家伙身上,得到了三个字的回馈:升级中。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铲屎官的悲哀:喂完我了,你可以跪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弓字底的那个nu是框框,所以一概换成马字底的,下同。
第三更要稍微晚一点,不建议大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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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水溶默默等了半分钟, 依旧是那三个字的回应“升级中”,他摇了摇头,失笑道, “用完就扔, 小没良心的。”
却说幕僚们一直在商量, 依次发言, 各抒己见后又气氛和谐地讨论皇帝与忠顺王的反应以及应对之策,还有吴大将军的态度,他们也分析了一波。
就像这群高参们在讨论时并不耽误他们不时观察自家王爷的神情,水溶静等小图标升级完成也不影响他把幕僚们比较有建树的想法记下来,以备参考。
水溶很有自知之明:种田攀科技树,有系统加持, 他在这个时代恐怕无人能及, 但是带兵练兵, 指挥作战,就算他读过好几遍本尊留下的关于兵事的备忘, 他仍旧是个外行。
既然是外行, 就不要想着指挥专家。更因为他是外行,在需要决断的时候, 需要听取专家,还有专业人士的建议, 所以他现在有意经常召集幕僚来开讨论会议……其实就是参谋会议的原型。
等他们尝到甜头,再形成规章制度,小范围推广得到认可, 在大范围推广下去。其实他想的是无论地方还是军中,平时各司其职没问题,但遇到突发事件,必须召集相关人员,群策群力做出应对。
他之所以想到这里,便是发现王府能人不少,但是……未免太……与其说是太各司其职不如说是各扫门前雪。
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避嫌,公事上很少交流也就算了,毕竟要各守一摊,避免互相插手干扰也没问题,但是私下里往来得也很少,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思及此处,水溶从歪坐在椅子上改为坐直了身子,下手幕僚们发现王爷动作稍改,声音都放轻了……水溶看着他们,就好像一起竖起耳朵的大型犬。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比喻都笑了,恰在此时,视野角落的小图标猛地变大,起码占住了他半个视野。
“主人,我升级完成啦!”
好,每个字的字体都不一样,每个字的字色也不一样,幸好字号相同,水溶觉得与预料中稍微没那么辣眼睛……
“难道一百块你就升级了下字库?”
小图标依旧是一本书加一个锤子且身带金光的老样子,“虽然您是我的宿主兼衣食父母,但我必须告诉您,您和我的审美相去甚远。”
只是它闪动的频率,跟水溶的呼吸完全一致。小图标现在的这种同步水溶不觉得哪里厉害,尤其是系统救过他的命之后,“我也这么觉得。”
“好吧。”小图标依旧兴奋,“我真正要展示我的实力了!”
水溶默默道:光说不练嘴把式,你倒是上啊。这份心思刚刚闪过,他就看见小图标刷了行稳重的黑色字幕:你好像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各扫门前雪?我分析了一下几位关键人物,结论是他们把您半神化了,加上您最近的命令下达得果断且清晰,而且您一直以来在指定职责时习惯性地严格划分界线。
升级前的小图标说话都直来直去,升级后似乎懂得委婉了,不过这个委婉……水溶说句心里话,委不委婉差别不大。
小图标的意思水溶秒懂,“这个时代的决策者爱玩神威莫测这一套,当然我那个时候也是。只是两个世界普通民众的受教育程度差了太多,在这个时候轻易忽悠住人的某些手段,搁在我老家那边,短时间就得被人揭穿。”他也承认,“我没下过模棱两可的命令,这行事风格……还差点弄出水土不服?得亏心腹们已经在心里拜过我了吗?”他不由失笑,“虽然我也认同要保持点神秘感,不过在我看来,决策者也是人,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神威莫测,是因为他们也没想好怎么办。”
小图标忽然亮了几分,“您可能真相了。”
话说水溶在小图标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掌权和发号施令的风格让下属们有点不适应,但他并不想修改。
而对于皇帝,尤其是忠顺王父子而言,水溶简直就是不按理出牌,打了这对父子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在皇帝把水溶和忠顺王父子一起叫到御前之前,忠顺王让王妃给吴贵妃送了十万银子。
给吴贵妃送银子,等于吴大将军也会酌情替他们说话,这笔银子虽然让忠顺王世子颇为肉痛,但在忠顺王夫妇眼里起码是物有所值的。
他们怎么想得到水溶完全没有拿那驽箭来源做文章的意思。
“世子与本王有些误会,但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要把本王如何。世子的人品我信得过。”他只是信不过世子的头脑而已,这言外之意在场的都听得懂。
水溶看向严阵以待的忠顺王父子,低调挺久了,这会儿并不想继续给几位贵人面子,“单枪匹马潜入围场,臣险些让这卑鄙小人得手,臣请陛下为臣做主!”说完,一拜到底。
这话成功地挑起了皇帝的心事,同时让皇帝再次大为光火,偏偏他完全不能发作!
可不正如北静王所说:在严密守卫的围场,刺~客~能平安越过几道防线,完美避开巡逻卫队,用一支兵部造出的驽箭险些要了北静王的命……能做到这些的,统共不超过一掌之数。
有朝一日,她想要朕的命,是不是也能做到!
然而这个“幕后黑手”在他从围场回宫后就主动跪求原谅,拉着他的手抽泣不已,“臣妾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陛下不喜北静王,我便替陛下出了这口气!”
皇帝当时也颇为动容,事后向吴贵妃念叨的时候,就被吴贵妃给拉回了正规,“她愿为您分忧是真,想是她也不成想北静王命大,竟毫发无损。忠顺王世子也没被人当做借刀杀人里的那炳刀……”
反正就是一番心思,最后鸡飞蛋打,还让自己露了行迹。吴贵妃就算不收忠顺王的十万银子,也会想办法让皇帝,让忠顺王做个明白人,“前阵子,宗令他老人家不是说,不如让公主下嫁给北静王……”
吴贵妃敢这么说,也是因为宗令跟皇帝闲话时,她就在屏风后坐着……陪聊。
这么一引导,皇帝当然立马就想到了那位的真实心思。
然而不管他再不满再不愿,还是得替人家善后……
幸好吴贵妃的大哥吴大将军及时送了个枕头:兵部需要清整,皇帝完全可以让北静王和忠顺王一起怀疑他们共同的仇家去。
这种两王共同的仇家……当然有了!至于两王信不信,横竖他给了交代,兵部也换了血,他们两家那是不信也得信。
水溶不知道皇帝的这番心思,否则一定替皇帝说上一句:朕尽力了,你俩不服憋着。
实际上,对于皇帝和稀泥加祸水东引的举动,水溶和忠顺王的确都得憋着。
从乾清宫出来,水溶与忠顺王并肩而行,一老一少走了好一段路,谁都没言语,直到要分别的时候,二人默契地对了个眼色:他俩都猜中幕后黑手是谁了,八成把握!
却说忠顺王回府的路上,世子也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老子身边,“十万银子,啧啧。吴大将军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忠顺王长叹一声,“这银子花得值!贵妃娘娘素有信誉,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忠顺王世子“啊”了一声,完全摸不着头脑,“究竟是谁啊!”
忠顺王一巴掌糊在这个傻儿子的脑门上,“要不是你是个大将之材,世子之位早让我给你撸了!”
世子嘿嘿地笑了:他老子越是这么说,他的位子越稳固,这点他总想得明白。
至于水溶……他回到王府,梅非边伺候他脱去厚重的外套,边禀报道,“贾二公子等了您大半天了。”
水溶无论出不出门,弟妹和宝黛的课都是照上的。
水溶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也不是什么外人。”
宝玉进门见礼后就自觉地坐在了水溶下手,“王爷有日子不见。”
水溶端详了他片刻就道:“你似是悟了?”
宝玉坦荡地笑了笑,“不悟又能如何。”
舅舅要侵吞我家家产,还是一直以为我很尊敬,且看起来还挺疼我的舅舅……身为一个少年,得知此事怎么也得郁郁一阵。
据陆先生说,前几日宝玉上课时的确不大提得起精神,今日亲见,水溶只能佩服宝玉当真心大。
至少他在宝玉的年纪,绝对没这么看得开。
他抓空跟小图标念叨了一句,“我那时候刚好发现,发誓说要对我比亲儿子更好的叔叔其实……不能说对我不好,只是侄子比不上亲儿子,这是人之常情。怪我那时候年纪小,把人家的客气话当了真。”
小图标一针见血,“主人,您的叔叔享受到了您父母去世留下的资源了吧。”
水溶点了点头,“是的。直到现在我才是真正看得开了些,而且我叔叔对我也算很照顾很关心了。我在宝玉的年纪,装没事儿人还装得不如宝玉呢。”
小图标再次一针见血,“您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组建个家庭,这份不甘才会彻底成为回忆。”
水溶坦然承认,“是啊,不过……喜欢的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吧。”穿来之前我也单身狗快五年了……
此时大丫头已经为水溶和宝玉倒好了热茶,宝玉尝了尝,便主动进了正题,“这是我从抱琴姐姐的老子那儿听来的。抱琴姐姐……就是我进宫做了贵妃的大姐姐身边的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