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他不想睡,怕醒来是一场梦。但温暖的被窝,馨香的被子,还是叫他不知不觉得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早上,是在‘刺啦刺啦’的声音就醒来的。他恍然一惊,这是什么声音?
再一看,不是梦,是真的。
外面是结巴叔起来扫雪的声音。
他赶紧起来,穿戴好就出门,门一开,雪呼啦的涌了进来。竟是把门都给堵住了。他赶紧出去将门关上,抓了雪就要往脸上擦,如此也就洗了脸了。
钱婆子在边上喊:“赶紧住了手吧,热水都好了,奶奶叫加了汤药在里面,去冻疮的。还敢拿雪蹭?快过来……”
厨房边上是两间杂物房,收拾出来了,洗漱这些,就在里面。木盆里冒着热气,他把脸和手埋进去,数十下抬起来一次,然后重复十下,搓洗十下,再起来,用干净的白布擦干净,边上放着油脂,得把手脸再擦一遍。这才漱口,取一片干薄荷叶慢慢嚼着。厨房里,有两姑娘探出头来,“大哥。”
他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来,响亮了应了一声,“我去前面看看……你们招呼他们起床,该扫雪了……”
林雨桐起来的时候,不光是院子干净了,就是整个西院的甬道都打扫干净了。
他们十一个如今都在杂物房吃饭,跟钱婆子和结巴是一样的。林雨桐和四爷这边像是粥啊小菜啊,都差不多是一样的。钱婆子给金双和金伞提点,“少奶奶有孕,姐儿又一直娇养,还是得添两样细粮。”
所以,这边比后面吃的多几个白面馒头。
吃了饭,白氏带着璇姐儿和那几个丫头,在璇姐儿的屋里裁剪衣服。四爷带着金逸和几个儿子,往村里去了。一是熟悉熟悉,二是叫金逸看着收点东西。
林雨桐呢,先去正院请安,只金匡在,在里面说了一声免了,就罢了。徐氏不在,问了吴姨娘才知道,是去看文氏去了。
“这二奶奶,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吴姨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她年纪轻轻的……妾身这命贱的都没事,怎么偏她出事了?”话里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别的。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知道她过的不好。脸色蜡黄,手指红肿,这种天在厨房泡着,能好受吗?她懒的跟她废话,抬腿就要走。吴姨娘忙喊住了:“听说四奶奶好心,收留了不少孩子,我这边……”
林雨桐看过去,“吴姨娘要人伺候,合该告诉三伯和三嫂才是,怎么问到我这里了?我那不是收留,是认了儿子女儿的……吴姨娘要如何?”
便是义子义女,那是嫡房认下的,你一个姨娘伸手要人想干啥?
把吴姨娘一下子给堵回去了,直到林雨桐走了,她还道:“以前这四奶奶,是顶好说话的人。如今金家不是金家了,小门小户的倒是过的风生水起,也抖起来了……”
林雨桐从大房门口过了,想了想还是转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正房门口,站着两排,四个丫头,四个小子。穿的不一样,花花绿绿的,跟自家那边不管男女都是一身灰黑不一样,这些孩子的衣服多是从家里带来的。
此刻看他们站在那里的姿态,都是大户人家下人该有的姿态。
林雨桐皱眉,倒是先还没说话,只进去问小徐氏,“家里添了人,要买粮食就的去村里零碎的买……要是要,我打发人告诉我家爷一声……”
当然要了,“也不要好的……就是杂粮粗面,如今不比以往,养不了副少爷副小姐……”
可这大冷天的,叫站在外面你又于心何忍?
估计是金伯仪这两天的精神还是短,顾不上这些吧。她就说:“……这么冻着,再给作出病来。大哥和瑞哥儿本就病着,这些孩子再要发个热着个凉,过人了该怎么办?这咳嗽最怕的就是着凉发热……”
姚氏忙道:“四婶说的是,不行叫到厢房里练规矩去。我这就叫她们先熬姜汤,一人灌上一碗再说……”
小徐氏强笑了一下,“倒是叫弟妹替我操心了。”
得!好心人家不领。当然了,好心也不是对着她的,不过是可怜几个孩子罢了。
林雨桐再没有去三房的兴致了,回家来,冻得从里到外都冰冰凉,上了炕,久儿就端了热茶来,“娘喝。”又低声道,“三房的琳姑娘来了,在书房陪姑娘做针线。”
话音才落,琳姐儿就进来了,“来的时候听说四婶出去了,我这等着给您请安呢。”
林雨桐就招手,“下面冷,上面坐。你娘呢?怎么放了你出来?”
“我娘陪着琅哥儿,我左右也无事,听着这边热闹,就想过来瞧瞧。”琳姐儿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是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娘非要弄俩妾在家,这俩又不是懂规矩的人家出来的,嘴里荤素无忌,她实在是待不住才过来了。
不想,过来看到的全不似自家一样。娘总说好好的侯门府邸,如今如何如何,都是些颓丧的话。一时觉得凄凉的很。可一墙之隔的四房,却叫人觉得,满是兴旺之家的征兆。
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一进门,小幺就出来了,憨态可掬的样儿行礼,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将人往里面请。一边请一边禀报,“……有个好看的姑娘来了……”
于是,西厢房里,珅哥儿和琪哥儿就迎了出来。
珅哥儿把手上的袖笼递过来:“二姐带着,怎么就这么过来了,多冷。”
袖笼里温热,戴上可暖和了,她就道:“听着热闹,就来瞧瞧。”
琪哥儿就拉她:“二姐过来瞧。”
原来西厢布置成了学堂,坐在炕上或是围着火盆的,好几个小子,像是在认字的模样。琪哥儿又一通的介绍,这个是金麒,那个金霸,还有金石,金世遗……带您来的是金嗣……金逸出去了,金双她们跟妹妹在里面……
好热闹的景象。
一进正屋,一个小丫头就迎过来,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吧,只抿嘴笑,然后把她往里面带,进去就见二嫂和璇姐儿在小炕上坐着,几个丫头在桌子上摆弄布,又是量又是剪的。小炉子上咕嘟嘟的冒着热气,一股子姜枣的味道扑鼻子,带着暖意。
她突然觉得,穷其实也没什么,这么过火,也挺好的。
这会子挨着四婶坐了,心也不由的平和起来,“我过来,是想问问二嫂和三妹,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看看二伯母。”
林雨桐面无异色:“是伤寒……过人的。老太太打发了人伺候,你们就别过去了。”
啊?
琳姐儿伤感了起来:“我和大姐练字学琴,都是跟着二伯母的。要这么着,我更得去看看。”
她说的大姐,是说琼姐儿。
一说到琼姐儿,林雨桐就有些走神。正出神了,钱婆子在外面道:“奶奶……老太太叫来禀报,说是大老爷一家,半个时辰之后就到家了。”
半个时辰就到家?这可算是回来了!
第178章 清平岁月(8)三合一
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 那这是已经到了跟前了。林雨桐忙打发人去找四爷回来。
林雨桐才撩了帘子问外面, “谁闲着呢?”
金霸蹭一下就窜出来,“娘,我去!我去。”
被不认识的孩子叫娘还是挺奇怪的, 她面上不动, 但也看出来了, 老八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她就笑:“那你快去,就说大老爷马上回来了, 请他马上回来。”
金霸应了一声, 就窜了出去。
林雨桐看他的背影, 心道,这孩子习武也不算是太晚。
这些孩子现在是没有新衣服给换的,但林雨桐叫自家这几个孩子, 还是赶紧收拾了一下。在家再说优待义子义女,可外人对这种孩子的看法,都是当半个奴儿看的。就跟在家里能把自己和四爷叫娘叫爹, 却不能把大房和三房叫伯父是一样的道理。
衣裳就这两身,怎么换都没差。只是收拾的利索了就好。
拾掇好了, 林雨桐就把四爷要换的衣服给哄在炉子边上,也叫白氏只管回屋, 等着给琨哥儿换衣裳。
一扭脸才发现琳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也是,大姑娘也得拾掇拾掇才好出来。
四爷回来的很快, 掀了帘子进来就直接往卧室去了,几个孩子叫爹他也只是嘴上应了,林雨桐拿了衣裳追进去,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四爷面色沉重,“今儿在村里转了一圈,对咱们都有些回避。原本想买些东西,家家都推说没有多的……叫金逸去打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风,说是要调人去戍边……”
林雨桐的脸色都变了。戍边是往更北边的地方去,从古至今,这种朝廷组织的迁移人口,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像是明朝的云南,那时候就是迁移了大部分汉人过去,这才稳定了边陲。可如今……还能再靠北吗?
她就问:“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故土难离,人家好容易在这里安家了,且产业就在这里。如今要人家抛家舍业,也可能吗?别说都是金家人,便是亲兄弟没连累,嘴上还抱怨了。
“怪不得大房一直没说啥时候回来,如今却说到就到了。”这块地方对金家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大房是不愿意走的……自家的前程只怕是堪忧。
这些人不想被戍边,那自然就得摆明车马,比如:跟自家保持距离。
四爷在屋里转圈:“这一退再退,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这老的老小的小,外面的天气,他这样的出去赚一圈,回来都感觉受不了。叫他们怎么办?
林雨桐就皱眉,离开不是不能离,只是这样的天,真能要命。
说着话,先把衣服给换了。才换好,外面就叫了,说是人已经进村了。
四爷就说桐桐:“门口冷,女眷去老太太那里等着……”
然后四爷带着几个儿子先走了,估计是跟金匡和三爷去门口迎了。林雨桐带着儿子和媳妇,把家里交给金逸看着,这才朝外走。
金逸一脸的欲言又止,林雨桐没顾上说,只叫他安心。
璇姐儿跟在娘后面,低声道:“是不是出事了?”她感觉爹娘的表情都不对。
林雨桐摇头,没解释,只叮嘱,“你扶好你嫂嫂。”
出了门,孙氏在门口等着。她眼圈还是红的,黑眼圈又重,显然,这是没睡好的缘故。
这会子跟林雨桐并排走着,就道:“以前总有老家的人上门,那个时候,咱们还不是想见就见,不想见便不见。如今,倒是要咱们巴巴的等着迎接了。”
那时候你能知道老家来人是怎么个意思?都是金匡自己处理的。要不然怎么连上面有个老祖母的事都不清楚呢?什么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有不见,胡扯!人家就诚心没让你见。
真特别不愿意跟孙氏说话,这人嘴里冒出来的都是负能量。整日里惦记侯府的繁华……可说实话,侯府的庶子你就是个虚热闹,迟早不得分出去自己过日子。家产你能分几成?
因着不想听孙氏白话,她脚下就快了几步,跟从大房出来的婆媳汇合,然后接了徐氏和吴姨娘,一块到老太太的院子去。
孙氏还问小徐氏:“大哥和瑞哥儿也去了?”
小徐氏点头,“大伯回府,怎好不去?”
孙氏到底是不服:“病了就该体谅,这才是一家子骨肉。可怜琅哥儿身子虚,也被他父亲给揪着去了。”
吴姨娘回头严厉的看了一眼孙氏,这个媳妇当日好,如今瞧着,实在是不像话。
孙氏把头撇向一边,不看吴姨娘。以前尊重,那是因为公婆对这个姨娘都不错,可现在,姨娘就是姨娘,那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就跟自家那俩姨娘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却不想到了正院,却见金伯仪和金启瑞都在老太太这里,老太太解释,“病了就得养着,别这么见外。”
是她把人给请回来的。
彼此见了礼,各自都归位坐下。
等了得有一盏茶时间,外面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然后帘子撩起来,进来一龙行虎步的男人,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老太太跟前,“儿子出门,至今才归,叫母亲跟着悬心了。”
林雨桐随着大溜起身,看随后进来的人。在人群里,找到了四爷,她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跪在堂前的男人。
这人生的……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跟金匡完全不同。这就是大老爷金济。
这打量的工夫,四爷已经归位站在林雨桐边上了,几个孩子也都站在他们身后。
此时,就听见老太太叫起:“……一路上也辛苦了,起来说话,也叫那几个不成器的带着媳妇进来,叫认认人。”
林雨桐却在找大太太,心想,这大太太怎的不跟着大老爷一起进来。
这种想法才闪过去,就听见外面一声哭嚎声:“……活不了了活不了了……辛苦半辈子攒下来的基业……就这么全完了……”
屋里众人齐齐变色,这说的是谁。
金匡和徐氏,何曾受过这个话?
大老爷金济大踏步出去,‘啪啪’两声,在里面听的尤其清楚,然后外面果然就消停了。
可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可要真存心不叫大太太在人前胡沁,人又怎么会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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