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输过一次,她再不会轻易输掉了。
等王太医出去了,文氏将二皇子递给奶嬷嬷,这嬷嬷是贺家送来的,十分可信。安顿好这边,她直接去了李昭的寝宫,“你听说了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
李昭咬牙,“老师犹豫了!当时多好的机会,就该将许时忠拿下。如今一朝回到从前……”
文氏摇头:“老大人倒了,还会有更多的人聚拢过来。别的先不说,贺家就该提拔起来。一则,贺家是太子的外家。二则,贺家跟金家是姻亲。如今金家的事该是由老四管着,他没道理不帮着亲家。三则,贺家跟顺王府,有琼姐儿在,也算是勉强能拉上关系。贺家出头,别家只要不反对,这事就行。另外……皇上若是觉得可行,再册立一位贺家女为妃嫔也不是不可……要让贺家切切实实的绑在你的船上……”
李昭看文氏:“我以为你会向着许时忠。”
文氏指了指后殿:“我是大皇子的生母,还是太子的养母,你觉得我该向着谁?况且,你的身体好转的事,我瞒着许时忠没说,你以为他会将我当做自己人。”
“宜安!”李昭说着就看文氏,“还有宜安!你是向着宜安,还是向着我?”
文氏愕然:“你觉得宜安有二心?”
李昭笑了一下,“若是我这么觉得,你会怎么做?”
文氏毫不犹豫的道:“你若是想要伤害他……我先杀了你!你该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所以,别动心思了……同舟共济,才能共渡难关。杀自己的同伴……当年你已经干过一次,带来的恶果,你该警醒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希望你清醒些。”
李昭认真的看了文氏一眼,见她的眼里再没丝毫的情义,连女人的特性都消失了一般。站在眼前跟那些大人没什么不同,就是政客的样子,她瞬间便失去了兴趣。
于是,长长叹了一声,又哈哈的笑出声来:“是啊!该警醒来。”他不再看向文氏,而是靠在榻上看着窗台上的迎春花,“你想如何?”
“我需要协理后宫的职权。”文氏看向李昭,“要不然,面对皇后,我毫无还手之力。若没有这个权利,我又怎么能随便召见命妇,我又怎么把金家在宫里安插的人手,攥在我的手里。只有这部分权利拿住了,咱们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你可明白?”
“金家?”李昭又叹了一声,“还是金家?怎么不管怎么着,都绕不开金家呢?有时候我都想,许时忠和金家比起来,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的乱臣贼子。”
“少些伤春悲秋吧!”文氏直接坐在桌前,写了一份圣旨。模仿李昭的字迹已经有了八分的火候,然后递过去:“用印!”
李昭看了看,扭身从身边拿了玉玺直接给盖上,“我如今就跟个保管玉玺的大太监似得。”
牢骚真多!
文氏将圣旨看了一遍,将一份拿去存档了。这份留着,第一时间就打发了太监出去,“听说老大人病了,太子怕是也忧心,整日里哭闹。本宫代太子一问,另请四奶奶进宫来,亲自说给太子听才好。”
这旨意荒诞的很,但谁都知道,金匡病了,宫里肯定着急。尤其是跟太子捆绑在一起的贵妃,所以,请金家的女眷一点也不奇怪。
林雨桐接了旨意,就知道什么意思。她看文岚儿,文岚儿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轻轻的摇头,对进宫的事很排斥。
林雨桐也不勉强,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丫头就往宫里去了。
四爷上次没进内宫,林雨桐却进来了。内宫比四爷说的还要萧条。地上铺着的青砖,砖缝里都草冒出芽来都没人清理。宫墙宫门斑驳,红漆都脱落了。一道道的甬道都锁着呢,铜锁都生锈了。
这地方……当真是颓废的很了。
还没到大殿里,就远远看见一个戴着面巾的女人站在台阶上,一身的宫装。林雨桐走过去,不等行礼文氏一把就给拦了,“四奶奶,你可来了,快随我进来。老大人身体究竟如何,我这不问清楚,不能放心。”
走的这个方向,是绕开正殿去侧殿的。
林雨桐假装不知道正殿里的人是谁。如此,就省的跪下行礼了。
她还真怕她的膝盖一弯,里面再有点不舒服了。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巧合吗?她一点也不想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和四爷身上。
携手进了侧殿,里面空荡荡的。
文氏解释了一句:“这样我心里踏实。”
说着,就招手,马上就有人过来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就那么面对面的放着。文氏摆手,这一个个的都退了出去。
在这里说话,只要声音不高,别人绝对是听不见。
“坐!坐下说!”文氏拉着林雨桐坐了,又把椅子朝前拉了拉,靠林雨桐更近,开口就问了一句,“爹到底如何了?”
这一声爹,就是表示,她还把她自己当金家人。只要是金家人,就会顾着金家的利益,这一点不会变。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真不好了!而且,私下也请了别的大夫,结论跟王太医一样,治愈的可能不大。”
“哪怕不是治愈……能好转一些,哪怕能含混的说话,这种可能有多大?”文氏急切的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摇头,“没有人给过明确的保证。”
文氏深吸一口气,“真是时运不济。”她叹了一声,看着林雨桐,“如今金家的情况也很尴尬。只靠着当年大姐跟许时忠的感情和你二哥跟许时忠的兄弟情分……不足以保证金家万全……或许我说这些,你觉得我在为自己打算。但我不管为谁打算,我不会损害金家的利益,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第221章 清平岁月(51)
“你想从金家得到什么?”林雨桐打断文氏的话,直接问了一句。
文氏愣了一下,看林雨桐:“你还是这么直接。”她深吸一口气,“你这么一问,倒是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直接了当,如此,大家都放心。”林雨桐朝外指了指,“我想,墙皮外,有不少耳朵在听着呢。宫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宫门,算着我进来了多少时间。”
文氏轻笑一声,“这关系的远近可不是时间能算出来的。亲近的,便是一言也不发,那该亲近的还是亲近的。疏远的,便是促膝三天,该疏远还是疏远的。你说呢?”
林雨桐看文氏,“你现在不是金家的二奶奶,你便是再把公爹叫爹,但名分已定,早已经不一样了。你有你的立场,金家有金家的立场,这是两回事。金家如果在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能保证大局平稳的情况下帮你,该帮的会帮。这跟你是谁无关。但同样的,如果与大局有害,哪怕是金家有利的,我们也不会帮。这同样跟你是谁,跟你和金家是什么样的关系,无关!”
文氏的手一顿,“有件事,我希望你帮我捎话回去……”
“嗯!”林雨桐点头应承,示意自己在听。
“告诉爹,就说我在宫里孤立无辜。以前是不敢动,现在是非动不可。”文氏看着林雨桐,“原话不动说给爹就行,爹只是不能说话,不是脑子糊涂了!”
林雨桐又‘嗯’了一声,“你要公爹埋在宫里的人手?”
文氏看着林雨桐带着几分无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话太直接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懒的跟你绕圈子,“这话我会转达的。”说着就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留步!”文氏跟着起身,一把拉住林雨桐的袖子。
林雨桐回头看她,她也认真的看林雨桐,“在宫里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皇后马上回宫里,她是皇后……我……”
“你怕了?”林雨桐看她,“也是!论起名分,她胜你一筹。论起背景,她有许时忠。而你所谓的背景,不是站在你的身后的,而是站在太子身后的。你要跟她一争长短……靠着金家只是一时的……”
就是这个道理。
文氏看着林雨桐,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人家却不说了,只笑了笑,好整以暇,好似在等着看自己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没有了!”就像是她说的,自己现在不是金家人。平白的,人家怎么可能轻易的跟自己说出掏心掏肺的话来,“……我就是想问问,岚姐儿还好吗?”
林雨桐认真的看她:“你忘了她……忘了她到底是谁,许是对她更好一些。”
这话说的,文氏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样生疼,“我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她……我要是现在跟你说,当时我进宫,一大部分原因是我想着为你二哥讨回公道,要让所有跟你二哥‘死’有关的人付出代价,我要这么说,你还信吗?”
“信!”林雨桐看她,“所有的承诺,在做出的那一刻,都是真诚的。可始终记得当初那个承诺的人……却太少……太少了……就跟当年你信了男人的情话一样,他给你承诺的那一刻也是真诚的。但你不会因为当时那一刻的真诚,而去原来他后来的不得已……”
就如同你现在不管怎么说当时的初衷,我都不可能因为当初那点念头,现在代表金家对你感恩戴德一样。
文氏苦笑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林雨桐,“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特别讨厌现在的你!你的眼神太亮,你的腰杆挺的太直,你说的话太过戳心……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我喜欢的。”
“你讨厌我的眼神,那是因为你怕被我看穿。你觉得我腰杆太直,那是因为你觉得你站到了我一辈子不可能到的高度,而我却没有对你屈服谄媚巴结逢迎。你觉得我的话太过戳心,那是因为你心虚……”林雨桐看她,“你的欲望太胜了!看在岚姐儿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缺的不是权力,是一颗平常心。好自为之吧!你的话我会转达……以后若是无事,别宣我进宫了……这里处处都散发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我不喜欢!”
说着,她转身,对着文氏微微的福了福身,这才转身往出走。
文氏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住了心脏一般,百般的不舒服。林雨桐走出去回头看她,眉头微微皱了皱,看来真说对了,这地方吧,还是少来为妙。这会子文氏只把那点不舒服当做自己的言语给她引起的不适,这还罢了。可要常进常出,迟早会露馅的。
宫里,是来不得的!
回去她就跟四爷道:“皇宫那种地方,对龙气可能更敏感!”
为什么在别处没有的情况,只出现在宫里。
四爷点头,这种猜测还是比较靠谱的。
林雨桐又说了文氏叫捎的话,四爷就说:“你直接找老太太,叫她也知道,咱也知道她在背后有些猫腻。”
嗯!也好。
林雨桐去的时候,老太太瞧着挺清闲的。开春了,老太太在院子里开了两分地,也不用谁帮忙,就自己上手,翻地,浇水,今儿是才把种子给点上。林雨桐过去的时候,老太太乐呵呵的,“回来了?那几个丫头搬回来了没有?也亏得那么点的孩子在外面住你也放心。”
“她们呀,就跟那田里长的野草似的,圈在富贵的园子里,反而长不好。我原本是没打算叫回来住的,但想着,为了子孙的长远计,身份一道上还是要紧的。”她过去蹲在老太太边上,看老太太在那泡菜种子,“锦绣院大,收拾起来得几天。她们那边也是一院子的物件,置办起来不容易,叫撒手就没那么简单。”
老太太点着头:“是!谁家的家业,辛苦得来的,都不会轻易舍得。我可是知道这个的,你说辽东那地界吧,有啥呀?就那点地那点房子,我这还不是一样心里放不下。天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家业难舍!家业难舍!丢了的,总得想法子拿回来,你说是吧!要不然,人生养儿孙,图什么的?”
这是话里有话呀!
“人各有志嘛!”林雨桐接了一句话,就起身了,左右扭着头,打量着老太太住的这个小院,“今儿我进宫了一趟,去的是内宫。那可是皇宫吧……按说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了吧?可实际上呢,真不是糊弄您。贵妃住的,没您舒坦。房子宽荡荡的,要凳子了才给搬凳子。说的也是可怜!我都动了恻隐之心了。没人用,说是叫我给公爹捎话,可公爹呢,如今那样,再跟着贵妃太子操心,这身体还怎么养?想了想,我也没言语。”
老太太手一顿,“你到底是年轻,做事还义气。她跟咱们家,说起来,也是缘分。这世上的事,跟种地一样。你这撒的好种子多了,这将来就多收获点。”她指着一处,“这里,我抓种子的时候,无意间掉地上了,捡是捡不起来了,但你瞅着,过段时间,人家照样生根发芽,再过两月,也能凑一盘菜。撒下善因得点善果,不管是有意的无意的,结果都差不多。只要于咱们没妨碍,伸把手其实也没什么。况且,当真就没关系吗?再过上半年,文家的孝差不多也守完了。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嫡亲的骨血。守孝是个意思就行。等把琨哥儿的婚事定了,赶紧把婚事一办,顺便呀,就把珅哥儿的婚事一块办了。人嘛,一条儿女一条心。这边挂着她的心,她又不挂着咱的心。这吃亏占便宜的,你掂量掂量去。你来的意思我知道的,我的意思,我想着,你琢磨琢磨,也能明白。这人啊,都想过太平日子。可这太平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当小老百姓的日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自在。做达官贵人,叫我看,那也是一肚子的苦楚,一个不小心,一家子老小就都得搭进去。可为啥这自古以来,人人都盼着儿孙出息,能为官做宰?谁都知道伴君如伴虎,可谁不向往能常伴君王的?人心向上!孩子,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人心向上这话没错。”林雨桐扶着老太太往里面去,“但还有句话,叫顺势而为、量力而行……”
这是在说自己自不量力吧。
老太太看了看这个老四媳妇,笑了一下:她和老四倒是好性子,能稳的住。
这说自己自不量力,是不是因为他们对家里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的缘故。
在老太太见到金匡,坐在金匡的床前的时候,她是这么问的:“……是不是该考虑多告诉老四一些。要不然一无所知,他们都是稳重的人,不愿意冒险也是有的。”
金匡不能说话,但眼珠子能动,脑袋能动弹,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嗯嗯嗯的,表示不行。
为何?
金匡张嘴,舌头却不听使唤,胳膊只僵硬的抬起来,指着老太太的胸口。
胸口?
老太太的手摁在他指的地方:“你是说……心?”
金匡点头,对!就是心!
他没有那个心,你能奈何?现在告诉他那么多,并不是合适的机会。
老太太似有所悟:“好了!我知道了。不告诉便是了。你不要着急,先这么养着。今儿我就再打发人情王太医,东西我会交给她。”
金匡点点头,两条胳膊都僵硬的抬起来,给老太太示意。
老太太不太明白这意思,“你想要什么?”
不是要什么!
他固执的伸着两只胳膊不停的眨眼睛。那眼睛是眨两下一停,再眨两下。
两下——两条胳膊——两!
重点是‘两’!
“二?”老太太问说,“你想说‘二’?”
金匡的胳膊一下子给放下了,累的头上都冒汗了,不住的点头。
老太太就明白儿,“你是想说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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