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看您说的。”孙氏过来就笑,“您可是别人家想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说着又看七娘,“瞧这孩子,多适应京城。这才几日不见,脸色越发的好了。”
几个说笑着往里面去。
院子里菜园子整整齐齐的,靠着墙角的地方,笼子里放着几只鸡,咯咯哒的叫着。院子不大,但归置的整整齐齐的。
正厅的帘子撩起来,几个姑娘都迎出了,簇拥着客人往里面去。
老太太在徐氏的搀扶下也往出走,岑大嫂一转过屏风,就看到要迎出来的老太太。她是二话不说纳头就拜,“老太太,您折煞晚辈了。”
林雨桐心里点头,岑家到底是有许多难得之处的。
宾主相互见礼,才又落座。
徐氏和老太太单拉着七娘看了,给了不菲的见面礼。老太太说林雨桐,“你的眼光向来毒,你说不错的姑娘,那定是不错的。”
岑大嫂就看徐氏,却见徐氏只含笑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她又打岔给了双娘她们见面礼,主动问说:“绥姐儿呢?可是睡了?”
徐氏不免看七娘,七娘只含笑站着,并无多少异色。
绥姐儿一岁了,磕磕绊绊的能走几步,会叫爹会叫祖母祖父了,姑姑叔叔也能叫,只是一叫就吐泡泡,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家里人多了,双娘几个爱逗着玩,这孩子的性子瞧着就活泼些。
要做亲,给一岁的孩子做后娘,这就是回避不了的。人家主动问了,林雨桐就叫人抱了,“会走了,都不敢叫她到老太太这边来……要不然,那菜园子的菜都得给祸害了。之前奶娘带着路过了一回,自己跑进来了,揪了菜喂鸡……刚才进来您看见了吧……靠边的都还是菜苗呢,那是后来补种的,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
“胡说!”老太太嗔怪,“咱们家五世同堂,见了第五辈人了,我是心疼菜吗?这不是怕菜地里的虫儿咬了孩子……那细皮嫩肉的,你不疼?”
岑大嫂听着就笑,“可不是!家里就得有孩子,人活到世上活什么呢?可不就是活后人呢!有孩子了,这家里的声气都不一样……”
说着话,绥姐儿被抱了过来。
林雨桐不会为了孩子干净,特意的拘者不叫孩子干这干那的。孩子嘛,这么大,拘着多难受。抱来前估摸着正在花园子里呢,奶娘抱来的匆忙,那领子上还沾着芍药的花瓣呢。
琼姐儿就道:“哎呀!你祖母请了贵客来赏花,别是你又把一院子的花都给祸害了!”说着,就从奶娘的怀里抱出来。
绥姐儿咯咯咯的笑,叫了一声‘姑姑’,含混的很。一看见林雨桐就伸手,“祖母!祖母抱!”
岑大嫂心里纳罕,别人家要是这样的孩子抱出来,叫人想的难免是少了管教,连个得用的下人都不给孩子。但这家不同,看看孩子脚上穿的小鞋,鞋面上的珍珠都是特殊的工艺做上去的,不会被孩子抠下来。但穿在鞋上到处窜,那珠子磨的就真没法用了……所以,对这个孩子金家非常看重。
也是!养子养女都当成宝贝,何况是亲生的嫡长孙女。
岑大嫂伸手,“给我抱抱……”
绥姐儿疑惑的看,然后一扭脸藏在祖母的怀里不露头了。
小孩子都一个样,岑大嫂叫拿上了礼物,是个赤金的金锁,亲手给绥姐儿挂上。
琼姐儿小时候就收到过岑家的金锁,有些地方是有讲究的,这外家会给外孙送金锁压命。
以此为见面礼,岑家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
绥姐儿呆不住,在林雨桐怀里扭着。林雨桐将她交给乳娘,“带回去吧。她该闹觉了……把金锁给孩子收好,将来出嫁要带的。”
说了会子孩子,就往园子里去。金双和金伞带着人先去上茶果了准备整治酒菜了,岑大嫂寸步不离的扶着老太太,两人一路说着话。
刚开始,林雨桐也没太在意,突的听老太太问了一句:“……岑家……说起来也是历经三朝了……从大秦到大燕,再到大周……不容易呀……”
岑家是从大秦开始发家的?
可老太太远在辽东,林雨桐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岑大嫂愣了一下,“是啊……不过祖上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不甚清楚。”
她是真不甚清楚。
老太太就笑:“也是!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岑家的荣光了……据说,在大秦的时候……”
林雨桐直接给打断了这话,“看老太太说的,就好似您见过大秦似的。什么大秦大燕……也都已经只剩下故纸堆里那些记载了……时间呀,就是那滚滚长河,只有去没有回的道理……就跟着脸上的容颜一样,我倒是还想回十八岁,可这无奈,时光不倒流……”
这话就像是在顶老太太一般。
岑大嫂看了岑氏一眼,这是几个意思呀。
徐氏突然插话替林雨桐解围:“很是这个话。这要真是时光能倒流……这世上的事岂不是都乱套了。岑家历经三朝,高居庙堂则为治世能臣,远于江湖则为逍遥高士……金家若能从岑家身上学会三成,后世子孙都无忧矣……”
这个话被徐氏又这么给圆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也不继续那个话题了,“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个话题就像是插曲,好似说过就过了。但林雨桐且当真留在了心里。
吃了饭,宾主还算是尽欢。在席上将事情差不多定下,只托了媒人上门提亲便是了。送走了客人,林雨桐跟四爷将事情说了。
四爷皱眉,“走吧!去老太太那边走一趟。”
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
岑家祖上曾是大秦的旧臣,那又怎么样?
老太太备了消食茶,“我知道你们会来。别着急,一人喝上两盏。”
林雨桐将茶直接给推了:“您的茶喝了更不好消化。”这会子没别人,她说话就比较冲了,“因着您年纪大了,当日在辽东,也确实是受了老太太的恩惠。但是老太太,一码事归一码事……不管您想干什么,都休想拿金家的子孙后代做赌注……”
老太太皱眉:“金家的子孙后代……不是我的子孙后代?”
“那您当初为何宁肯将姑太太嫁给一个小地主,也不肯叫她回金家呢?”林雨桐轻笑一声,“人生来就有亲疏远近……不过,以老太太的身份,当日能尽心的对金家上下,已是不容易。因此,很多事情……我们愿意让一分,忍一分……但是,老太太,您要是真以为这样的忍让是没有限度,那您就错了。我知道,您手里攥着不少东西……金家的财富……还有金家祖上的人脉关系……埋下的钉子……以及金家很多很多金家的子孙都触及不到的秘密……但是,在你跟我们的目的相左的情况下,这种包容大概……真不会有多少了。”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林氏,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我想错了?”林雨桐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您这么大的岁数,您膝下只一个姑娘。您的闺女以及她的儿孙,还得指着金家过日子呢。之前岑家太太说,人活着是为了儿孙……那时候我就想,老太太,您活着,且非常自律的要长久的活着,总得为个为什么吧?”
没有东西支撑,没有男人也不为孩子,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有时候真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想法。
老太太不看桐桐了,收回了视线,只看四爷:“老四,你也是这般想祖母的?”
四爷看她:“老太太……没人乐意做棋子……不管是我还是二哥,都一样。您手里不管攥着什么,金家后人都不稀罕……”
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不稀罕?你当真……什么都不稀罕?”
“那老太太以为,我该稀罕什么?”四爷看向她。
老太太瞬间坐直了,头颅也高高的昂起,叫林雨桐甚至又一瞬间都觉得她不像是之前的老太太。就听她带着几分傲然的道,“……如果我说,你有帝王之相,那你也不稀罕?”
嗐!我有没有帝王之相还用别人说吗?
四爷脸上不见丝毫波澜,连林雨桐脸上也没有波动。甚至,两人的眼里还隐隐带着几分失望。
老太太皱眉,看向两人,“还有人跟你们说过类似的话?”你们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林雨桐嗤笑一声,“这是谁胡说八道呢!翻看史书看看,多少人都是信了这些相士的鬼话……结果呢?身败名裂,徒留笑柄而已。”
竟是两个不信这个的。
老太太不由的侧脸朝内室看了一眼。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谁?出来!”
手段够可以的!竟是家里进了人林雨桐也不知道。
她起身就要过去,结果帘子慢慢的撩起,出来一个身形佝偻驼背颔首花白了头发的老妪。
这老妪低着头,这会子慢慢的抬起来,林雨桐差点被吓着,这张脸有点吓人呀!
她突然想起来了,白氏之前给她说过一些关于徐家的事。徐家在深山里有一宅子,几乎跟京城的宅子一模一样。当日,烧了那宅子,从山里出来四个人。
徐醇,小徐氏,她,还有一个鬼面婆婆。
这个鬼面婆婆,据说是守着徐家老宅的下人,谁也没有将此人放在心里眼里,谁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且……好似作用还不可低估。
“是你!”林雨桐不由的摇头,“当真是……有些意外啊!”
老太太见她出来了却起身:“出来了?”
鬼面婆婆点头:“出来了。”
哦!
林雨桐心说,老太太这屋里是有密室的吧。
老太太扭脸看林雨桐:“林氏,不得无理,这位是……”
话没说完,就被这鬼面婆婆给拦了,“无碍的!她这样的贵人,怎么说我都无碍!”
老太太一瞬间脸上都是欢喜:“她……果真是……”
鬼面婆婆直勾勾的看着林雨桐,然后围着林雨桐上下的看,“……奇怪,怎么会身上有龙凤双气,龙气虽弱,但却是龙气无疑……除此之后,难得的是身上这功德……耀眼的叫人睁不开眼……”
一时间,老太太看向林雨桐的眼神也不复刚才,脸上多了几分敬畏,“当真如此?”
鬼面婆婆不答,却不由的朝后退了几步,才看向四爷。
四爷坐在那里,皱眉看着她,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煌煌之气……灼目若此……天将明君……天降明君……”说着,又盯着四爷看,再盯着林雨桐看,“奇哉怪哉……那黑沉沉的犹如巨石一般的是什么……那是什么……”
黑沉沉的犹如巨石一般?
林雨桐不由的跟四爷对视了一眼,这鬼面婆婆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至少,她是除了两人之外,第一个说出跟镇龙石有关的东西的人。
老太太面色一变,“是不是那东西……你看看,是不是那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鬼面遮住眼睛,就好像真是四爷和桐桐身上的气息叫她受不住了一般:“不知道……不清楚是不是……”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老太太急了,“你再细看看……你不是说,松了吗?金家的契机来了吗?这怎么还在?到底是好还是坏……”
“是好也是坏!”鬼面婆婆挣脱老太太,走到林雨桐面前,“君贤则助,君昏则损……”
被说的像是监视器。
可林雨桐知道,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因为两人试过!
老太太眼前却一亮,看向四爷:“老四,都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帝王之相……明君之相……”说着,就看林雨桐,“你问我我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能自律的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等着,等着金家重新走回顶峰的那一天……”
林雨桐问说:“老太太为何那么信她的话。”
老太太顺着林雨桐的视线看向鬼面婆婆,此时她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障中一样,嘴里念念有词。
“你去过辽东,可知道天石庙?”老太太问道。
当然!
差点要了自己和四爷半条命。
“当年,盖天石庙的高人……是有后人的。她就是那位高人的后人……当然了,没几个人知道她是天石庙的人,因为她赶来投亲的时候,那庙里已经没人了。那时候她年纪小,小小年纪逃难而来,我便将她留下……别看她现在是这般模样,但是当年,她的模样生的确实是非同一般……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祖父当年离开老家,只身一人出去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是成亲了……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对你祖父动了心思,你祖父走了,她也弃我而去,找你祖父去了……不想天意弄人,她没找到你祖父,却阴差阳错的,跟徐家的老爷子有了感情……只是她那样貌被徐家主母所嫉,一把火差点没烧死了她。也是她命硬,她是被当成死尸放在棺材里往徐家的祖坟那里安葬的……也幸而,徐家下人有那良善的,发现她没死,弄了个到处漏气的桐木棺材,给里面放了水放了干粮,将她带出去了……一路给点药,算是送到了地方。她就那么着,在徐家活了下来……慢慢的,人家都只当她是徐家的忠仆了……也因着死里逃生,她才得了机缘,以前看不见的,后来看的见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断过来往……”
怪不得了!徐家能被金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原来这里还隐着这么一条线。
老太太道:“她是金家自己人,哪怕是看上你们祖父,她也对我坦诚以告,她从不对我说假话。若是天意如此,你们也当真不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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