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林雨桐心里一跳,扭脸去看四爷:“今日,叫咱们对这一丝执念放手……可人又何止一个执念?”
四爷看她,一下一下的拍她。
林雨桐的面色莫测起来,“你是我的执念,是否也会有一天,那所谓的道也会逼的我去斩断这一丝执念?”而我若是你的执念,你会放手吗?
四爷哼笑一声:“若真有那么一天,爷就掀翻了那所谓的道。”而爷的桐桐,又岂是靠威压便能使她屈服的女人?爷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他从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
有些事是能放下的,有些事是不能放下的。对于能放下的事,四爷放的很果断。他很认真的跟桐桐说:“从来没做过传道受业解惑的师者,这辈子,我想认真的做一次。”
“好啊!”林雨桐也笑了,细心的给他整理衣服,“那就去做好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都有我料理呢。”
弘晖敏锐的发现,额娘和阿玛之间,还是变的不一样了。他本来也是要跟着去上课的,但额娘给拦了:“不着急,明年开春。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去。不管想做什么,先把身体打熬好再说其他。”
十二走后,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雨绵绵,土路不太好走的缘故。这天,风特别的大,拍打着窗棂,听着就冷的慌。家里的火墙直接用起来了,家里温暖如春。在屋里的火炉上,林雨桐炸的锅巴出锅了,撒上各种调料和辣椒面,给弘晖递过去。他一手书,一手零食,边上还有温热的冰糖雪梨水。他光着脚散着裤腿,穿着夹袄在屋里,别提多自在了。
德海把消息递进来,给林雨桐。林雨桐压根就没看,直接转手给了弘晖。
弘晖拿着手里的消息,嗤笑了一声,“额娘,那个弘历终于想见见我了。”
打从弘历知道有可能有一个私生子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问过一句。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你等会,去里面躺着。好好的睡一觉,这件事额娘来办。”
弘历说来人家还真就来了,多大的风雨都不顾。
不过这个路啊,实在难走。难走也好办,当场弘历就跟吴书来道:“回去你记得跟内务府所一声,这条路得修。青砖铺路,跟宫里的规格是一样的,不得有丝毫马虎。”
吴书来应着,记在心里。
至于用青砖铺好这条路需要花费多少……应该花不了多少吧。
堂堂的大清国,疆土万千,黎民万兆,铺一条路就给铺穷了?
马车靠人推着,走的特别慢。弘历在马车上,可以看见庄子上的情景。一挂挂玉米挂在桩子上,这雨要是再下下去,收回家的粮食怕都是要坏的。
马车近了,从一处小小的篱笆院落过。就见这院子的篱笆墙上,挂着成串的玉米。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身上都淋湿了,将玉米从篱笆墙上往下搬,双脚怕踩到泥里,只能站在放置再篱笆院下面的半拉子青砖上,而此时,盛放玉米串的木盆已经陷入泥里了,女子蹲下身子,使劲的往出拉,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乾隆就看见这女子抬头望着天,然后慢慢的蹲下,将她自己蜷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这是哭了吧。
他皱眉,问吴书来,“住的离书院这么近,此人是谁?”
吴书来对这边的情况还是了解的,见主子问了,就赶紧回话说:“这正是那个佟氏。”
“佟氏?”乾隆皱眉,“她不在院子里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书来低声道:“回主子的话,她求见母后皇太后,请求她老人家自己住的。母后皇太后允了,已经搬到这里有些日子了。”
乾隆叹气:“这是何必?再如何也是辛苦将那孩子拉扯大了,朕不至于苛责至此。若是不管,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她这哪里是要自立,分明是要陷朕于不义。打发两个人,去帮她料理料理。”
吴书来指了两个太监过去,车就继续朝前走了。谁知这佟氏异常的固执,死活都不愿意别人帮衬,两个太监近身,倒是吓的她拔簪自保。乾隆路过了,都能听到那颤抖的声音:“你们是谁?不要过来!”他抬眼去看,就见这女子瑟尔发抖,淋湿的衣物遮挡不住曼妙的身躯,她该是又冷又怕的吧,以为两个大男人要对她如何,竟是将簪子对准了咽喉,随时要刺下去的样子。
倒也是个烈女子。
吴书来低着头,“应是如此。若不是性子烈,又如何会将小阿哥抚养到那般大。”
有理!
乾隆直接起身,从马车上下去,推开篱笆门进去,呵退了两个太监。
就见这佟氏一见是他,手里的簪子瞬间就松了,掉落在地上。
佟氏一步一步走来,就要跪下见礼,乾隆一把扶住了,“平身,免礼。”他上下打量对方,就皱眉:“为何这一身打扮,一件厚衣雨伞也没有?”
佟氏急忙摇头:“万岁爷误会了!”她抬起头,睫毛上的沾上了水珠挂在上面,多了几分可怜,“庄子上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可那么好的东西,民妇怎敢用?”她脸上带了笑意,“永哥儿也不知道好些没有?民妇一直也没再见到。那些布料都给永哥儿做了衣裳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有没有长高,胖了一些没有。新作的衣服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她说着就一脸的祈求,“皇上,民妇自知见不到他了。能否请您将那些衣物代为转交……”
乾隆到底不忍,微微点头,指了指屋子,“带路吧。”
佟氏应着,带着人直接进了屋子。房舍只三间,正堂里桌椅都有,简单的很。但这女人到底是个雅致的人,那随处可见的小野菊被移了回来。用荆条编制的花盆,放着熟土。菊花就移栽在里面,活的甚好,开的灿烂。倒是叫这小小的厅堂多了几分萦绕不去冷香之味。
西边的屋子门关着呢,不过有药味不时的传来,该是熬药的吧。东边有不时的咳嗽声,佟氏解释道:“是捡到身边的小丫头,小桃。这两日病了。”
她一身湿漉漉的进去,手里拿了四个鼓囊囊的包裹,她吃力的将其堆再桌子上,一再的道谢,很是满足的样子。
乾隆用手里的扇子将包裹挑开一角,佟氏就赶紧上手帮着将包裹解开,“这都是小夹袄,想着他体弱,不能出门……”
乾隆的注意力却在那伤痕累累的手上。不由的问了一句,“都是你自己做的?”
佟氏将手往伸手一藏:“别无所长,只这点手艺还能见人。”
乾隆看了吴书来一眼,“带上吧。”说着又叮嘱道:“留两个人伺候,回头送一份赏赐来。”
佟氏跪下谢恩,脸上满是感激。
乾隆上了马车,隔着窗户往外看,还能看见佟氏追出去跪在路边的泥地上,恭送他离开。
等到了地方,他将马车停下来,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只带着吴书来往书院里的小院子去。从一排校舍前路过,还能听到皇阿玛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于个人是如此,于国家亦是如此。哪一次的边境冲突,不是因财而起。在对方遭灾或是欠收的时候,就该警惕对方来扰边,这是从古至今都不曾变过的真理。可大清的边境之患在哪里呢?接壤之处皆敌人?这似乎是暗合‘远交近攻’这一准则的。可咱们近攻了,可远交呢?这个远指的是哪里呢?”
“英国、法兰克……就是那些老毛子!”坐在后面的一个孩子靠在墙上答了一句。
坐在这个教室的孩子还都不是一般人,其中就有十四的孙子。说话的孩子也是十四的孙子永忠,才十五岁的少年。
四爷多看了这孩子两眼,然后点点头,“对!他们就是远。”
“可英国不就是一个岛吗?”另一个孩子接了一句,“我大清泱泱大国,那等不毛之地,远隔重洋,他们还能开着船跑过来吗?”
这话一说,十几个孩子一哄而笑。
弘历的嘴角也不由的翘起,这些可不是都知道自家皇阿玛的身份的。因此,在他们眼里,金先生就是金先生。
金先生也笑了,没有半丝的恼意,而是很客观的道:“经过康雍乾三朝兢兢业业的治理,如今的大清,客观的说,在这么大的世界上,只论贫富的话,竖起一根大拇指一点也不过分。论起每年创造的经济价值,它当数第一……”
弘历一下子笑了,也不再往下听了。感觉皇阿玛真是在他造势了。
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在教室里那一片掌声消失之后,金先生还说了两个字——可是!
这些弘历不知道,他往后面来了。小院的门白天是虚掩着的,门房里钱盛和芳嬷嬷守着,若是有事,二人才进去禀报。
知道弘历要来,弘晖去西厢房了。那里的木工房,几件模型还是很有意思的。
弘历到的时候林雨桐在院子里,他推门进来,钱盛和芳嬷嬷站在门口见礼,却不用通传了。
他自己往里面走,一抬眼就看见皇额娘站在一个凳子上,将今年新爬上来的葡萄藤用绳子固定在刚架起来的架子上。
他忙过去,“皇额娘,这下雨呢,叫下面伺候的奴才做呀。”他过去要扶,还没到跟前,林雨桐就直接给蹦下来了,“没事,就这一条儿之前没固定好,耷拉着怪难看的,顺手就给绑好了。”说着,还抬头往上看,很是满意的样子。
弘历却被这一蹦,蹦的心肝跳。这可不止是看上去年轻那么简单!
他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笑,硬拉了一个话题,“这葡萄今年长了不少。”
“可不是嘛,明年就能挂果了。”林雨桐拍拍手,把手上的脏东西拍掉,才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过来了。今儿这风多大呀!雨下的又不停,这也得亏是秋收完了,要不然庄稼收不回来可怎么好。”
“是啊!”弘历跟着往里面去,一掀开帘子,里面的热气就铺面而来了。小泥炉里火还红着,上面的水壶热气蒸腾。边上摆了一盘子石榴,一盘子软柿子。榻边的两个凳子上,放着个大簸箩,簸箩里是橙红色的硬柿子。就见皇额娘进去脱了披风,净了手留坐在榻上,用刀子开始削硬柿子的皮。削皮之后并不将皮扔了,而是放在另一边,还招呼他,“坐啊!”
“皇额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忍不住就想问问。
“柿饼!”林雨桐看他,“回头晾好了,给你和弘昼弘瞻都带些。”
弘历:“……”这东西每年都进贡许多不同的柿饼过来,随吃随有的。但这样一个小东西,皇额娘却做的兴致勃勃。他不由的声音都轻了下来,“皇额娘也不用太累,想要什么只管叫人去说一声。也是朕想的不全乎,这些供给应该叫内务府多进贡一份的。”
“内务府才大动了,别折腾人家了。”林雨桐就道,“历经繁华之后,才会明白平淡是真的道理。这些琐事不用你管,对我跟你皇阿玛而言,百姓怎么过日子,我们怎么过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说你的事吧,冒着风雨来,这也不是闲转的日子呀。”
弘历这才道:“之前……儿子一直没来。”
“嗯!知道你忙!”
弘历摇头,“儿子是叫人去查那个佟氏去了。”
“查好了?”
弘历点头,“虽然这事多少有些丢人,但事情却是真的。阴差阳错,那孩子给遗落在外面了。儿子觉得惭愧的很。”
“这不是你的错。”林雨桐皱眉,“当年那个佟氏不顾宫规,擅自离开行宫,虽说孝心可嘉,可到底是成了如今的局面。”
想到要被人讲究,弘历心里也是很不得劲。如今林雨桐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遇上了知己,“那孩子放到外面,儿子怕又被人给利用了。这才是要坏事的。可要是认回来,这天下悠悠众口……儿子也是两难呀。”
林雨桐‘嗯’了一声,“你的顾虑我知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儿子觉得……这个孩子的命有些硬,许是放在庙里能化解一身的戾气。”
虽然知道这货不会太想认,但真没想到他会打着叫出家的名义。
她没急着反驳,而是说了一句:“出家!那个佟氏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拔大,就是为了叫他出家的?生恩不及养恩大,那姑娘也不是孩子的亲娘,但为了护着这孩子,把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一辈子换来的结果就是这个?弘历啊,你若是执意要让那孩子出家,我跟你皇阿玛肯定不拦着。但你得记着,好好的安顿那个姑娘!”
乾隆想起那几包袱的衣物,以及身影单薄的女子在雨中的无助。或许,对那女子而言,这个孩子就是她一生的指望。要是叫这孩子出家,可算是断了人家的活路了。只怕怎么安顿都不成的。
林雨桐就又道:“若不是年纪不合适,我都觉得你将她接进宫去,随便给个名分,也是个安顿。可这年纪不轻了,又嫁过人……哪怕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可这到底好说不好听啊!你额娘呢,又是个执拗的性子。只怕她那一关就过不了。那这怎么办呢?叫那姑娘出家呀?二十来岁的姑娘,且还年轻着呢。真逼的人家出家了,怪于心不忍的。要不,我在附近给找个庄户人家,嫁出去算了。多给写陪嫁,寻个老实的庄稼汉,后半辈子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说着,还问说,“这么安置可好?这么好的姑娘,我恍惚还觉得她像个熟人来着?可这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这孩子的品格随着谁。”
“随了慧贤了。”乾隆想起了高氏,他怕林雨桐不知道慧贤是谁,就补充道,“就是儿子潜邸时候的侧福晋高氏。”
乌拉那拉活着的时候,高氏还不是侧福晋呢。
林雨桐皱眉想了想,才恍然,“是高斌家的闺女,之前伺候你的。”
乾隆一愣,然后点头,“对!皇额娘的记性真好。”
“那就是见过的嘛,跟着高斌的夫人进宫请安的时候见过的。可惜那么好的姑娘,就没了。我就说那天见佟氏只觉得面善,原来有这么个缘故在。”林雨桐点头,“只看着随了慧贤,你也该好好安置。”
乾隆默默的点头,之前还不觉得什么,但要是将跟慧贤相似的女子嫁给别人,还是粗鄙的庄稼汉,这却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的。
他有些坐立不安,干脆就起身告辞,“皇额娘先忙着吧,儿子先告辞。”
“那孩子的事……是叫人随后送到哪个庙里?”林雨桐问道。
乾隆赶紧道:“儿子还没想好,这不过是跟皇额娘说话,想到哪说到哪罢了。况且,那孩子身子不好,还是叫他现在皇额娘这里调理着。等身体大好了,再做打算。”
“也好!”林雨桐笑着起身装了新做的锅巴递过去,“路上吃吧。当消磨时间的零嘴吧。”
乾隆接了,给吴书来拿,就告辞出去了。
林雨桐站在院子里目送他离开,回身就呵了一声,接下来得看佟氏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了。
没太起心思的乾隆,这次回去的时候再路过,心里有些异样。他叫停了马车,下车又进了小篱笆院。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伺候的太监坐在外面喝茶,可佟氏却蹲在厨房烧茶熬药。吴书来朝后一摆手,两个吓的战战兢兢的太监就直接被拉出去了,悄无声息。
乾隆进去了,吴书来将门拉上,站在门外等着。他心里不免叹气:宫里又该热闹了。
这么想着,就回头去看,心里难免复杂。母后皇太后她老人家,对自家这主子太了解了。每句话都是顺着主子说的,可事却全都是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办的。
其实,这段时间真不是宫里的那位太后不好,她也真没冤枉这位母后皇太后。这位太后太厉害了,他每次来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的,总觉得那小小的院落里藏着一头巨兽,吃人的那种。
而如今这座小院里,藏着的倒不是巨兽,而是一直毛皮鲜亮的白狐。
佟氏捧着药丸出来,就好像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一般,差点扔了药碗,整个人退了好几步。等看清楚是谁,便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然后放下药碗,急匆匆的过来见礼,“您必是已经将东西给永哥儿送去了。”
乾隆:“……”忘了!还在马车上扔着呢。但他还是点头,“是!送去了,穿着挺合适!”
佟氏垂下眼睑,嘴角慢慢翘起。所谓的永哥儿当然不可能真的穿了,因为两人压根就不熟。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帝王隐瞒了真相开始哄她了。一个男人愿意哄着一个女人,这就是证明他对她有点兴趣了。
上一篇:我靠和韦恩分手108次发家致富
下一篇:我家博物馆成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