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王妈妈意识到自己被绕进去了,气得立刻就抬脚去踹崔桃。
虽然王妈妈的两条胳膊麻痹了,但是两条腿行动起来依旧非常灵活,可见武功底子不低。这若换做以前的崔桃,大概是应对不了王妈妈这样的功夫。可如今的崔桃身轻如燕,速度如风,她飞速旋身,便将一根银针轻松插在王妈妈后腰的穴位上,直接令她双腿麻痹,惨烈地跪在了地上。
王妈妈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崔桃:“你怎么会——”
“这是你教我的功夫呀。”这话是崔桃在瞎说,但也不是没有根据。王妈妈既然专门训教漂亮女子来执行任务,除了色相,如果没有一点身手恐怕也不行,好歹得教她们会点花拳绣腿,练练胆子。
王妈妈嗤笑,嫌恶至极地瞪着崔桃:“我可教不出你这样厉害的徒弟!”
“真的?我很厉害么?”崔桃一脸无辜地发问。
王妈妈见状气得直咬牙:“看不出来你居然藏得这么深,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你勾引——”
王妈妈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名在城隍庙约她的玄衣女子,也说她在勾引男人。
“可是想说勾引你们地臧阁的少主——韩综?不知是他定力差,还是娇姑把我教得太好了,反正他到现在都对我痴心不死,你说气不气人?便是我带着他去剿灭地臧阁汴京分舵,他对我也是一点都恨不起来,只一味地心疼我。”
“崔桃,你怎么不去死!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年留下你的性命!”王妈妈听了崔桃这番话,自认为一直定力十足的她暴怒不已,只觉得肺都气炸了,她恶狠狠地咒骂崔桃早该死了,骂她是贱货,该被剁了喂狗,该被丢进青楼受尽折辱而死等等,总之说尽了极其难听诅咒人的话。
崔桃听了之后,半点生气的反应都没有。她只是捡起刚才被王妈妈丢掉的匕首,比划了两下往下捅的动作。
王妈妈最终骂够了,嗓子哑了,又见崔桃此状,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从她心口蔓延至全身,额头上的冷汗便渗出一层又一层,她从没觉得崔桃这样可怕过。
“所以你认了,韩综是你们地臧阁的少主?”崔桃又用之前同样的口气问王妈妈。
这样王妈妈意识到,自己居然蠢得中了两次计。没有什么比让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一而再地被耍,更觉羞辱。
王妈妈赤红着脸,歇斯底里地争辩:“我什么都没认,你爱讲什么就讲什么,休想从我嘴里套出半点证供!”
“当年为何要设计我在清福寺被劫?”崔桃听王妈妈不愿意被问证供,偏好像没听到一般,就要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妈妈咬紧牙关,谨记起之前吃的亏。怪不得她曾经派去杀崔桃的杀手们说她狡猾,王妈妈本以为那些人是在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今儿她才算彻底见识了,这崔桃简直就跟妖怪一样。她极会审问人,戳人弱点,激怒你,窥伺人心。王妈妈万般后悔自己当年竟没瞧出崔桃藏拙了!为什么当初她要跟燕子争辩,为什么她没赞同燕子的话直接杀了她!
“崔家是谁希望我消失啊?”崔桃继续问。
“我说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跟吕公弼有关?”崔桃仿若没听到王妈妈的否认,仍旧饶有兴致地问她。
王妈妈目光滞了下,垂着眼眸对崔桃吼道:“要杀要剐,你痛快点!”
“那可是王妈妈跟我说吕二郎有怪癖的?”崔桃问题停不下来了。
王妈妈应承:“对,是我,就是我,杀了我吧!”
“看来不是你!我若杀了你,还怎么钓鱼呢。”崔桃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话,倒是把王妈妈气得脸色发紫。
“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给娇姑师父看看。”崔桃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然后就拿到王妈妈面前,“怎么样?”
王妈妈震惊,眼珠子都恨不得瞪掉地上。
“看来韩综果然是你们地臧阁的少主,你认得他的字迹!”崔桃刚刚所书,正模仿了韩综的字迹,与韩综本人的字可有九成相似。韩综的字是她从韩琦那里看来的。韩综与韩琦为少时好友,彼此拜访的时候,难免会通书信。不过这模仿,崔桃只能模仿她见过的韩综写过的字,然后重新组合排列一下。
“内容可算让你惊喜?‘我命其听命于你,盼安,甚念’。我会假意这封信是韩综写给我的,然后让那个人误以为你在听命于韩综的安排。所以你即便是现在死了,却也给不了那个人警醒。因为我可以解释你的消失,让那个人误会你叛变了。我们都跟韩综一伙儿了,开不开心?”
崔桃直击了崔家某人与韩综之间的矛盾,并利用这个矛盾进行挑拨离间。而且她最后说话的语气,还特别欠揍。
王妈妈震惊之余再震惊,她已经处在极度惊惶之中了。在地臧阁做护法这么多年 ,从来都是她调教别人,她戏耍别人,她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所有在地臧阁受她调教女子,见了她都十分惶恐,跟做贼一样逃窜。
她何时会想到会有一天,她自己会这么恐惧,这么狼狈,而且还是恰恰被一个她曾调教过的女孩。
遥想当年崔桃受她训教的时候,那就跟一只无能的小白兔似得,被她折磨地每日小脸煞白。本来再继续进行严苛的训练,再加以蛊毒的控制,是可以把崔桃教成美色傀儡,一辈子为地臧阁所用,结果却突然被横插一杠……总之如今再回想起过去种种,倒真叫人迷惑,不知到底是谁骗了骗,谁玩了谁。
王妈妈异常后悔,如果当初一开始就弄死崔桃,便没有以后的故事,如今的麻烦。
她从容自若这么多年,可以说在众多地臧阁弟子跟前,如神一般的存在,倍受尊敬。但如今,她被狼狈地狠狠踩在泥里,竟被打得毫无翻身机会。一下子从神变得连虫都不如!。
“你怎么会验尸?我的确教过你学简单的医术,但你不应该会验尸。”
王妈妈开始反思哪里不对,试图想要找到崔桃身上的弱点,再把她打败。
“你可怕的根本就不像是人!”
崔桃笑了笑,“我挺庆幸有你的存在,这样我身上的这些能耐都可以有理由解释了,都是你的教的。你不认,就是你撒谎呀。”
“来人啊!这有妖怪!妖怪!”王妈妈突然大喊。
崔桃翘起两边嘴角,在桌边坐了下来,等着王妈妈喊累了,才问:“招不招?”
“你妄想!”王妈妈吼道。
“我试过了,芙蓉肉被耗子吃了之后,只需要等一晚上蛊毒就可以发作。”崔桃从袖子里掏出的圆饼香,对再度陷入惶恐中的王妈妈挥一挥,“我可以等你考虑到今晚。”
王妈妈见到崔桃手里的香,恐惧地浑身战栗。对了,她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娇姑?她确实看起来示意了。明明汴京那边的人传消息来说,分舵的人都及时被灭口了,开封府没机会问出证供。
为什么崔桃还知道这些?谁告诉她的?燕子也死了。莫非真的是韩二郎痴情太过,将地臧阁出卖了?可是又不对,如果韩二郎真的什么都说了,崔桃没必要这样质问她,地臧阁的老巢也早就被端了。
所以,她根本不是人,是个妖怪!
“我不会让你得逞!”王妈妈低头狠咬了自己领口处的衣带扣一口,然后迅速做了下咽的动作。
崔桃眯起眼,眼眸里只有一丝惊诧闪过,便冷漠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咧嘴冷冷一笑,像是在向崔桃昭告她的胜利,随即便有血从她嘴角流出。
“看来这毒很伤胃啊,导致胃部大出血了。”崔桃叹毕,把手指伸入了那大碗的百味羹里搅和了一下,然后用嘴咂了一下手指。
王妈妈瞪大眼。
“根本没用下蛊的芙蓉肉,娇姑太多心了,怎么把我想得那么不善良呢?”
王妈妈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显然是被气着了。她狠狠地瞪着崔桃,苟延残喘得地倒在地上,身体佝偻着。
“以为你自己死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妈妈已经快咽气了,这时候听了崔桃的话,她应是不甘心的卡住这一口气没咽,死死地盯着崔桃,等她的下话。
“可还记得你什么时候来得崔家?你怕是随着那人来的吧?查一查在那段时间前后,还有谁也进了崔府,不就知道了吗?”
王妈妈抽搐了两下身子,倏地瞪圆的眼睛终究还是不甘心地闭上了。
又死一个。
崔桃冷下脸来,缓缓地叹了口气。
刚才瞧王妈妈那毒发时的吐血量,她就知道人救不活了,但也不能让她死得太舒坦。
王四娘和萍儿随后进屋,见这情况都不禁唏嘘,这地臧阁的死士还真多。
“收拾干净了,别叫人瞧出端倪。”
崔桃随即把信给了萍儿,让萍儿安排无梅山庄的人假意韩综的属下来送信。
“交信的时候,假装小声,音量要够大。”
这话若换做以前,萍儿肯定听不懂。但现在她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当即请崔桃放心,肯定办好。
王妈妈的尸体被处置地悄无声息,有崔桃出主意,崔老太太的配合,自然是没人能发现得了。崔桥和她房里的人,之前都被崔老太太找借口调派走了。
不过事关人命,王妈妈的死会如实上报给开封府。
崔老太太得知经过后,有些不放心这么多年以来,崔桥一直受王妈妈教诲。她叱问清楚了崔桥身边的丫鬟,了解到王妈妈居然怂恿崔桥去王府做侍妾美人,气得大发雷霆,偏她质问崔桥的时候,崔桥却一点不觉得这想法有错。崔老太太当即就令崔桥禁足反思,对其的喜欢也是大大减半了。
“她跟在六姐身边,其实目的不在六姐,不过倒是也在顺便利用六姐才会怂恿她去王府。我觉得她更多的是了解婆婆这里的情况。崔家不管大事小情,但凡要紧一些的消息都会告知到婆婆这里。”崔桃解释道。
崔老太太蹙眉,“那她到底图什么?”
“大概也不是图什么紧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呆了十年。该只是为了蛰伏在崔家,护着崔府里的那个人。”
崔桃忽然意识一个情况,那个人可以跟韩综抗衡,在韩综明显不想让她死的情况下,那个人还要偷偷找天机阁的人下手刺杀她。这韩综是天机阁少主的身份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敢这么跟韩综对抗的人,身份上至少应该跟韩综持平。
莫非是地臧阁阁主的另一个儿子或者女儿?
如果这个推测为真,为何他们兄弟或兄妹不在一处,而是一个在崔家一个在韩家?
韩综有着高贵的身份,那另一个,身份应该也不会太低才对。
随后不久,崔老太太就将十年前进府的,特别是王妈妈进府前后的时间段,现在仍留在崔府内的人员名单,给崔桃整理了出来。
崔桃挨个翻阅了解之后,都觉得不像。
“还没找到?”崔老太太问。
“婆婆,十年前进府的不光只有这些下人吧?”崔桃缓缓地转眸望向崔老太太。
崔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大惊:“你是说——”
崔桃记得崔枝曾跟她讲过,崔十娘是五房的独女,五叔一家在外调任的时候,路遇劫匪,被劫匪掠杀。崔茂负责前去料理后事,带回了五房唯一幸存的女儿崔柳。
“听说五叔那会儿已经在外为官有七八年了,婆婆之前可见曾过崔十娘的模样?”崔桃特意没有称呼崔十娘为‘十姐’,她可不想跟嫌疑人称姊称妹。
崔老太太摇头,“千里之遥,探亲十分不便,只是从信中知悉情况。但十娘的模样,可是很有几分像你五叔啊。”
崔桃嗤笑,“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崔老太太不解:“这话何意?”
“那五叔和我爹爹像不像?”崔桃反问一句崔老太太。
当年毕竟是崔茂将崔十娘带回,如果崔十娘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崔茂自然也值得被怀疑。
崔老太太明白了崔桃的意思,她瞬间恍如被雷劈了一般,抖了抖手,最终抓紧桌角的边沿儿才算稳住了。
“我没记忆了,还请婆婆告知,这十年来,崔十娘与我爹爹素日来的关系可好?”崔桃再问。
平时没有多想的时候,真不觉得事情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一旦提出了一个方向的怀疑之后,崔老太太再回忆过往,倒真觉得疑点重重。
“是很好,可是十娘她无父无母了,是五房的独苗苗,大家都禁不住心疼她呀。这孩子很懂事,从来不麻烦人,便更叫人心疼了。我们都很怜惜她,不光你爹,你大伯二伯也很照顾她。”
大概是因为崔桃所怀疑的那个结果,令人太过难以接受了。崔老太太在回答的同时,竟不知不觉地找理由去解释,下意识地逃避。
“爹爹心善,疼爱五房的孤女,按理说这是人之常情,可以解释得通。可我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我都那么惨了,您可见爹爹有多关切过我?放着亲生女儿不关心,去更加关心兄弟之女,这正常么?”
崔老太太不说话了,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越反思越预感不妙,意料到这情况太不对了。情急之下,她颇想当面叫崔茂来问清楚,又有所顾忌。
“不急,这没证据又让他难堪的事,他肯定不会认的。”
崔桃直接问崔老太太,如今她选择帮谁,是站在她这边,还是崔茂那边。
“虽然事情还没定,如今仅仅是猜测罢了,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也想听听祖母的立场,若祖母帮爹爹,那我二话不说今天便走。只求祖母看我遭遇可怜的份儿上,让我爹爹写一封断绝父女关系的契书给我。”
崔老太太忙握住崔桃的手,“好孩子,这件事若真如你揣测的那般,祖母自然是站在你这边。我岂能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令崔氏一族蒙羞!那我死后如何敢有脸见你九泉之下的翁翁!”
“好。”崔桃请崔老太太暂且稳住,一切配合她的行动,只管等她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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