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娘子/谢娘子
不约而同的,视线都瞟了眼上首的通天教主。见圣人嘴角含笑,面上似有欣慰之色,看多宝和金灵的目光都很温和。登时明了。
这如来虽说入了佛门,但还是以截教仙人自诩,偏偏通天圣人也认他这个弟子。
天庭掌三界,佛门大兴之势已定。这两家的领头却都是截教出身。碧游宫表面上不再复万仙来朝之相,实际上却比封神之前更加威风,不可撼动了。
如来和天帝开始说起佛法东进的正事,众仙都听得入神。而上面的通天教主反而是最不操心且悠闲的一个。
他坐在这里,就是表明个支持撑腰的态度。谁也没指望他亲自下场。
听了几句,圣人指节微动,在身周布下禁制,确保其他人听不见自己这块的对话。
将灵微放下和玄衍坐到一起。而后他慢悠悠地剥了颗葡萄,抬手送去身侧的婵玉嘴边。
他的动作做得自然,好像私下里做过无数次。这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却把婵玉吓得不轻。
她垂眸看了眼圣人修长的指和水晶似的果肉,微微撇开脸。认真地注视着上清圣人,尽量做出轻松的表情,轻声道,
“师尊,别再开玩笑了。”
青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神态自若,语气更是温和,“你不吃,是想让旁人看为师的笑话吗?”
余光扫过满室的洪荒大能,婵玉心里一阵无力。遂张嘴吃了那颗葡萄。甜蜜的汁水沁入了喉咙,她却只觉得苦涩。
咬了咬唇,她道是,“师尊玩够了,打算什么时候澄清?”
“澄清?”
青衣的圣人轻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眸,问她,“有何事需要澄清?”
“玄衍和灵微——”
她顿了顿,低头小声道,“还有弟子,和师尊的关系……”
圣人语声淡淡,“就这些?”
“不够吗?”她快速抬头看了教主一眼,对上那双不辩喜怒,澄黑通透的眸子,瞬间又软了下去。垂眼道,
“道侣之事怎好乱传,污了圣人的名誉却是不美。”
“呵……”
方听得一声轻笑,下一刻,一只大掌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婵玉身子僵了一瞬,立刻就想要挣脱。
不料他忽然撤了禁制,面向多宝如来后面,似笑非笑道,
“那二十四颗定海珠,乃是吾得自紫霄宫分宝崖,后来赐给吾的弟子赵公明。你到说说,何时成了你燃灯的法宝?”
这通天教主虽坐在列,但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偶有注意到他的,见他不是逗儿子,就是与道侣恩爱说话。便也只投以羡慕的目光,便不去看了。
不想他竟然会在金灵圣母向燃灯古佛发难的时候,突然开口。
各方目光汇集过来,本仗着有禁制,且没什么人看他们的婵玉又不好乱动了。
不敢当着众目睽睽甩开圣人的手,她只好僵硬着身子,任由教主抓着她。
她手心发热,紧张不已。教主的手却是干燥微凉的,握住了她,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那触感传至肤表,柔柔痒痒的,让她愈发的坐立难安。偏偏还不能做出任何不当的动作,在一众大能的目光下,保持平静微笑。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上清圣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是……那个意思?
再说燃灯,他算是西方二圣和元始天尊关于封神出手联合的妥协条件。
原来说是阐教副教主,但阐教有教主,有掌教大弟子。他的位置其实很尴尬。好不容易封神以后投奔西方,混成了一佛祖。谁知不过快活了二百年,多宝就来了。
燃灯佛变成了燃灯古佛。他又成了尴尬的一位。尴尬就尴尬吧,不掌权,有过去佛那个名头也不错。
没想到,通天教主突然放出来了。能够压制多宝的西方二圣被关起来了。截教逆风翻盘。他胆战心惊过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等到了被发难的一天。
“圣人。”燃灯苦着脸道,
“并非我不舍得归还定海珠,只是我那法宝乾坤尺和定海珠已经炼化成了二十四诸天。不好分开。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燃灯还想找借口拖一拖。二十四诸天是他在佛门安身立命的东西,若失了二十四诸天,他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他有小算盘,可截教从上到下,却没有打算成全他,给他颜面的。
先有金灵圣母板着脸,冷然施压道,“佛门想要与天庭结盟,就连这点诚意也无?”
又有定海珠的原主人赵公明大大咧咧提议道,“燃灯佛借了我的法宝二百多年,那什么乾坤尺,就当是借东西的报酬吧。莫要坏了天庭和灵山的和谐。”
后来的四大菩萨,冷眼看他,也假模假样地劝道,“燃灯古佛,当以大局为重啊。”
而暗地里促成这一切的多宝如来,好一似无可奈何,只轻叹一声,道是,“望古佛三思。”
更伤的是,昔日阐教中姑且也要称他一声老师的阐教金仙。自己倒霉,也不能看他舒服。不敢说话,却纷纷投来看好戏,幸灾乐祸的恶意眼神。
燃灯堂堂一个准圣,气得老脸涨红,直发抖。
想要不管不顾的回绝,怕是灵山他就待不下去了。叛了阐教,得罪了天庭,东方估计也去不了。天地间,哪还有敢接纳他的势力?
待通天教主语气毫无波动地问了最后一句,“你还是不还?”
感觉到那无形的锋锐剑意,燃灯还是怂了。
咽下一口老血,挤出笑容道,“还。该还。”
二十四诸天定海珠,当场交还。
天庭很满意,佛门的其他人也很满意。
牺牲燃灯一个,成全佛法东进,与天庭结盟。反正割肉的不是他们,怎么能不满意?
说是大局为重,只要这大局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一切都好。
讲完了佛法东进,又开始说起让地藏去地府的事宜。
洪荒众仙听着,桩桩件件都是大事,若都由如来促成了,功德堪入圣果。怕是以后西方二圣回来,佛门也彻底易主了。
上方,圣人只开了那么两句口,又恢复沉默。
重新设下禁制,圣人垂眼看宝盆中的灵花,却依旧拉着婵玉的手不松。
他二人牵着手,婵玉分明能够感觉到教主后来威胁燃灯时动用了圣道之力,握她的力道当时就微微紧了紧。
那面无表情的神态,落在婵玉眼中却是为了给弟子撑腰强行硬撑。叫她好一阵心疼,偏偏不能制止。
待到事情说完,禁制重新设下,她也忘了要计较什么澄清的事。
只关切问,“师尊,可是又疼了?”
教主“嗯”了一声,道,“过来——”
话音一落,不待婵玉反应,便拉着她的手牵引入怀。
婵玉半个身体都落到了上清圣人怀里。清冽的气息骤然将她包围,两条长臂环绕。她背后紧贴着圣人的胸膛,可以感知到男子沉稳有力的心跳。连带着她自己的心跳都变得鲜明了。
“师,师尊……”她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
有微弱的鼻息洒在耳上,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从耳廓蔓延到全身。又酥又热。
“让吾靠一会儿,靠一会儿就不疼了。”
那嗓音微哑,又仿佛带了些笑意,“难道你忍心让他们都知道上清圣人受了重伤,拔不动剑了?”
婵玉闻言,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不能发,也咽不下去。
若是换了她少女时的性子,哪有什么忍不忍心的?可偏偏,太多不堪的经历,将她的性烈如火都磨平了。如今——可不就是不忍心吗。
想起过往的经历,她眼中的光芒霎时黯淡下去。之前脸红心跳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清淡一声,“师尊高兴就好”,语气甚是平静无波。
圣人温柔含笑的眉目在她平静的声音中渐渐冷却下来,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他如之前所言松开了婵玉。不再对她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
兰盆法会要进行七日,除开商讨正事,还有许多时间是在论佛道妙法。待通天教主开口与众大能论道,婵玉便悄悄领着灵微玄衍离了席。
教主将之看在眼里,不曾阻止。
离开了法会场所,婵玉一手牵着玄衍,一手牵着灵微。走在灵山上,重重呼出一口气。可算是放松下来。
灵山弟子具是僧人打扮,一个个脑门光亮,姿态端正。对婵玉很是客气。
听闻她初次来灵山,还遣了一个小沙弥带她游览。
行至八宝功德池,见池水氤氲金光,遍地如黄金铺就。有金莲朵朵盛放,功德智慧光明圆满。
池边有娑婆树林,八层浮屠塔。来往僧人,脑后具现圆满佛光。梵音阵阵回荡,莲香檀香幽幽,让人心思平静。无比宁和。
趁着小沙弥与婵玉说此八宝功德池的由来作用,玄衍将灵微拉到了一边。
神似通天教主的红眼睛一脸严肃,质问,“灵微,你今日为何要那么做?”
莫看玄衍年幼,却生来是大罗金仙修为,若是用上大道之力,堪比准圣。此时随手布下一道禁制,就隔绝了声音。
灵微看着自己的兄弟,表情比他还要严肃,“玄衍,难道你不希望这个世界的阿爹阿娘在一起吗?”
玄衍皱起小脸,“我当然想,但是——”
他瞥了眼功德池旁的婵玉,压低声音道,“我问过了,但是这里的阿娘她不愿意啊。”
“为什么?”灵微很不解,“难道阿娘不喜欢阿爹?”
玄衍又偷偷看了眼婵玉,见她没有注意这边,才继续道,“我也问了,阿娘没说不喜欢,但是也没说喜欢。她说她跟我们的阿娘不一样,对阿爹只能有敬——哎,我也听不懂。反正她不许我再提呢。”
灵微嘟着嘴,“这可糟了。”
“怎么了?”玄衍好奇。
灵微遂答,“阿娘不喜欢阿爹,可是阿爹喜欢阿娘啊。如果阿娘跟别人在一起了,那阿爹得多伤心啊。”
“不可能不可能!”玄衍闻言连连摇头,把脑袋摆成了拨浪鼓似的,满是拒绝。
“虽然老头子年纪又大,脾气不好,还总是跟我们抢阿娘——但是看在他长得跟我那么像的份上,也还凑合吧,没有比他好的了。阿娘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
“灵微——”
“玄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