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昼夜明
——倘若因为那双生来便如此通透明净的眼眸而对她心生排斥和厌恶,那么他就与自己所厌恶的大人和这个世间没有任何差别了吧。
如此,他一直讽刺着的世人……他不也是了吗。
尽管仍旧不愿意和这个人对视,但太宰治内心却因为刚刚所见到的那幅‘神子入世’的画面而态度开始隐隐有了转变的预兆。
人都是视觉动物,喜欢美丽的事物有什么错呢,更何况还是由里到外纯澈明媚到几乎足以与整个世界的阴暗做对抗的美。
“我没想到你会是擂钵街人。”太宰治说。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擂钵街。”白昼回道。
一秒,或许只是一瞬,两人的目光对接上了,紧接着太宰治用没有被绷带缠住的眼睛俏皮又可爱地冲白昼眨了眨,看向自己所要去的目的地方向说道:“我一个人多危险,陪我走一趟吧?小小姐。”
小小姐?这还是白昼头一次被这样以听上去就感觉格外可爱小巧的称呼代指。
“我明白了,大概有些人即便清楚自己是被利用也会心甘情愿吧,因为太宰先生很懂如何利用人的心理以及自己的优势。”白昼点了点头,“我暂时不明白您要做什么,但既然您是需要我的,那么我愿意献力。”
太宰治:“……”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并揭穿后却又顺着他答应了下来,这家伙真有意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扎心。
白昼微顿,又道:“而且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您的长进着实有些超乎我的预料,我一开始认为您是个胆小鬼,对于这样的想法,我感到很抱歉,太宰先生的心比我所想的要稍微大那么一些。”
“心里话就让它永远成为心里话就好啦!不要说出来啊……”太宰治说着说着便成了小声逼逼的嘟囔,“真过分,这样的能力真过分,你绝对不是单纯字面上的‘火厄’,绝对不止是什么火的能力吧,真可恶。”但是因为她那番话感到开心的他似乎更可恶。
明明这个人是直接把他的内心坦露说出,太宰治有一瞬的反感,然后便是想要远离对方,却唯独没有生气,可后面的夸奖却又让太宰治有种‘啊,我进步,我真厉害’的自豪感……
不过这种自豪感免了吧?而且他这绝对是被欲扬先抑了对吧?!
言归正传,太宰治的确是有正事要做的:“那么这位无私的小小姐,那么麻烦你护送我一路咯,我迷路啦,擂钵街可真是个难走的地方啊,有些路都似路非路的。”
“无私实际上也是一种自私,人的大脑之中是不存在‘无私’这中行为感情的,只是因为人的大脑判定这样做会对自己好,让自己感到舒服,因而才会做出无私的举动。”白昼说。
太宰治笑容逐渐凝固:“我是在夸你哦……?”突然就觉得这位小小姐实际上是个比他还要懂得世界残酷的狠人。
“是吗?嗯,谢谢。”
“……”真是略有些熟悉的三连认同答法。
“不过善意是的确存在于人类的大脑和心中的。”白昼只是在认真科普而已,太阳的小神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请您明确的告诉我你的目的地吧。”
太宰治:……
他错了,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圣人吧?可怕。
“那么小小姐要怎么带我去呢?我要去的地方是我们现在所处位置的对角边缘,相当远呢,如果不熟悉这里的话可是要走很多冤枉路而陷入险境,比如我这样。”太宰治两手一摊。
少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
“飞过去。”她答道。
太宰治:……
“带我?”
“带你。”
“飞?”
“飞。”
随着这几句对话,少女看他的眼神越发和蔼,越发像是在看一个可爱的小傻瓜。
太宰治:……
好家伙,那就看你能不能带着他飞起来。
事实证明白昼的确能飞,而且还真能带着他飞起来。
太宰治虽然是异能力者,可他从未体会过异能力带给自己的特殊感,大概只有遇到其他异能力者的时候,太宰治才会想起‘原来我也是异能力者啊’。
——天空很高,风也很凛冽,没了鳞次栉比的灰铁色高楼大厦,天与海的交界线是那样毫无掩盖的展露在他的眼前,温柔澄澈的蓝就那样携着灿烂的日辉,海面的粼粼波光更是刺目的亮,太宰治却舍不得闭上眼错过着属于大自然的盛大空灵之美。
温暖的赤红色绒毛披肩包裹着他,太宰治趴在白昼背上,女孩过分纤瘦的身躯却给人以绝对的安全可靠感,风呼呼的吹起他蓬乱的头发,缠在脸上的绷带被吹散,额发被往后刮,他阴郁的俊秀面容完全展露了出来。
豁然开朗的视野伴随着心头难以言喻的开阔,就好像这海风也在往他心中冲着,回荡着,一阵阵的涟漪难平,将所有杂念都扫荡得一干二净。
“真是不可思议。”
“是吗?”
“真美啊……”太宰治大胆的伸展开双臂,漆黑风衣的衣角呼啦啦地翻卷着,他兴冲冲的叫着看惯了这风景的人和他一同来惊叹:“快看快看,我们现在比鸟都要飞得高哦!”
“不过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白昼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冷水。
“诶——不要!再绕一圈嘛!小小姐再带我飞一圈好不好?”太宰治连声哀求道,他还没玩够、看够、感受够这种不被拘束的自由感呢。
“偷懒也要适可而止,您应当有正事要做。”白昼没有任何动摇地说。
太宰治顿时失落地低下头,下巴搁在白昼肩上,眼睛却仍旧看着前方,随着高度一点点降下,太宰治也随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下来,但是任务在身,他只能在心底抱怨着给他布置任务的森鸥外先生,然后往任务目的地走去。
他突然顿住脚步,往后一看,便见白昼还站在那里。
“小小姐不走吗?”太宰治因为头上绷带没了,他有些不太适应地捋了捋本该被绷带蒙着的那只眼睛旁的额发。
“回去不需要我送吗?”白昼疑惑地看向太宰治。
——这是什么送佛送到西的活菩萨啊!
“那小小姐干脆和我一起吧!”太宰治开心地双手合十雀跃道,“而且小小姐叫我太宰吧?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总是用尊称不太合适对吧?”
“太宰……?嗯,好。”白昼点了点头,“那么便一同去吧,让你这个香饽饽独自在擂钵街这种地方行动,恐怕一不注意骨头都不剩了。”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前往最终的目的地,似乎到了这里,太宰治看了看周围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去的具体地点在哪里、该往哪里走。
被寂寥所围绕着的、内心空洞而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少年对于那些怪物而言的确就是香饽饽,白昼之所以来到恰好来到太宰治面前也并非是意外,而是因为她在上空恰好发现了那里怪物越发的聚集,那扭曲而污浊的负面气息越发凝重。
于是她直接冲进了将聚集趋势的中心点,魔力外放直接一次性剿灭,也看见了神色阴郁而死寂的太宰治。
但不可思议是,她只是带他在天上飞了一段,他身上的沉郁就肉眼可见的散去了不少,有了些许这个年龄应有的活力。
“香饽饽?小小姐能和我说更多吗?”只是光走着未免也太无聊了,于是没沉默多久,太宰治就饶有兴趣的就着刚刚白昼的话语来找话题。
“这个世上存在由人类的负面情绪外泄而诞生、但你们无法看见的怪物。”白昼没有隐瞒的说出,“所以你是香饽饽。”
为什么你是香饽饽,因为你负面情绪多啊。
听懂她的言中之意,太宰治沉默了下来,良久,他嗤笑了一声:“是吗?这可真是可笑的事呢。”由人类负面情绪而诞生的怪物,人类自身却看不见,要由其他更为特殊的存在个例来为之清除。
真是丑陋而氧化的人世啊。
“只有小小姐一个吗?能看见那些家伙并解决它们的人。”太宰治
“以前不是……现在暂时是的。”白昼意外于太宰治就如此简单的相信了她,“你似乎并不是会轻易相信他人的那种人。”
“我是相信自己啦!”太宰治洋洋自得的扬起下巴,他的情绪转变就似风中哗哗翻页的书,快,还捉摸不透会停歇在哪一页,但这一点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怪异。
白昼眼中被世界偏宠着却又浑然不知反倒是将其视作惩罚,在迷茫与自省中开始自我厌弃寻找归途的孩子兴致盎然的对着他心仪的新玩伴说道:“我更好奇的还是小小姐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天生就能飞什么的也太神话了吧。”
“嗯,我的确只能算是半人。”
太宰治怔住,就这样告诉他了吗?
“这是你自己能够很快明白的结果,所以我直接告诉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会因他人的坦白而感到受宠若惊?”白昼看着太宰治,见他本能的闪躲与她对上视线便不再强求什么‘对话时要看着对方眼睛’这样的礼仪。
“受宠若惊……?噗,真是有趣的形容词。”太宰治忍俊不禁,“不过——或许吧,嗯,小小姐……不,小神子?”
白昼很意外会从太宰治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看来我是反守为攻了?不过真可惜,我似乎不是第一个这样称呼小小姐的人。”
白昼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神子,顶多只能说是继承者吧。”拟似从者是继承了英灵能力的人,所以换成对方能立刻听懂理解的词汇,应该可以这样说。
“不过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太宰治突然往白昼身前一探身,鸢色的眸子布灵布灵地看着她,“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啊!居然存在着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物!所以我是不是其实运气很好?能不能向您许愿呢?”
这回倒是他用起了敬语。
白昼眸子微微睁大,太宰治清晰看见了她那洁白睫羽扑闪下莹润的微光,她露出了一个浅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说道:“说来惭愧,我并非神灵,能听到的声音仅限于自己面前,能做得到的事情也有限,但如若需要,我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
“那回去的时候带我去更远地方飞一圈吧!去海上!”
“好。”抱歉了,中也哥。白昼心底暗暗道,并用手机给三位家人都发去了消息,告知他们自己今天晚些回家。
“你有手机?那我们交换个通讯号吧!”
“好。”
太宰治步伐轻快了起来,只想着快点解决完森鸥外给他布置的任务后赶紧缠着小神子带他去天空飞一圈,视野所及之处皆是澄澈明朗的蓝而非城市高楼大厦的冰冷色彩,而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着实是令人欲罢不能。
那一刻太宰治明白,污秽的自始至终仅仅是人世,而被这人世波及让他一同厌恶的只是一视同仁承载着万千生灵的世界简直无辜。
祂本是纯净而无念的,是夜便是夜,是昼便是昼,春、夏、秋、冬,祂皆是一丝不苟的严格执行着,比谁都要正直公平,因而即便是被厌恶还是喜爱,祂都不在乎。
不,还有被祂在乎着的特殊存在的。
太宰治看向能力无法被他无效化的白昼,看她疑惑但态度认真回看向他,沉默而乖巧的等待着他的话语,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异能力比他的[人间失格]要高级的存在。
发现这人大概是诞生的时候世界自私的只给了小神子美好的品质而将所有不好的东西排除在外,太宰治便胆子壮大起来,变得无所畏惧,对人展露出一个可以被称之为‘灿烂’的笑容。
白昼:?
很快,白昼眼中的疑惑便如被海浪拂过的沙地不留丝毫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不变的平静淡然,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比起困惑质疑对方为何有如此态度转变,她更乐意为对方这样的态度转变而感到开心。
这是否意味着他将自己的心口的小窗户对外敞开了那一点点,愿意让阳光落进去呢?
如果只是这一点点小忙,能让这孩子明朗起来,真正的看向自己身后晴朗明媚的蓝天而非一味注视着身前污浊黑暗的孤寂,那么那件小事让她重复做多少次,她都不会感到丝毫厌烦腻味。
第13章
“尾崎红叶小姐还真是难找呢。”
有着一头明艳红发的和服少女神色警惕的看着太宰治,在她身后浮现出的金色夜叉手里拿着一柄长刀蓄势待发,不过当她的余光察觉到太宰治身后的白昼后无可避免的闪过一瞬的诧异。
擂钵街的‘火厄’和‘重力使’一样,是只需要说出名号就能让人心生退意的顶级异能力者,是活着的能呼吸的天灾,擂钵街明明是这样一样贫穷而混乱的地方,却像是聚宝盆似的接二连三的出现稀有而强大的异能力者。
火厄、重力使、不吠的狂犬——或许正是擂钵街才造就了个性鲜明全然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他们。
尽管对‘火厄’的存在心知肚明,在暂时躲藏在擂钵街筹备之后逃离计划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爱人也曾受惠过‘火厄’的照顾,尾崎红叶也想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和对方道谢。
可真正的看见‘火厄’的那一刻,尾崎红叶还是不由自主呆愣住了——
太阳光衣般纯净的白发,糖果一样的薄荷色眸子,眼下赤红艳丽的赤妆线,一眼便能看出是太阳样式的红宝石嵌黄金耳坠,相当张扬的赤红色绒毛披肩,而她的美已经超脱于性别,那份神性完美中和她身上过分显眼夸张的配饰,让这一切都似乎是理应如此的恰到好处。
的确,只要知道‘火厄’特征的人,见到‘火厄’的第一眼便能够认出她,为什么?理由在你亲眼看见‘火厄’时就不再需要说出了。
‘火厄’会存在于擂钵街这个苦难之地而非教堂之类圣地中,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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