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 第136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现在的局面是,李昭和胡马怀疑这事透着邪性,的确,为何小梁子会忽然暴毙?

  曹兰青真的因为嫉恨睦儿,所以才下毒?还是有什么人刺激撺掇了她,把她当成刀子使?

  是,曹兰青的确是个可怜女人。

  三王之乱时,李昭百般暗示明示曹氏母子,奈何帝位太诱人,曹家依旧私下和逆王往来,以至于叛乱平息后,李昭貶官赐匾,用阴损手段把曹氏吓得阴郁神叨,再加上之前李昭暗算她小产失去儿子……是,挺惨。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这是她和李昭的恩怨。

  我只恨自己不在宫中,否则一定亲手向这贱人百倍千倍讨回来!

  不行,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而今儿子只是偶尔发热,瞧着身子没多大问题,我实在担心最后万一查不到那个所谓的邪性,或者找不出背后撺掇教唆曹氏的人,李昭会因为曹氏疯疯癫癫,或者看在李钰的份上,责罚降位份后就放过曹兰青。

  那不行。

  她敢给我儿子下药,那我就容不下她,我没那么好心,度量没那么大,考虑没那么多。

  我用余光看向李昭,他这会儿已经盘腿坐起来了,将儿子的小老虎枕头拉到怀里,手指轻抚着虎须出神。

  “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当着下人损你颜面的。”

  我把儿子抱住,亲了亲他的头顶,哽咽着对他说:“可你要理解我,我三十上才有了这个孩子,他就是我的命啊……”

  说到这儿,我几乎泣不成声。

  李昭挪过来,头低垂下:“对不住妍妍,是朕没能护住咱们的儿子!”

  李昭拳头紧紧攥住,牙咬得咯咯作响:

  “当初曹氏叛朕,朕本该将其满门抄斩,文清爱卿屡屡上奏给朕,便是贵妃也数次向朕痛陈利弊,三王余孽未清,一些归顺将领并非真的顺从,还是在观望朕的态度,看朕能不能大度容得天下事,能不能容下皇叔魏王,若朕容不下,大肆清算,他们想来不会归顺,还会造反。好,朕倒是可以给他们做做样子,没要魏王狗命,把他软禁在长安,那么当初和魏王通气的曹家,朕只能打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暂且放过!”

  李昭忽然抬头,双眼猩红,十分瘆人,他手抚摸着睦儿的小脸,盯着我,恨道:“睦儿是朕和你一起生的孩子,说句难听的,那两个大的是给宗庙、朝堂和后宫生的,这个小的是给朕自己生的,朕怎能不疼?当初朕得知曹氏谋害他,朕已经把毒酒准备好了……”

  “所以呢?”

  我打断他的话,直面他:“曹家阖族和我没恩怨,我不会迁怒他们,我也不管你赏了她多少顿嘴巴子,也不管她真疯假疯,我只想要曹兰青的命。”

  李昭低下头,没言语。

  他越这样,我越火大。

  我抱住儿子,身子微微前倾,手推搡了他一把,流泪颤声道:“你别给我说,你准备打一顿就算了,没错,儿子命大没被毒死,你说她下的只是通便利肠的寒药,可是陛下啊,你知不知道小孩子本就体弱,拉肚子能把他活活拉死!”

  我越说越恨,泪珠子成串掉到儿子头上脚上,手指连连点着李昭的肩头:“孩子在你那儿的时日多,你瞒着我,只说他拉几回,可照着今儿这种哭嚎劲儿,怕不止几回吧。”

  李昭的背佝偻着,双肩剧烈的颤抖,虽没哭出声,但我瞧见从他面上掉下了泪珠,啪啪落入怀中小老虎枕头上,将红布的颜色晕染得更深。

  “最可笑的是什么,儿子在宫里被人欺负受苦,我在宫外迎来送往,每日家跟个花蝴蝶似的进出教坊司、酒楼,我去救赵燕娇,救那些贫妇,却没救我自己的亲儿子!”

  我瞪向李昭,越想心里越憋闷,抬手恨得狠狠地打了自己几耳光。

  “你这是做什么。”

  李昭一把抓住我的手。

  这次,他终于抬头了,此时他也是泪流满面,薄唇微微颤动着,忽然,他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声响太大,把我儿子吓得小身子立马咯噔了一下。

  “对不住妍妍,都是朕的错。”

  “你什么时候赐死她。”

  我挥开他的手,用袖子抹掉泪,冷声道:“别用继续追查搪塞我,我就要个实话,你什么时候赐死她。”

  李昭头又低下了,他眸中忽然浮起抹怜悯和痛苦:“朕真觉得这事不清不楚,还想再查查……再说钰儿那孩子……”

  李昭双手用力地搓脸,没几下,俊脸绯红一片,再加上他身子晃动,如同喝醉了般,手伸过来,摸着儿子的鼻子嘴巴,哽咽着苦笑:“朕当时拷打毓秀宫的宫人太监,也曾把钰儿叫到跟前问过,后来朕将毓秀宫封死……钰儿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他数次求到朕跟前,求朕看在他母亲神志不清的份上,让朕饶恕曹氏……这孩子在勤政殿外跪了一晚上,求朕…”

  李昭眼神凄迷,痛苦道:“他说,母妃若是死了,儿臣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皇后娘娘疼爱自己的儿女,父皇您疼爱小皇弟,那儿臣谁疼爱啊?父皇您从小没了娘,难道也想让儿子尝尽没娘的苦么?娘的过错,全让儿子承担……”

  说到这儿,李昭手捂住眼,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这番话是谁教给李钰的,也许,是李钰的真心话。

  瞧目前这局面,李昭很可能会因为李钰的哀求,而免了曹氏死罪,我就算再恨,奈何飞不进宫里,不能亲手了结掉那毒妇。

  此时,儿子已经困得迷迷瞪瞪,靠在我身上快睡着了。

  曹兰青不死,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我咬了下舌尖,用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我想起傍晚时胡马说的那番话,后宫四妃和我,都是李昭的女人,可宠可爱可弃可杀,但孩子是李昭的骨肉。

  李昭如今算是放下身段,在百般哀求我了,他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若不是太医说漏嘴,怕是这事他自己做定,私下动刑处置曹氏,不会告诉我。

  我若是一直逼迫他杀了曹氏,那就是逼迫他放弃李钰,离间他们父子关系。

  眼瞧着他现在愧对我,我觉得,趁着这个机会,我得提出对我们母子有利的条件。

  想到此,我低头连连亲吻睦儿的头,手摩挲着儿子软软的身子,哽咽着自言自语:“万一哪日你也成了没娘的孩子,谁疼爱你啊?”

  烛光摇曳,我和李昭再次陷入沉默。

  屋子实在太过安静,只能听见我的抽泣声,还有他时不时的叹气声。

  最后,我含泪直面他,咬牙恨道:“行,我可以不要曹兰青的命。”

  “妍妍……”

  李昭怔住,似松了口气,忙道:“你放心,朕……”

  “你让我说完。”

  我打断他的话,垂眸,看向已经睡着的儿子:“我容她活,不是因为我度量大,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李钰。你是没娘的孩子,睦儿在宫里没娘,我自己也养大过一个没爹娘的丫头,我知道没有至亲父母的孩子有多可怜,不用你告诉我。”

  李昭掉泪了,沉默不语。

  我用手背抹去眼泪,定定地看向李昭,沉声道:“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你说!”

  李昭忙道。

  “第一,儿子目前不能进宫了,得养在我跟前,我必须要看着他身子康复。”

  “好。”

  李昭答应的痛快,摩挲着儿子的胳膊:“朕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事,不过,你得给朕一些时间安排。”

  “第二。”

  我拳头攥住:“你得继续追查下去,小梁子的死我也觉得不是意外,曹兰青这事未免也做得太滴水不漏了,不对劲儿。”

  “这不用你说,朕也会查下去。”

  李昭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食指轻点着大腿,剑眉蹙着盘算。

  “第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左乳又隐隐作痛,瞪向李昭,恨道:“你得安排我入宫,我要亲手教训这毒妇,否则我死都闭不上眼。”

  “好。”

  李昭干脆利索地答应,扭头,冲纱窗外守着的胡马喝道:“胡马,立即进宫传旨,毓秀宫贤妃曹氏对朕心怀怨怼,妄图谋害五皇子李睦,褫夺封号,降为末等才人,永生囚禁毓秀宫,非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其德行不配教养皇子,李钰暂由何太妃和贵妃共同抚养。”

  ……

  对于这个判决,我当然不满,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夜已深,我抱了儿子许久,后背和胳膊又有些僵硬。

  我让李昭把小褥子铺好,小被子用汤婆子暖过,这才轻轻地将儿子放下,谁知刚放下,他忽然醒了,哇地一声大哭,四脚乱蹬,就是不睡。

  没法子,我只能哄着抱起他,手摸了下他的额头,还有点烧。

  他哭得厉害,李昭皱眉问,是不是饿了?

  我忙将乳娘唤进来,可儿子只吃了几口,就推开乳..娘,不吃了,而且也不愿意让乳娘抱,没法子,只能由我和李昭两个轮换着抱他,逗他玩了会儿,他又困了。

  我和李昭屏声敛气,一点点一分分将他放到温热的小褥子上,哪知还像方才,刚放下他就醒了,哇哇大哭。

  “怎么回事啊?”

  我急得也哭了,抱起儿子,将自己的衣裳解开,让他靠在我的身上,安抚他。

  “他怎么一放下就哭?”

  李昭凑过来,大手温柔地抚摸儿子满是热汗的头,叹了口气:“许是身上不舒服吧。”

  “应该是。”

  我应了声,让李昭给儿子重新拿个小肚兜和寝衣来,他发热,方才又吃了几口奶,衣裳有点潮。

  我轻轻地给儿子脱掉衣裳,手自然地托在他背后,忽然瞧见他背上有个粉红的疙瘩。

  “昭,你快把烛台端过来。”

  我低头仔细看,是个小指甲盖那么大小的疙瘩,摸起来硬.邦邦,就像夏天被蚊子咬了似的。

  “这是什么呀。”

  我抬眼看向李昭,皱眉道:“怪不得一放下他就哭,原来背上有个包。”

  “好像是着凉起的那种疹子,又好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李昭说话间,端着烛台仔细查看睦儿穿过的旧衣裳和盖的小被子,查验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虫,他用手指轻轻按了下儿子背后的那个疙瘩,儿子身子本能地一缩,哼唧了几声。

  我俩穿好衣裳,将太医唤进来给孩子瞧,太医也说应该是着凉后生起的疹子,没事,抹点药膏就好。

  谁知抹完药膏后,儿子还是放不下,非要人抱着。

  没办法,我只有平躺着,让儿子睡在我身上,也是奇了,他头枕在我胸口,小手把我抱住,居然能睡。

  我困得打了个哈欠,手轻护住儿子的小屁屁,静静地看着他。

  “来,朕抱着他睡。”

  李昭凑过来,轻掀开锦被,柔声道:“你都累了一整日了,朕抱他。”

  说到这儿,他笑着嗔了句:“男孩子这样娇气可不行。”

  我白了眼他,低声骂道:“他还小,娇气点怎么了,再说他又不会说话,哪儿不舒服了只能哭。”

  “好好好,朕说错了,该打该打。”

  李昭轻打了下嘴,躺到我身侧,隔着被子,轻轻抚着我们母子,催促我快闭眼睡。

  一开始我睡不着,后面实在困得眼皮打架,就睡过去了。